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哲揍人,池安安是見識過的。他一度在她巴黎的公寓裏,把同樣嗜酒如命的室友踹出去的場景,嗯,畢生難忘。他和陸岩是朋友,卻又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江哲雖然脾氣大,可有什麽說什麽,也是個熱心腸的人。宋暖是對的,如果感情可以完全用理智來處理,列出優缺點,進行數據化地比對分析,池安安應該選江哲,一個相處起來更輕松愉快,不用每每費盡心思去揣測的對象。

可偏偏感情不能這樣做選擇,池安安也曾經嘗試過,在她以為陸岩徹底放棄她的時刻,在她脆弱崩潰的時刻,她選擇依靠身邊的江哲。可很快她發現,依賴和愛,是不同的。千好萬好,如何都低不過一個情字,不公平嗎?是不公平。

池安安壓下心底的胡思亂想,偏頭夾住電話,一邊拆外賣盒一邊對電話那頭說:“怎麽,誰想把你們倆拉一塊兒?”

“孟宗澤。他從n市回來,喊了我、陸岩還有葉江城碰頭。”

“哦?他是想當和事老?那你何不借這個機會把這頁給翻過去,拍地那事确實是你不地道。”

“我明人不做暗事,擡價就擡價了。陸岩表面上倒是大度,但可沒少讓下面的人給我添亂。”

“大叔,不是人人都像你這個脾氣的。”池安安頓了頓,又說:“能不能求你件事?”

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江哲叼着煙靠在車邊,緊緊擰着眉,下意識很不想聽她接下來說的話,因為肯定和陸岩有關。

“能別告訴他我在法國的那些事兒麽?”

“哪些?”陸岩将煙夾在指間,說:“酗酒的事,還是和我的事?”

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帶着一點小得意:“都別說。我自有打算。”

江哲此刻突然又有些後悔,後悔當初不該心軟,想讓她振作,而說了陸岩的事情。如果他狠到底,或許得到的不是個完整的池安安,卻也還是能把她留在身邊的。

池安安喜歡陸岩,在很早之前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即便陸岩始終不表态,她也追的樂此不疲。江哲一度嘲笑池安安的行為,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也栽進了情網,對池安安這個丫頭上了心。他開始也并不明了,潛意識裏甚至不肯承認,因為或許在他的概念裏,池安安不可能放棄陸岩,而陸岩是他兄弟,那他江哲也就沒必要刻意挖出這感情鬧得自己不痛快。池安安家遭大變,然後出國,她走得如此之遠,江哲更不用費心。

但就在三年前,陸岩生日前夕,江哲一日和朋友夜裏去酒吧,沒料到撞上本應該在法國的池安安。他當時還以為自己眼花,可想到關于陸岩的傳聞,又認出了她常帶的項鏈,陸岩最終确定那是池安安。

她那天喝了很多酒,支着腦袋的手已經有些脫力了卻還一杯接着一杯地問調酒師要酒,而一邊坐着和她搭讪的男人趁她不注意,往杯裏扔了藥片。池安安自然沒有察覺,拿了杯子仰頭就要灌。

江哲箭步上去,從她手裏奪了酒杯,她方喝了小半,其餘的灑得到處都是。他也不等池安安反應,便要将她拉走,搭讪的男人立刻起身要阻止,江哲二話不說一個肘擊,順勢扼着那人的脖頸按在吧臺上,這一下那人便徹底懵了,再無還手打算,舉了雙手表示作罷。江哲卻直接揪起那人的領子,膝蓋一擡往其腹部一頂,這才松手。

池安安被他一路帶出酒吧,司機的車停在門口,他便把池安安扔進車裏,質問她為什麽在這裏。

她卻迷迷蒙蒙地看着他,也不回答,一個勁傻笑,笑着笑着眼淚就噼噼啪啪落下來,江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拼命抽了紙巾往她手裏塞,她卻不接,只一個勁地掉眼淚,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念着什麽話。

江哲只好讓司機開車回去,打算給她好好醒醒酒。一路上她一會兒拉着他要酒喝,一會兒又說好熱要開窗,要換別人江哲真想一巴掌抽上去,但眼前的人怎麽看都讓他下不去手。

等終于到了公寓停車場,江哲把池安安拉下車,她卻已經一點使不上力,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他于是把她背起來。等電梯的時候,她的腦袋擱在他肩膀上,一直胡亂哼哼,或許是因為話就在耳邊,他終于聽清了,她在說:“我真傻啊,江哲,我真傻。”

原來,她知道他是誰。果然,她傷心是因為陸岩。

江哲這輩子最讨厭麻煩的東西,但喝醉酒的池安安是個天大的麻煩,完全不聽話,讓她去浴室洗個澡,她偏不去,跑到他的廚房翻箱倒櫃找酒喝。最後江哲只好把她扛到浴室,結果人還沒放下,池安安就吐了,他後背的衣服全遭殃了。

江哲進了浴室打開淋浴,直接将池安安扔進浴缸,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利落地脫了扔到一邊。池安安卻因為摔痛了又在那裏亂哼哼,掙紮着要從浴缸爬出來。江哲三兩步走過去,按着她的肩膀吼:“安靜點,把澡洗了。”

池安安被他的聲響鎮住,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然後,突然大哭了起來。江哲特別讨厭別人哭,更沒見過池安安哭成那個樣子,和剛才車裏那種哭法還不一樣,這一回是哭得撕心裂肺那一種哭,到後來甚至是上氣接不了下氣。

江哲看她像下一秒就要斷氣,只好去拍她的背,甚至笨拙地把她拉到自己懷裏來。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藥物,池安安的身體出奇地熱,她擡手環住他的腰,滾燙的眼淚就落在他胸口,他的皮膚清楚感覺到那個溫度,甚至連他的心髒都跟着加快了血液的輸送速度。

他垂眉看她,想她失去父母,一個人孤身在外的滋味肯定是糟糕的。他當初就和陸岩提過,丫頭父母去世沒多久讓她出去,未免太殘忍一些,可陸岩堅持,池安安自己也答應,他就也再沒話好說。如今看來,池安安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哭成這個樣子他看得到嗎?他會心疼嗎?池安安你真是個白癡。”

那天晚上池安安就這麽抱着他,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了。他擡起她的臉,這張臉的輪廓已經越發豔麗,稚氣漸褪。濕漉漉的衣裙黏在身上,将她的曲線暴露無遺,而她就這麽無知無覺地睡在他懷裏。氣氛着實危險得要了命。

“池安安,你倒是有膽子睡。”他嗓子都有點啞,可對方自然是沒有反應的。

對于半點沒有反應的人,江哲當然也下不去手,雖然他當時很有那種沖動,可他不至卑鄙,只好窩着火沖了把冷水澡,再大半夜地叫阿姨過來給池安安收拾幹淨。

直折騰到後半夜,江哲躺床上也睡着,真覺得把池安安撿回來真特麽不是個事兒。結果,更氣人的是,第二天他起的晚,一起來池安安早就沒了人影。字條沒留,一句話沒有,手機不接,郵件不回,徹底人間蒸發。

江哲一肚子火跑去簽法國簽證,等批下來都快一個月後。江哲已經有點想剁了池安安了。結果沒料到他前腳到了法國,陸岩後腳也找來了。

不過出乎江哲的意料,陸岩找上門來的那天,池安安躲在江哲的身後,拉着他的袖口,說自己和他在一起了。自那一刻起,整個事情的走向都超乎了江哲的預料,包括陸岩之後的沉默和池安安的自賤自虐。

江哲根本沒辦法理解這兩個人的腦回路。可他不爽陸岩是絕對的,這種不爽多少有點嫉妒的成分。所以他公報私仇了一次,也不覺得多愧疚。

陸岩挂了電話上樓赴宴,進包廂的時候,其餘三個人已經到了。孟宗澤不知怎麽當兵退役回來之後突然就像從良了一樣,以前最愛花天酒地左擁右抱的,現在搞個碰頭正正經經吃飯,倒一點調劑沒有了。

“江哲你最晚,罰酒三杯。”孟宗澤一見江哲就開口。

江哲也無所謂,爽快地去倒了酒,三杯下肚也沒見皺眉。陸岩坐在葉江城邊上,和以前一樣,沒表情,很沉默,但誰都知道不好惹。

“酒喝了,咱們直切正題。”江哲放了酒杯,也不多廢話。

“其實都心知肚明,這麽多年兄弟,為了塊地的事情,實在不值得。”孟宗澤朝葉江城遞了個眼神。

葉江城便接口:“有錢一起賺,孟宗澤不在s市,城西那幫人已經挺樂呵。我們自己就別鬧了。”

“我不過擡了次地價,後面的動作可一點沒有。”江哲聳肩:“所以這事情不問我。”

于是目光便都集中在陸岩身上,陸岩擡眼,良久,淡淡地開口:“你和池安安怎麽了?”

孟宗澤和葉江城聽完皆是一怔,所以現在的問題是……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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