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放開我!喂!你們放開我!聽到了沒有?!放開我——!”
葉明羽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大漢一左一右架着,在衆目睽睽之下,從酒吧一路拖到了門口。任憑她如何死命掙紮,都沒能從對方鐵鉗般的蠻力之下脫身,最後,伴随着一聲慘叫,被爽快利落地扔到了大門外那片深淺不一的水窪裏。
一道道閃電張牙舞爪地撕破夜幕,沉悶的雷聲在厚重的雲層中來回翻滾,豆大的雨點頃刻間兜頭砸下,趕上這場陣雨的行人惶惶趕路急急避雨。偶爾有人朝她投來好奇而又同情的一瞥,但也僅僅只是一瞥而已。
Shit!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的她覺得自己衰神上身。幸好身手夠靈活,落地的一剎那做出了高難度的自救動作,避免了屁股着地的悲劇。可饒是如此,此刻看上去也好不到哪裏去,身上沾滿濺起的泥漬,手臂被擦傷了,污水混着雨水順着手掌不斷往下滴……
急火攻心的她這些全顧不上了,氣急敗壞地指着大門咆哮:“卧槽E罩杯很了不起嗎?!魏宗行我去你母親的!強烈問候你上下十八代!順便詛咒‘沸點’早日關門大吉,你就可以轉行畜牧業,去養奶牛……”
罵音未落,兩個大漢去而複返,那兇神惡煞的模樣,讓她不得不咽下無數即将破口而出的滔滔罵詞,乖乖噤聲。他們是魏宗行的“愛犬”,只會服從命令,不懂憐香惜玉,說實在的,她有點怕。
葉明羽恨恨地咬了咬牙,強壓下心頭怒火,胡亂抹了把被雨水打濕的臉,掉頭就走。走了兩步又折回去,兩人以為她不甘心又想來鬧事,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威懾性地往前跨了一步。可沒想到她的态度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狗腿地賠笑:“兩位大哥,行行好,我的包還在裏頭呢,麻煩幫我拿一下,行不?”
完了又眨巴着眼,可憐巴巴地将他們望着。
葉明羽的外表很具有欺騙性,純真甜美,俏皮可愛,即便二十五歲了看着依舊像個幹幹淨淨涉世未深的少女,是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鄰家小妹形象,裝無辜扮可憐最是拿手,能讓百煉鋼頃刻間化為繞指柔。
木頭人也是人。兩人有點心軟,交換了一下眼神,覺得這個要求跟老板下達的指令并不沖突,就同意了。于是一個守在門口繼續看着她,以防她耍詐,另一個進去替她拿包。
“哎哎!李大哥!順便,順便幫我問問老板,那個我忘了拿的信封,他還給不給?”她急切地叮囑。
信封才是最要緊的,因為裏面裝着魏宗行給她的“走人費”。剛才在裏頭怒火太盛,燒了理智,此刻被雨水一淋,才算是想明白了,委曲求全,不就是為了錢麽。
對方像是沒聽到似地進了門,無奈的她只好躲在屋檐下邊查看傷口邊默默等待。她現在有點後悔,又覺得其實也挺痛快的,至少沒有白白受委屈。
就在一刻鐘之前,她被炒了,丢掉了端了将近五年的飯碗。
作為一名駐唱歌手,葉明羽覺得自己幹得還是不錯的,很多客人都是沖着她來的。不料今晚殺出了個“程咬金”,硬生生把她給擠走了。雖然她有絕對的信心,唱得比那個目測有E罩杯的“程咬金”要好得多,可唱得好有個屁用!不如老板看着好啊!
她不由自主地低頭看看胸,嘆了口氣,這該怪誰呢?遺傳?
呃,媽,我絕不是怪您哈,我堅信,這跟您沒啥關系,純屬基因突變!
更何況,“E罩杯”那甜得膩死人的媚笑和嗲嗲糯糯的說話聲,只會讓她雞皮疙瘩掉滿地,更遑論學這一套了。
“行哥~,你要是不收留人家,人家的學費……”
眼淚說來就來,嬌嬌怯怯梨花帶雨的模樣,這就是讓男人腿軟心軟的本事!可惜她葉明羽沒有,所以輸得毫不意外。
“好好好,那從明天開始,不,就從現在開始,你,上班。”魏宗行一邊饞涎欲滴地用目光撫摸“E罩杯”深深的事業線,一邊果斷拍板。
“沸點”的駐唱向來是一男一女兩人搭配的,所以,這是要讓她卷鋪蓋滾蛋的節奏麽?
“老板,那我呢?”她氣不打一處來,急急召喚自己來就是因為這個?
魏宗行從桌上拿起煙,抖出一根點上,笑了笑說:“明羽啊,咱們好聚好散,喏,這個信封你拿着,除了工資以外還有一筆錢,算是補償你突然沒了這份工的損失,怎麽樣,夠意思吧?”
“老板,您說笑呢?她——”葉明羽不屑地看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的“E罩杯”一眼,咬牙道,“她還沒試唱過,你怎麽就知道她行?”
“我剛聽過了,她唱得不錯。”
“就你一個人說了怎麽算,要客人……”
“好了好了,就這麽定了。你白天上班,晚上還要駐唱,身體也吃不消嘛,瞧這幾年,人熬得那麽瘦,我實在不忍心哪。小嚴她不一樣,她是音樂學院的,馬上就大四了,課程不緊,到我們這兒來,也算是專業對口,正好可以給她提供實習的機會不是?而且她家庭條件困難,我啊,能幫一把是一把……”
這麽說,他是學雷鋒做好事,自己倒是無理取鬧了?
葉明羽越聽越不是滋味,“砰”地一聲巨響,雙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把兩人結結實實地吓了一大跳。
“欺-人-太-甚!魏宗行,你行,有你的,過河拆橋是吧?當初‘沸點’的生意那麽差,是靠誰拉上來的?那時候都快歇業了,沒人願意來你這兒駐唱,是我每天唱足三小時,發高燒都沒請個假,硬是把場面給撐起來的!你怎麽說的,說我是‘沸點’的大恩人,只要你還在,就絕不會虧待了我。現在呢?你老年癡呆了還是腦袋被撞失憶了,這麽快就忘得一幹二淨了?今天來了個‘人間胸器’,一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
她越說越氣,想起那段難熬的日子,眼圈一紅,差點哭鼻子。
“怎麽說話的你這是?”沒想到這平時乖順的姑娘發起飙來如此兇悍,魏宗行自知理虧,心虛之餘只想快快送走這尊瘟神,于是趕緊抓起內線電話,“叫小李和小楊進來,快!”
既然工作注定保不住了,她也就豁出去了,深知他膽小怕事,趁着狗腿子還沒進門,随手操起一旁的掃帚滿屋子追打兩人。那“E罩杯”自然不會想到,輕易搶了別人飯碗的代價竟然是挨打,吓得花容失色,驚叫連連,只懂跟魏宗行兩個抱頭鼠竄。一時之間辦公室裏雞飛狗跳,乒乓之聲混雜着叫罵聲呼痛聲不絕于耳,煞是熱鬧。
眼見小李和小楊終于前來救駕,狼狽逃竄的兩人忙不疊地躲到他們身後。魏宗行弓着身子探出腦袋,顫抖着手指着葉明羽:“快!快把她給我攆出去!不不,扔出去!扔到大門外面!快!!”
于是,就有了最開始的那一幕。
胡思亂想之際,包物歸原主了。
“信封呢?信封?”她迫不及待地問。
“在裏頭。”對方的臉像是一張沒有表情的撲克牌。
她急忙拉開拉鏈,仔細翻查了一下,确實如此,而且沒少什麽東西,松了口氣,立刻眉眼彎彎:“謝您啊!”
可轉身離開後,卻偷偷比了個中指。我謝你們全家!
葉明羽沒帶傘,幸好雨勢漸漸小了,捋了捋淩亂的頭發,整了整半濕的衣衫,窩着一團火,小聲罵罵咧咧地往停車棚走去。走了幾步才感到右腳腳踝處生疼,肯定是剛才着地時扭了,what a fucking day!
算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坐到屋檐下,想打個電話給男朋友許若凡倒倒苦水的,結果語音提示說關機了,莫非是沒電了?唉,也罷!她翻出信封,從裏面抽出一疊粉紅色的紙幣,吧嗒吧嗒數起錢來。
……
兩千塊!除了工資之外只有兩千塊!這個該死的魏宗行,不光好色,還摳門!
不過總比沒有好,他要是不給,自己也沒辦法。雖然頃刻間讓她失去了工作,但沒計較她剛剛失控的行徑,還說話算話給了補償費,仔細想想,這人也不算太壞,是吧?葉明羽緊緊地拽着錢,自我安慰。
想到此,又習慣性地掏出記賬的小本本,開始認真寫下今天一天的支出。
早飯吃了一個玉米饅頭,1塊……中飯吃的是辦公樓下的小食堂,8塊……晚飯吃了一份蛋炒飯,7塊……對了,還買了一個文胸,搞特價,39塊,早知道要丢工作,就不買這麽貴的了……
記完帳,收拾好包,看看雨已經停了,時間還早,不如去離這兒不遠的學校看看妹妹,順便早點換掉這身衣服?
雖然已經開始放暑假了,但妹妹說有什麽專家組借用她們學校的實驗室做項目研究,請不回家的學生幫忙打下手,還給可觀的報酬,于是她理所當然地自動請纓,留在了學校,還跟往常一樣,雙休日才回家。
沒了工作,妹妹還是要照疼的。她決定待會兒路過海鮮一條街的時候給妹妹打包一份她喜歡的香辣小龍蝦,再買上幾聽啤酒,姐妹倆邊吃邊聊,算是纾解內心的郁悶。雖然為此要花好幾十塊錢,算是計劃外的支出,可糟糕的心情如果不及時宣洩出來,憋成了內傷,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此,她起身活動了一下腳腕,忍着痛走到自己的舊自行車旁,開鎖,上車。嘶——,痛,不要緊,慢慢騎。沒錯,騎車,省錢。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出爐,無論最後能有幾個人看完全文,我都覺得對得起自己,因為每一篇文我都很用心去構思,去落筆的,絕不草率。這個故事,至少我本人是很喜歡的。
我的清城系列,可能不大對很多妹紙的胃口,因為雖然是以愛情為主線,但并沒有只寫男女主角之間的感情發展和互動,還多多少少牽扯到幾大世家之間的恩怨情仇和勾心鬥角。以此為背景,各種矛盾和沖突疊加在一起,掀起一浪高過一浪的波瀾,是我想寫的一條副線。
主角也不一定都是十全十美的或者一定是個好人,好人壞人有時候是很難界定的,我想做到的是,無論該人設着墨多少,都力争使他(她)顯得有血有肉。環境經歷決定性格命運,進而影響到言行舉止,不管男女主配,都是如此。
還有一點,或者說是我寫文的特點吧,會出現一些配角甚至龍套的視角,當然不會很多。這麽做的目的,也是為了從側面烘托劇情,使之更立體。這可能也不符合網文的風格,基本上我的文,場景對話,都在朝“可以想象”靠近,也就是所謂的畫面感吧。
不管能否得到認同,我想要講給大家聽的故事就是這樣的,若只是情情愛愛,總覺得蒼白單薄了一點,當然啦,只是個人看法,而且也不排除,下一部或者下下部,會努力作這樣的嘗試。希望每寫一部,都能有進步吧。
最後祝大家看文愉快,如果能夠支持一下,算是給苦逼碼字的我一點安慰,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