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俞星陳試圖在腦中為他們的百年之癢理出個邏輯，護士站的護士過來提醒他：“16床，俞星陳是吧，繳一下費用，不然晚上的藥沒法開。”
他懵了一下。
護士補充道：“一樓繳費處，或者自助繳費機都可以。”
昨天下午與卡車司機商量好賠償五萬，算是兩清，此人也答應今早會送過來。
他一場車禍只有護照幸存，只有網銀裏的十來萬暫時支撐他生活，拜托護士拿着他手機幫他繳費後，病友笑着開玩笑說：“都十一點了，那司機還沒來，不會是就耍賴了吧。”
“嗯？”
病友為他科普當代 “老賴”，“……所以就是這樣，他不賠，你再申訴又太麻煩，也沒有其他好辦法，看你也不缺錢，他耍賴就更心安理得了。”
俞星陳确實不了解這種情況，病友說：“要懲罰這種人，也不是沒辦法，找人打一頓，也很解氣。”
俞星陳：“……你這腿斷的很該啊。”
病友：“……你，你這人！”
俞星陳笑，“也許是還沒籌集夠，再看看。”
病友：“我給你說，你可別樂觀，昨天聽你說賠償五萬，我天，連你那輛車的輪胎都不夠，你是打算不計較，反正你也就骨折而已，可是他不一定這麽想……”
俞星陳插話：“那輛車已經報廢了，根本不需要修輪胎。”
病友幽怨看他一眼，“你別用這種不心疼的語氣，最新款啊。”
俞星陳笑笑，病友道：“也是，你人沒大事，已經夠幸運了。可是，按照正常來說，他不賠你個一千萬，說不過去吧？他可是疲勞駕駛，你好好走着，這是無妄之災。”
見俞星陳不說話，病友說：“打個賭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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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眉，“賭什麽？”
“賭卡車司機，他遵守約定送來錢，你贏，否則我輸。”
相當無聊，但是俞星陳自己也有點不确定，“賭注是什麽？”
“你贏了随便你提，我贏了……”他探着身子湊過來，壓低聲音：“如果我前任看到微博過來，我會在合适時機，讓你假扮我男朋友。”
俞星陳并不意外，因為自己也是，但是對方對他一個病友吐露性取向，會不會有點太草率？
他不是很贊同這種激将法，說道：“你……你找個正經點的方法。”
病友幽幽嘆口氣，“你以為我沒找嗎？”
俞星陳：“說來聽聽。”
病友看他一眼，“苦肉計啊，我這腿斷了一周，他連句問話都沒，要涼。”
俞星陳大驚，難道是他不正常太久了，已經無法理解正常人類的思路，“你……這腿傷是假的？”
病友嘴一彎，湊過來賊兮兮地說：“噓！聲音低點，我這也是沒辦法，不過腿确實受了傷，不至于骨折，我非要打石膏的。”
俞星陳失笑，怪不得這人把腿折了這種話挂在嘴上。
“我前任冷血無情鐵石心腸，不過分手一個月，就這樣。”他感慨萬分，故作惆悵，“男人啊。”
感嘆着又将話題轉移到他身上，“我覺得你和你前任在一起十年，肯定是真愛吧，度過這個癢……哎對了，分手誰提的？”
對方話題跳躍度太大，俞星陳只好接上：“我提的。”
病友又多瞅他幾眼，“那你怎麽還念念不忘？”
俞星陳：“你哪只眼見我念念不忘？”
病友：“你敢說你沒有念念不忘？”
對話相當無聊，但病友糾纏不清，俞星陳說：“我三年前分手的時候，和他，以及共同的朋友，全部斷了聯系，換聯系方式，換國家住。”
病友：“卧槽，做得這麽絕？”
俞星陳證明自己後，開始沉默，過了會病友問：“到飯點了，我給咱們定外賣？你想吃什麽？”
吃完飯得排洩，他考慮到自己行動不便，反正也不會餓，便拒絕吃飯的提議。
病友以為他心情不好吃不下，便十分體貼地為他點一份甜點。
飯後病友拐他打游戲，“你玩過嗎？”
俞星陳搖頭，病友興奮道：“我帶你，帶你吃雞！”
他上手很快，一局後對這個游戲大概了解，兩人到第五局已經合作無間，所向披靡。
連贏十局後，病友興奮地将戰績曬到朋友圈，戲精不忘複制到微博順便圈俞星陳。
——
一連幾天，兩人沉迷游戲，勝多敗少，總算打發了些住院時光。
俞星陳入院第六天，仍不見卡車司機蹤影，打電話過去提示停機。
病友說：“你看，我猜中了吧，這種人，并不把你的仁慈當回事，要我說，讓人套麻袋打一頓得了，前段時間有個教科書氏的耍賴，我都想請人把那人打一頓。”
“天下老賴那麽多，你打的過來？打人不違法啊？”
病友：“那怎麽辦？申訴太複雜啊，不過你打算怎麽處理這個老賴？”
俞星陳心想，他一個活了一百多歲的老人家，還是不跟正常人計較了。
“算了，不過小事。”
病友不這樣想，“你這樣想不對啊，你這是不缺錢，但是萬一受害者缺錢呢？這就白受了？而且你本來就沒打算讓他怎麽賠，他以怨報德？”
“那我去申訴，讓他賠個傾家蕩産？有什麽意義？”
病友：“為什麽沒有意義？他做錯事不用擔責任嗎？壞人不應該受到處罰嗎？”
俞星陳：“他算不上壞人，不過是為了生計多跑一趟車，疲勞駕駛。”
病友冷笑一聲：“不過是？他疲勞駕駛，把別人的生命置于何地？”
“可我沒事。”
“你現在是沒事，但萬一有事呢？”
兩人争執不休，最後果斷換話題，俞星陳冷靜下來，突然說：“你說得對。”
病友：“啊？”
俞星陳說：“我以前和你一樣，可能活得太久，有些東西就忘了。”
病友嘲笑他裝老，俞星陳選擇閉嘴。
“在病房裏待了一周，我們坐輪椅出去轉轉？”
——
冬日室外溫度低，溜一圈後也沒意思，病友提議：“我們去看前任3？”
俞星陳：“什麽？”
病友發現這個ABC有點傻，居然連大名鼎鼎的前任系列都不知道，解釋道：“一部電影，剛上映幾天，特別适合我們倆看。”
俞星陳轉輪椅打算回去，“不适合我。”
病友拉住他輪椅，“哎，別走，陪我看。”
俞星陳頗為無奈：“我們，坐着輪椅？看電影？”
病友笑嘻嘻：“絕對是一道靓麗的風景。”
病友所言不虛，醫院對面商業廣場，影院有殘疾人通道，腿上的石膏有點醒目，一路被人圍觀。
俞星陳看着病友蹦蹦跳跳又是取票又是買爆米花飲料，進放映廳的時候有個小坡道，一對情侶主動前來幫忙推着。
兩個小時的電影，對于懷揣着心事的兩人來說，有點快，以及許多感慨。
病友湊過來說：“怎麽感覺，有點像。”
俞星陳眼神：哪裏像？
病友：“你們十年之癢，我你朋友。”
俞星陳不禁笑道：“代入感有點強啊兄弟。”
病友也笑，賊兮兮說：“我忽然計上心來……”
俞星陳不知道他又想鬧什麽幺蛾子，“不奉陪。”
病友嘿嘿嘿笑，“本次不需要你友情出演。”
這樣俞星陳倒放點心，便問：“什麽計？”
病友繼續嘿嘿嘿笑：“欲擒故縱。”
他低頭啪啪打字，過了會将手機屏幕舉給俞星陳看：聞郗，再見。
俞星陳詫異道：“按照你的話痨屬性，不是應該長篇大論，煽情至極？”
病友搖頭笑，“我的反常，才能體現出我的認真。”
說罷他将手機關機，“如果他還在乎我，會來的，如果這回他都沒出現，那就是真涼了。”
片尾曲響起，放映廳燈光全亮，男男女女離座魚貫而出，旁邊的人問他倆需不需要幫忙。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兩人出了影院，病友顯然變得有些沉默，俞星陳看起來沒什麽事。
一路上都有人幫忙，順利回到醫院，被護士逮住一頓訓，還說病友帶壞良民。
病友仗着顏值撒嬌賣萌，逗笑護士，兩人逃過一劫。
“對了，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現在才想起問？俞星陳說：“男的。”
病友：“那我給你介紹對象吧，我一朋友，天生彎的，跟家裏人出櫃了，他父母也開明，已經催他把男朋友帶回家，他本人一米八五，有車有房，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