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二、聽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看到這一章大家會以為這是作者在劇透+作公式書。
但請相信,這一章只是小說,是整篇文章的一個組成部分。
作文這些年,或者自己是個想象力缺乏的人,常感難将故事寫出心意,無非那些人那些事,甚至結局都可揣摩得到。
拼文筆顯得卑鄙,何況論文筆爺也不出挑,于是就想在寫法上另辟蹊徑。
這一篇其實是以說書人的視角在寫,為了避免上帝視角反而有些自說自話的意思。
因此索性刻意書一章更接近于對話交流的旁白式“揭秘”,把文字玩兒得盡興些。
章節名起成這樣也是出于此種緣故。
不過對于作者來說,最終還是希望把故事講好了。
希望,這個故事我講好了!
故事到此處已很明顯,唐煜樞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誘敵之計。關鍵在于他幾時、怎樣、同誰定下的這計策。所以大家還得讓思緒平一平,把回憶撥回到唐煜樞返京的那一晚,他在熊毅房裏的時候。
對對對,就是他說着話跑去打開門的那個時候。有心的看客相信也已經找到本文第三章中的那句話“對方卻并不顯出絲毫懼怕,走去門邊又将門打開,微涼的夜風徐徐灌入,吹起案上幾頁書紙……”停——
幾頁書紙,有紙就該有筆墨,有筆墨就能寫字,所以開門是故意的,因為屋內的一切見了天日,屋外隐匿的人反而不敢堂而皇之伏在門前窗下偷窺,非得人我兩不見,只能聽個聲兒。由此,他自然聽得見屋內人說話,卻無論如何看不見屋內人筆談。
唐煜樞一心二用修得極純熟,一邊跟熊毅嘴上計較過往的恩怨,一邊已在紙上洋洋灑灑将自己的懷疑、推測以及計劃都羅列了出來。當然,他的懷疑裏包括了狛牙衛裏有內奸這件事兒。只那時,這內奸是誰,替何人賣命,他還不能篤定。故此,索性将計就計,作出一場場好戲來。
如此捋一捋便不難想到,嚴詞指出九鷹可疑乃是做戲;九鷹出逃是做戲;暴露九鷹是“乾坤教”餘黨是做戲;禁宮生死相搏手刃摯友、與熊毅反目自暴重疾、不辭而別,這些,全都是戲碼。專為叫徐讓看見、留心、相信,繼而彙報、思量、自作聰明加以利用,殊不知早被請入他人甕中,成了待宰的鼈頭。
而唐煜樞的離去則成了一劑催化劑,叫所有的陰謀在今夜蠢動,爆發。
作計者迫不及待要鏟除擋在前路上最棘手的敵人,刺殺熊毅,非今晚,恐不能成事。加之有徐讓裏應外合,跑回來報信的小子根本不可能活着從街口回到寮所,他就是最後的一道安全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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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
到了此時,多說無益,無非你死我活。三人便打起來了。确切說,徐讓準備一對二破罐破摔,唐煜樞不給他成仁的面子,站在邊上冷眼觀戰,由得熊毅一個人同徐讓過招。
這小子納悶極了,覺着如此狀況倒像唐煜樞是将帥,熊毅是兵卒。
能驅使堂堂狛牙衛總長做兵卒,唐煜樞這個将帥當得忒是有面子。且熊毅今晚上的表現也迥異于以往,不止話少,武功路數都完全不同了,弄得徐讓措手不及疲于應付。
打了半天他猛恍然:“你不是熊毅!”
對方都懶得搭理他,噼噼啪啪又是一陣拳腳攻勢。徐讓慌忙反應,沒守住,被人一拳狠狠揍在下颚上,登時仿佛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響。他捂着滿是血的嘴,疼得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藏着暗刃的靴子好容易劃上熊毅的臉,帶下一縷皮肉來。
徐讓抽着涼氣兒看足尖上的皮肉,好奇那上頭竟然沒沾着血。又擡頭看熊毅,幾乎沒吓死。只見熊毅破了的臉皮跟快爛布似的,抖抖索索挂在臉上,直如一張鬼畫皮。
“你……”
徐讓口吃不清地說出這一個字,手不知道因為疼還是恐懼,劇烈顫抖着。
對方知他識破,便不再遮掩,擡手自破皮出撕扯,生生從面上揭下一層假皮。雲開雲遮的暧昧月光下,徐讓認得出,對面的人是九鷹無疑——原該死了的九鷹。
松松拳頭,自後腰衣擺下摸出兩柄紫金小錘,九鷹一點解釋的欲望都沒有,掄着錘子,緩步走向徐讓。
徐讓駭然了。他自然不相信眼前這人是猛鬼惡靈,因此更驚懼,只為,人遠比鬼神更可怕。
挫敗的人萬念俱灰最後一搏,嘶吼着拼命攻向兩柄交錯揮舞的小錘,一擊決勝。時間有稍許的定格,當九鷹握着錘子懶洋洋敲打自己的肩頸仿佛按摩,身後的徐讓則僵硬地撲倒在地,顱頂上汩汩地淌出血來。
唐煜樞一瞬收起指間的鐵楔子,走向摯友,嘴角邊的笑意一點一點蕩漾開去。
“抱歉!”
九鷹挑眉笑望故人,有些明知故問:“為了什麽?”
唐煜樞單手握拳抵在九鷹胸上:“紮你的那一釘。”
“我沒死啊!”
“可還是疼的!我知道。”
書到此處,看客們不妨再停一停,将記憶撥回九鷹從狛牙衛越獄出逃的前夜。當然,你們是不知道那夜發生了什麽,因為這是個懸念,早揭出來了誰還往下看呀?揭秘一下,九鷹曾說過要等唐煜樞回來,所以他其實不是狛牙衛的人,不是熊毅的人,他是唐煜樞的人。唐煜樞回來之前就跟九鷹暗遞書信,一早商量好要把他推出去作犧牲。故此,什麽意外喝醉睡在酒肆裏丢了紫金錘,又意外顯露自己是“乾坤教”教徒的身份,甚至意外被徐讓聽見柏強向熊毅報告此事,都是一場計劃。只為了将九鷹以死亡的狀态由明轉暗,他們才好在今夜瞞天過海演一場守株待兔。
至于真正的熊毅,他确然知道唐煜樞要擒拿內奸的計劃,只是九鷹的犧牲以及今夜的行動,他卻都被蒙在鼓裏。這會兒,他正被一個所謂的“江湖老朋友”牽絆,在城外小酒館喝得酒爽人酣呢!不消說,這老朋友是唐煜樞特意請來友情客串的,熊毅出城一事也因為這個老朋友的身份而不得不秘密進行,所以壓根兒沒人知道。
此刻,徐讓伏誅,唐煜樞和九鷹刻不容緩,急急趕往皇宮。
趁着他倆趕路,看官們倒不妨撥冗來了解一下徐讓的正牌主子——左相徐桀。這是個表面很中庸的官,基本上沒主動提出過激進的政見,也從不表露明确的政治立場。朝堂上,他一貫不與百官争論,永遠看哪邊支持的人多就順着哪邊說話,多數時候是幫着右相廖青雲的。給人的印象,他就是十足的牆頭草,也叫人深信不疑他實際就是權臣廖青雲扶植的又一個傀儡,只為左相的位置上不會坐着一個于己相悖的異端者。
真相如何,倒也無需辯白了。總之,這個左相這回是玩了票大的,還是按着自己的意思有條不紊安排謀劃。大約十年前唐煜樞的離開,讓他早早窺探到了廖青雲和熊毅終将分庭抗禮、互相掣肘,所以才敢于把徐讓這個釘子深深楔進狛牙衛的心髒,直接放到了熊毅的身邊。
只是法場一役,徐讓和他的主子驀地恍然,處心積慮許多年,他終究勝不過那個沉默寡言的九鷹,所以劫法場的計劃熊毅盡可以放心吩咐九鷹去執行,卻未曾在事前對徐讓吐露半個字。
看書看人,時常應該分析一下人物心理。此處考量一下徐讓的深層次動機,配合他在陷害一事上,狛牙衛那麽多捕快裏不挑別人,單單選了資格最老、人望最高的九鷹下手,除了是要斬斷熊毅的左膀右臂外,其實可見得,他或者嫉妒九鷹所獲得的毫不參雜疑慮的信任,私心洩憤也未可知。
當然,看客們若執意要把徐讓定位成一個被“千機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大蠢貨,死有餘辜,這也是可以的。畢竟,他也實在沒有作出什麽超出唐煜樞預見的舉動來。原則上,他的确是個笨蛋無疑了。
不過有鑒于十年前的逼宮,左相此人如此深厚的城府之下,今夜定然不會僅止于讓徐讓配合刺殺熊毅那樣單純。當今聖上是熊毅和廖青雲合力拱上皇位的,沒了熊毅指揮把穩,宮外不好說,這宮內皇帝近處的守衛,甚而整個皇宮的衛戍都有可能混亂。如此的好機會,左相豈肯放過?權力這東西,永遠是越大越多越好,臣子做到頭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若是能坐上“一人”之位,誰還肯甘心作臣子呢?
唐煜樞的判斷下,徐桀隐忍數十年,屈居廖青雲之下,實則并非謀劃着有朝一日要取他而代之,他心中謀取的,是天下,是最大的皇權。
廖青雲和熊毅可以逼宮,徐桀何嘗不能篡位?不過是一樣的程序,兩樣結果罷了。
日間裏,聽說皇上邀了右相入宮議事,後又君臣同膳,右相恐怕此刻正在宮裏同皇帝面對一樣的險境。
廖青雲會入宮,這是徐桀和唐煜樞都沒有料到的。他們不約而同以為是天機的注定,于是雙雙開啓了經年謀劃的策略,兵分兩路,宮內宮外各自行動。唐煜樞敢撂下皇帝奔九鷹這處而來,也是因了他的謀劃裏,皇宮裏将會有更驚人的真相呈現在所有人面前,他相信,徐桀必敗。
至于廖青雲,則是一個賭。一個讓唐煜樞和他的主子都願意拿命最後一搏的,生死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