第59章 [VIP]

“末将就此拜別, 還望王爺和殿下多多保重。”孟文彬回頭望了一眼孟立人, 轉身上馬, 跟在戴衍身邊。

容緒颔首, 此次大勝,雲關好要整頓, 但已經不需戴衍了, 他去巡防容緒也好分心去處理其他事務。

去歲歉收再加匈奴突擊,漠北需要好好休息了。

馬蹄飛揚, 卷起沙土紛紛。孟立人再次望了一眼幼子的身影,轉身同容緒說話:“雲關整頓,末将已經是得心應手,想來匈奴暫且也不會來了, 王爺還是應當及早趕回雲州總理事務才是。”

身邊人在讨論漠北事務,容玦卻沒什麽心思去聽。

他将目光放遠,高處停立的小白也歪頭看過來。

容玦:“……”

小白真是好難搞,他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謝流抽空瞥了一眼容玦,見到他還沒處理好小白,眉心擰了擰,再次轉頭同容緒說話。

還是找個時間再同殿下說說好了,玩物喪志可不好。

===

同熙帝召回容玦的聖旨最終還是快馬加鞭到了雲州。

聖旨攤開,容緒不過掃了一眼就拍飛了案桌上的物什:“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茶盞被打翻,倒下來的茶湯澆在聖旨上, 暈開墨跡。

俯身将倒下的物件撿起擺正,謝流回身看了一眼早已吓得面無人色的小太監, 溫聲說了幾句,讓他們先退下。

可憐這兩個小太監,聖旨都沒來得及展開朗讀,就被容緒奪去翻看,完了還要承受他的怒火。

“王爺火退了嗎?”謝流邊将聖旨上的墨跡擦幹邊問。

容緒心情暴躁,不屑道:“還收拾這個幹嗎,趕緊扔了。”

也就容緒敢說這樣的話了。要是其他人,甭管收了什麽聖旨,哪個不是歡天喜地收起來,防火防潮,要是丢了還會被責罰。

“他就是嘴上說的好聽,真當老子不知道他叫阿玦進京是做什麽的?!”容緒拍案而起。

謝流倒是很鎮定,仍舊是不疾不徐:“既然王爺知道陛下召殿下入京是要做什麽的,為何還要拒絕?”

“難道老子還要答應?”容緒怒目而視,“徐之你這說的什麽話,老子吃飽了撐的替他操勞?光是漠北我就忙不過來了,誰有那個閑心?”

按了按額頭冒起的青筋,謝流道:“我自然是知道王爺是無意的,但是陛下未必會知道。”

啧了一聲,容緒厭煩不已:“當皇帝的就是事多,還有疑神疑鬼的疑心病,就不能簡單點嗎?!”

這大概是沒辦法了,謝流無語望天,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是這樣的?

即使知道容玦進京不會有事,容緒還是不想把容玦送進去。更何況,漠北剛打贏了了匈奴,同熙帝就火急火燎的,要是沒有點別的心思才怪。

搖了搖扇子,謝流不用想也知道,容玦要是再次進京,恐怕也沒辦法過得舒坦了。

“狗皇帝事真多!”容緒踢了矮桌,吩咐侍從,“把世子叫來!我有話要問他。”

容玦跟着侍從過來了。

謝流掃了一眼,目光在他腳上一凝:“殿下剛剛去了哪裏?”

漠北終于開始慢慢回暖,府上謀士的花花草草也有不少盛開了,花團錦簇,是冷肅的容王府裏一道別樣的風景。

幾年沒回來,再加上小白心情不好,一直都對容玦愛理不理的。它雖然還是跟着回來了,但一直就是跟在周圍打轉,不再和容玦親近了。

于是,容玦再次按捺不住自己,看小白在附近,想起了童稚時期,一人一鳥互相合作糟蹋花花草草的情形。

每次和小白一起幹壞事,它都會特別高興,容玦就想着試一試了。

這麽一試,不僅小白沒有回心轉意,全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容玦,連謝流也發現了他幹的壞事。

“世子年歲也不小了,還上過戰場走了一遭,怎的還是如此不長進呢?”謝流笑得和藹,眼睛卻是嗖嗖的放冷刀。

容玦摸了摸鼻子,堆笑辯解道:“那不是先生說的嘛,讓我哄好小白,可我什麽法子都用了還是沒有用。”

聞言,容緒也皺了皺眉頭:“小白這是怎麽了?以往不都是很聽話嗎?”

謝流嘆氣:“殿下也知道我說話不好聽,但我今兒也就把話一口氣說了。小白和殿下多年感情我也知道,但是它終究也只是只鳥,因大失小可不是智者所為。”

讷讷的應話,容玦也不敢說他是奉命行事了。

謝流将聖旨遞給容玦,将叫他來的目的說了說。

“我和王爺都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是去還是不去?”謝流擺正神色,暫且将他的心頭好放到一邊,“定京之行,有利有弊,還望殿下好好想想。”

“由我決定嗎?”

容緒深深的看着已經稱得上是挺拔的容玦,緩緩點頭。

“你要是願意去,我就暫且替你做好原本應給你的事務,你要是不想去,我也會回絕,壓下這道聖旨。”

再回定京?

說實話,容玦想過很多次他回定京的場景,要麽是偷偷回去同齊瀾見一面,會會老友;要麽是在萬衆歡呼中昂首挺胸進城,同齊瀾于城樓上遙遙相望。但他萬萬沒想到是這種可笑的理由。

沒有封賞,沒有榮耀,卻要接受萬人矚目的目光。

可要是不回去呢?

手指撫了撫聖旨上深沉模糊的墨跡,容玦陷入了沉思。

漠北是再也耗不起一戰了,沒有後備的漠北很難維持。因着漠北的勝利,容王府的名望又高了,同熙帝的疑心加重,他去了定京,是龜縮隐忍,還是同之前一樣嚣張得意?

難道同熙帝真的想要将父王逼反?

容玦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打了個冷顫。容緒脾性火爆,最看不得同熙帝這種好面子繞老繞去的,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受不了。

“我去,我去定京。”

===

容緒沒有阻止容玦,也沒有勸說,這一次,他也沒有說什麽撐腰的話來,只是疲憊的揮了揮手,讓容玦早去做準備。

待容玦堅定的說出自己的決定後,謝流也只是沉默的拍了拍容玦的肩膀。

收拾行李不過就是容玦一句話的事而已。

随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容玦擡眼看了看漠北晴朗湛藍的天空,流雲聚散,飛鳥來去。

有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先生有何指教?”容玦頭也不轉。

“沒有指教了。”謝流淡淡道,“只是想同世子坐會,畢竟以後可能也不大可能了。”

容玦這一去,很可能就要等到容緒亡故之後再回來了。要是同熙帝那個時候還在位,狠得下心,順手将容玦做了,漠北即刻可以收入囊中。

“不過也不一定是當今陛下,他恐怕還沒有這個膽子。”謝流輕笑,同熙帝對容緒頗為忌憚,卻又不敢對他如何。

“先生想說齊……太子?”

“是叫齊瀾?”

容玦嗯了一聲:“我叫習慣了,他也聽習慣了。”

“同窗五年,朝夕相處,關系很好吧?”

謝流問得平淡,容玦也沒什麽戒心,一一作答了。

“世事難料,人心易變。我想知道,在這之前殿下有想過會有這一出嗎?”謝流再問。

“還真沒想過。”容玦灑然一笑,同熙帝的手段下作,他卻不得不從。

謝流語氣依舊平淡:“錢帛動人心,權勢也是如此。大齊江山,也不過是當初一聲‘寧有種乎’揭竿而起,天生就不是聖賢,自然就有喜好憎惡。天下既定,自然是要分功行賞,這個時候,是按功績來的好,還是按照自己喜好來的好?”

容玦終于轉過頭看他:“先生想說什麽?”

謝流眯起眼睛,回顧往昔:“當年,我心高氣傲,聽聞定京來的客商說,漠北都是些武夫,民不開化,只會舞槍弄棍。當時我就不服氣,往定京跑了趟,結果高中探花,封賞瓊林。”

那個時候,同熙帝在漠北的名聲還是很開朗賢明的。謝流從漠北去到定京,一路過關斬将,殿試中得到同熙帝的賞識,因他年輕樣貌好,便封了個探花。瓊林宴上,同熙帝同新科世子同歡,得知謝流來自漠北,甚是驚奇,當即就要封官。

然而謝流拒絕了,執意要回漠北。

“那個時候,陛下剛剛登基,也是想有一番作為的。嘴上說着不強求,實際上早就坐不住了,勉強坐了會就走了。”謝流嘲道,“我确實做得不好不懂事,當時我還暗自想着陛下心胸開闊呢。但是等我回了住所,才知道是自己天真,走不了了。”

要不是當時的陸昌明憐惜謝流的才華,暗中相助,謝流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回來。

“從銳意進取到固執守成,從不拘一格錄取人才到暗地裏排斥漠北之人,好似只是一眨眼而已。”謝流神情認真的看着容玦,一字一頓道,“一開始,王爺對陛下也是畢恭畢敬的,絕不是現在這樣劍拔弩張。”

容玦呼吸一滞,他好似知道了謝流接下來要做什麽了。

謝流再次恢複了慣有的微笑:“小白也變了,殿下養了不止五年吧。”

“……先生!”

來不及了。

“等回了定京,殿下也不再是之前的殿下了,太子終有一天也要坐上那個位置,他現在就已經展現了一代帝王的風範,也有着所有王者都有的初心,可将來的事,又有誰知道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