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葉明羽以為這一晚她注定要無眠,沒想到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以至于被老爸的敲門聲驚醒時,還搞不清楚狀況。
“明羽,明羽!七點半了,今天不用上班嗎?”
呆愣了兩秒後她才反應過來,手機沒了,沒有鬧鐘喊她起床了。
“睡過頭了,這就起來!”她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衣服,遲到要扣錢的,快快快!
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老爸正要出門:“留了稀飯和饅頭在鍋裏,我走了。”
“知道了。”
她目送他出去時,無意中瞥見他那件黑色短袖T恤背後破了兩個小洞,不禁感到一陣心酸。這件衣服還是她剛念大學那會兒買給他的父親節禮物,這些年來,老爸幾乎沒有添置過衣物。
“老爸。”她喊住了他。
“嗯?”
她做了個握拳的動作,表示加油,他笑了。
老爸,你加油,我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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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羽風風火火地出了門後才發現,自己的坐騎昨晚丢在“好吃再來”那裏了。此時已經是上班高峰期,坐公車站點有些尴尬,要是堵車,遲到是鐵板釘釘的事,地鐵站離得遠,打的貴,再三權衡之下,決定奔去取坐騎。
跑到半路時,忽然聽到一聲響亮的口哨聲:“美女~”
很自然地循聲望去,段靜川從車裏探出腦袋,朝她打招呼:“趕時間?上來吧。”
今天他換了車,這牌子她認識,賓利,黑色的,看起來很正統的樣子。啧啧,有錢人的煩惱應該就是錢太多吧?
怎麽回事,昨天半夜剛碰到過,大清早的怎麽又碰到了,還是在這幾乎可以用荒涼來形容的市郊?葉明羽擡腕看看時間,八點過兩分,好吧,于是不客氣地上了車,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她瞟了一眼他手裏的煙,段靜川趕緊識趣地掐滅。
“上哪兒?”他昨天的穿着打扮也跟此時判若兩人,晚上是花花公子,白天則化身為正人君子。不過不得不承認,無論哪種形象,都很養眼。
“人民西路,快一點,要遲到了。”才第三次見面而已,她卻覺得沒必要跟他客氣。
“哥!怎麽搞的,說好了先送我去學校的,我也要遲到了!”身後傳來女孩子嬌柔的抱怨聲,葉明羽這才發現後座上還有個人。
回頭一看,雙雙一愣。
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在萬幸生日宴上把她推落泳池的元兇!這對兄妹跟她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哪。
“是你?!”對方瞪大了眼睛。
“怎麽,你們認識?”
“哥,停車停車,快點讓她下去!就是她,害得阿幸後來都不理我了,我跟她,跟她……不共戴天!”
“……”
都不共戴天了,敢情是血海深仇了。葉明羽不由得有點委屈,那次比較吃虧的人是她好不好,後來受了涼發高燒打點滴還花了好幾百塊錢呢!
段靜川邊開車邊笑着說:“小稚,你怎麽能跟她不共戴天,她可是你的準大嫂。”
“……”兄妹倆都是奇葩,她覺得此刻閉嘴才是最恰當的做法。
那個叫小稚的姑娘猛地撲上來抓住了她的靠背,“哈”地冷笑了一聲:“阿幸那裏沒機會,就掉頭來找我哥了?不過我告訴你,你一樣沒機會的!準大嫂,我至少有過不下十個準大嫂,你是她們當中最差的!”
“到了叫我。”不想跟她計較的葉明羽索性閉起眼睛假寐。
“好。”段靜川回應得相當溫柔,随後又沖自己的妹妹道,“坐好了,再胡說八道就給我下車。”
哥哥什麽都好,唯一的軟肋就是漂亮女人!段小稚氣呼呼地退回到原位,決定下車之前都不再跟他說話!
八點二十五分,車穩穩地停在了葉明羽上班的寫字樓樓下。
“原來你白天在這兒上班……哎,還有五分鐘呢,不再多陪我一會兒?”見她要下車,他無賴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不了。今天謝謝你。”她立刻掙脫。
在她關上車門之前,他問:“幾點下班,我來接你,一起吃晚飯?”
“晚上我有事。”
望着她幹脆走遠的身影,段小稚嗤之以鼻:“假裝清高,欲擒故縱。”
“段小稚,下次說話前麻煩先三思,會不會有人不願意聽。”慢悠悠說完,他點了根煙。
“偏心!”她煩躁地揮散缭繞的煙霧。
段靜川不置可否地笑笑,又看了一眼寫字樓,才掉轉車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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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羽剛踏進辦公室,就聽到桌上的座機響個不停。
“喂,你好。”
“總算找到你了!昨天讓你回到家之後給我發個消息的,忘了嗎?你手機一直關機,害我擔心了一晚上。”電話那頭傳來常滿軟軟的聲線,雖然是抱怨,但聽了讓人很窩心,這就是被人關心的感覺。
“昨天後來我找不到我手機了。”為了表示自己是平安到家的,她決定不把手機丢了的真正原因告訴常滿。
“睡了一晚,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她邊夾着聽筒邊整理包包:“好多了。放心吧,我沒事,你知道的,我抗打擊能力很強的。”
才剛說了兩句,頭兒拿着水杯路過大辦公室裏所有的格子間去角落裏的飲水機取水,把飲水機擺在那裏的目的就是關鍵時刻找個理由出來巡視員工們的工作狀态,見她在那裏閑聊,臉有點黑。
生怕連這份工作也保不住,她趕緊小聲道:“不說了我要做事了,等我買了新手機再跟你聯系吧,拜拜。”
“哎!有什麽事記得找我,別自己一個人扛着!”
“嗯,知道了。”
挂了電話後,葉明羽迅速打開電腦,開始一天的工作。跟倒了水回自己辦公室的頭兒視線相撞時,她故意咳嗽了兩下,看了看牆上的挂鐘,正好八點半,剛剛的私人電話不能算占用了上班時間。頭兒順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挂鐘,這一看,貌似臉更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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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一場角力般的董事會後,歐陽珞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距離下一個行程還有半小時,他想靜下心來放空一下被各種事務糾纏了太久的大腦。
自從父親因病退居幕後以來,明空集團內部出現了許多問題,主要來自于權力的傾軋和派系之間的鬥争。長姐歐陽明珂,二姐歐陽明珺,還有多年不曾謀面的弟弟歐陽明琅,或許每個人都在觊觎着明空掌權人的位子。
他對金錢和權勢看得很淡,極度厭惡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尤其是親人之間,卻因有職責幫父親守好這份龐大的家業,而不得不牽涉其中,這是他擁有“歐陽”這個姓氏的最終意義。既然享有因此而帶來的榮光,那麽,也要為此付出代價,天下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
如今眼看着明空因為內鬥和來自于同行——尤其是段氏的四海集團——侵略式的競争而急速走向下坡路,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試圖力挽狂瀾。
可惜在許多關鍵問題上,他一個人說了不算,最終的權力,仍然在父親手上。歐陽瑾年紀大了,又病痛纏身,內憂外患之下,讓他逐漸失去了作出精準判斷的能力,甚至走進了惡性循環的死胡同。
很多時候他不願去深想,若父親撒手歸西,明空的未來會怎麽樣,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着想着,思緒又飄遠。
“歐陽珞辰,喏,送給你,生日禮物。記住,晚上一個人在房間裏的時候關了燈再打開哦。”她笑嘻嘻地遞給他一個盒子。
過生日收禮物這種事情他向來無所謂,唯有她送的,看起來毫不起眼,卻讓他暗自欣喜,甚至差點按捺不住好奇心。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開了一盞床頭小燈,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從裏面拿出一個黑漆漆的帶蓋玻璃瓶,擰開,眯着眼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往外倒了倒,結果倒出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并且,一動不動,全是死的。
半夜她發來短信,貌似語氣還很興奮:怎麽樣怎麽樣,驚喜嗎?
驚是驚到了,可喜從何來?他怒氣沖沖地回複:去問垃圾桶!
他三天沒搭理她,不想卻換來她一個星期沒理他,最終還是他勉為其難地哄了她兩句,才算是和解。
……
Left left right right go turn around go go go……
“歐陽珞辰,別杵在那兒耍酷,快點過來一起跳嘛!”
軟磨硬泡之下,她把他帶去她朋友的踐行聚會上。打牌、吃火鍋、喝酒、唱K,二十來個人鬧哄哄了一天。他很不喜歡這種場合,忍了一天,到最後竟然還要他跳兔子舞。他端着架子,坐在沙發上不肯起身,要他去跳這種舞,切!
可結果不但被她硬生生拉去,還真參與了其中。他搭着她的肩,跟着大家一起一蹦一跳的,覺得自己像個十足的傻帽。只是沒想到,偶爾做一回傻帽,還挺開懷的。尤其是在結束後,她大笑着捏了捏他的臉說“沒想到你別扭得那麽可愛”時,他的笑容猶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擴散開來。
……
“快看快看!流星!真的有流星哎!”
那晚,兩人在天平山頂等看百年一遇的奇觀流星雨,當然,他是被迫的。淩晨兩點半,終于出現了第一顆。不久後,果真有越來越多的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迅速劃過天際。
見他木然杵着不動,十指交握的她忙不疊提醒:“快點許願啊!”
對着一堆石頭許願,多傻?見她重又閉上眼睛虔誠許願,他好笑地在一旁看着她。
“許了什麽願?”
“錢錢錢!我要好多好多的錢!”
“……”
“哎你別走啊,我還沒許完願呢……”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