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大早，歐陽珞辰踏入明空總部，就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同。每個人在畢恭畢敬地向他問早之後，還眉開眼笑地添一句“恭喜”。恭喜？喜從何來？

他的辦公室在第三十三層。出了專用電梯，魏然已經在那裏侯着了。除了工作時間，歐陽珞辰向來不喜歡有人跟着，哪怕是特助和司機，私人空間總是要有一點的。

還沒開口問為何人人向他道喜，就見魏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于是邊往辦公室走邊道：“說。”

“今天的報紙，剛剛已經放您桌上了。”

“報紙？”由于行程太滿，時間幾乎不夠用，他沒有看報的習慣，最多在電腦或者手機上快速浏覽一下重要新聞。

“是。”辰少顯然還不自知，魏然不敢直言，只好以這種委婉的方式告訴他。

說話間，走過秘書總臺，幾個秘書和助理一并起立問好，雖然沒道一聲恭喜，但神色怪異。

他輕輕點了點頭，心裏的不安如同漣漪般迅速擴撒。

走進辦公室，拿起報紙，映入眼簾的大标題讓他心髒一陣急跳：最強雙重奏——歐陽氏與任氏的繼承者即将訂婚王子珞辰公主歡顏上演完美童話

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場帶有交易性質的盛大鬧劇竟以這樣的方式悄然拉開序幕！原本對于任歡顏的話，他只不過是半信半疑，但擺在眼前的事實讓他徹底明白，自己終究還是淪為了父親宏圖霸業裏的一枚棋子。

氣血翻湧下，歐陽珞辰唯一擔心的，是葉明羽得知之後的反應。立刻打電話給她，結果提示關機，只好轉而打給小施。

“讓葉小姐接電話。”

“哦，哦。”小施立刻把手機遞給葉明羽，對她解釋道，“是辰少。”

葉明羽接過，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他問：“怎麽關機了？”

“沒電了，在充電。”

聽她語氣正常，歐陽珞辰稍微松了口氣：“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一定要好好聽，知道嗎？”

她不明所以，開玩笑道：“幹嗎忽然用這種口氣說話，倫家怕怕。”

他實在沒心情，開門見山道：“今天的報紙，刊登了我和任歡顏即将訂婚的消息。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與其被你無意當中自己發現，産生不必要的誤會，還不如由我親口告訴你。”

他頓了頓，似乎是留一點時間讓她反應。

葉明羽呆了三秒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在說笑吧？”

歐陽珞辰嘆了口氣：“明羽。這只是他們的一個策略，他們在逼我妥協，但是我不會。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訴你，為了報答父親給予我的一切，在任何事情上，我都可以退讓，唯獨這件事，沒有商量餘地。我說過，你是我唯一所求。什麽都不用擔心，等我。”

葉明羽的眼淚唰地一下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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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宋雲枝站在仁心醫院住院部A樓1601病房門口，略有些躊躇不安。

事情變得如此複雜，不憂心是不可能的，無論這個葉明羽究竟是不是歐陽明琅的孿生姐妹，都會引起不容樂觀的後續反應。

如果是，那麽随着她的認祖歸宗，只會使本就暗潮洶湧的歐陽長房一家彼此之間的關系變得愈發劍拔弩張。而對于歐陽珞辰來說，原本的女朋友，将會變成妹妹，這樣的局面，要他如何應對？

如果不是，這對戀人的未來也将會被生生抹殺，棒打鴛鴦正是她要執行的命令。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刻，歐陽謹，或者說歐陽一族中知道歐陽珞辰真正身世的人，都絕不會允許他娶她。

無論是哪種情況，他們都将難續情緣。

無聲地嘆了口氣後，她輕輕敲了敲門。

“哪位？”葉明羽手忙腳亂地把啤酒罐藏到櫃子裏後，才示意小施去開門。

拗不過酒瘾上來的她，小施被迫去買了啤酒。

“才一聽？好吧，總比沒有的好。”雖然醫生告知不能飲酒，可她覺得稍微喝一點，問題不大。

不料剛喝了兩口，就有人來敲門了，這讓小施很高興。

“您是？”門口站着的是個樣貌普通氣質不俗的中年女人，難道是葉小姐的媽媽？可看向病床上的葉小姐，她似乎也是一臉茫然。

“葉明羽小姐嗎？我叫宋雲枝，歐陽家的大管家。”有外人在場，她竭力抑制着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

在聽到來人自報家門後，葉明羽心頭一震，來得好快！

竟然是歐陽家的大管家，小施急忙将對方請進來，上座看茶，殷勤有禮。

“小施，我餓了，你去幫我買點吃的吧。”

小施會意，悄悄退了出去。

“有什麽事，請說。”既然不能逃避，只有硬着頭皮面對了，她不卑不亢地說。

對方像是沒聽到，只是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直至眼裏起霧，蓄滿淚水。

在看到葉明羽的一剎那，宋雲枝有種穿越時光的恍惚感。真的很像。陌生人之間的相似，和遺傳的相似，是不同的。她現在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姑娘，就是葉秀姿的女兒。

見她情緒有些失控，又遲遲不開口，葉明羽在詫異的同時忍不住問：“你……你沒事吧？”

宋雲枝回過神來，含着淚溫和一笑：“很抱歉，冒昧前來打擾。聽說小辰的女朋友住院了，就想來看看。葉小姐，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莫非她認識自己的生母？若換做平時，出現一個了解葉秀姿過去的人，葉明羽必然會迫切追問，想要知道更多。可是，對方的身份是歐陽家的大管家，這讓她嘴唇動了動，最後選擇了保持緘默。

見她不說話，宋雲枝凝視了她一會兒後，從随身帶來的包裏翻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遞給她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遲疑着接過。照片上的兩個少女大約十七八歲，姿勢親昵笑容燦爛，一個是年輕時的宋雲枝，而另一個，就是她曾在另一張照片上看到過的葉秀姿。

“我今天來，最重要的身份，不是歐陽家的大管家，而是葉秀姿的金蘭姐妹，你可以叫我雲姨。”她表明立場。

葉明羽了然。看來在此之前，宋雲枝已經做過一番調查，在她眼裏，自己并不僅僅是歐陽珞辰的女朋友。見她慈眉善目，剛剛又真情流露，葉明羽很有好感，原本就是遲早要面對的問題，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假裝一無所知了。

“她現在在哪裏？”這是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紅顏薄命。”

“她已經死了？怎麽死的？”雖然早已猜到，但從知情人口中得知，又是另一番滋味。

“自殺。”頓了頓，宋雲枝補充，“因為一個來不及解釋的誤會。”

其實沒什麽誤會，但她考慮到，歐陽謹若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必然是要她回歐陽家的，不管怎麽說，葉秀姿已經過世多年，父女能團聚，也是好事，上一代的恩怨沒必要波及到兒女，搞得父女反目，徒增煩惱。

“誤會？什麽誤會？”她坐直了身體問。

宋雲枝溫柔地看着她，問：“我知道，葉向榮和王美貞并不是你的親生父母，是不是他們跟你說過些什麽？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搖搖頭，坦然道：“我看到過一張歐陽謹和葉秀姿兩個人的合影，時間是1986年元旦，看得出，當時那個叫葉秀姿的女人已經懷孕，而我就是那一年的6月16號出生的。我跟她長得很像，所以我懷疑，我是他們的孩子。”

宋雲枝颔首：“跟明琅的生日一樣，此事八/九不離十。不過為了确保無誤，必須進行DNA驗證。”

“明琅？歐陽明琅？難道他也是……？”

“對，你們很可能是一對龍鳳胎。”

“要真是這樣……”

“要真是這樣，你就會被接回歐陽家。歐陽家的孩子，一定要認祖歸宗，不會讓其流落在外。”

“不會流落在外？那麽我呢？難道我不是被抛棄的嗎？”她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到底還是委屈的，怎麽可能完全不介懷。

“哪有做父母的會不要自己的孩子？整件事根本就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宋雲枝嘆了口氣，開始娓娓道來。當然，這個被修飾過了的版本裏頭，歐陽謹對葉秀姿的感情是很深的，只是他出生在鐘鼎之家，有着諸多規矩和條框，許多事也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而葉秀姿誤以為他對自己并非出自真心，才會釀成無可挽回的悲劇。

葉明羽擦擦眼淚道：“是這樣嗎？那為什麽我沒有跟明琅一起回歐陽家呢？”

“我猜有兩個原因，第一，明琅體弱，他患有比你嚴重得多的先天性心髒病，要令他平安長大，恐怕不是一個普通家庭能夠負擔得起的。第二，大家族裏，人際關系複雜紛争不斷，你媽媽她不希望你卷入其中，寧可你做一個平凡的女孩子，過寧靜的生活。

她覺得宋雲枝的推測不無道理，心下也有些釋然。幾次提及同胞兄弟，她對于這個不知道是哥哥還是弟弟的手足有着奇妙的感覺，好奇地問：“明琅他，他長什麽樣？跟我像嗎？”

宋雲枝笑了笑說：“不太像。無論哪一方面，都不太像。”

“有他照片嗎？”

“沒有，他不喜歡拍照。”

這樣的描述讓葉明羽更加好奇：“他的病很嚴重嗎？他是怎麽樣一個人呢？”

“醫生曾斷言他活不過十歲……”

話題圍繞着歐陽明琅好一會兒之後，終于又繞了回來，宋雲枝感慨：“明琅要是知道這事，應該會開心一些吧？等過些日子，我陪你一起去看他。秀姿若在天有靈，見到你們相認，恐怕會高興得直掉眼淚。”

“可是，最初把我們分開的，也是她。就像你剛才所推測的那樣，她将我們放在不同的環境中成長，有她的道理。既然如此，為什麽不遵從她的心願呢？就算我真的是歐陽謹的女兒，我也不想回歐陽家，那裏不适合我，而且我已經成年，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将來。”

“你可以不住在那裏，但你父親也有權利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有一個女兒。難道你不想跟自己的親生父親相認嗎？”轉念一想，她很可能是因為歐陽珞辰才會如此，宋雲枝又肅容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逃避的，小辰是你哥哥，你們不能在一起。”

她知道這話說出來很殘忍，但她必須讓葉明羽看清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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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施在樓下溜達了一圈，自己吃完又打包了一份晚飯之後回到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發現宋管家還沒走，自己又不能随便走開，萬一葉小姐有什麽需要呢？于是只得傻傻地坐在走廊上等着。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快三個小時，看了看徹底冷掉的煲仔飯，幹脆祭了自己的五髒廟。

她們在裏面談些什麽呢，怎麽談了這麽久都沒出來。期間她時不時走到門口看一眼，有次居然看到宋管家在替葉小姐擦眼淚，兩人看起來不似初見，像是早就認識似的，這……這是什麽情況？要不要跟辰少報備一下？想到此，立刻撥通了他的電話。

“辰少，我是小施。宋管家來找葉小姐了。”

“什麽？！她走了沒有？”辰少的語氣帶着罕見的不冷靜。

“還沒，來了有兩個多小時了，還在病房裏頭跟葉小姐說話。”

“我馬上來！”

剛挂斷電話，門就被打開了，宋雲枝從裏面走了出來，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走了。

我是不是報備得太遲了？小施撓撓頭。

“小施！”正想着，葉明羽在房裏喊她。

“哎！”她急忙進去。

“晚飯呢？”

“……我，我吃掉了。”她尴尬地低下了頭，沒有注意到葉明羽此刻異樣慘白的臉色。

葉明羽定定地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停頓了幾秒鐘之後，懶懶地說：“那就再去買。”

确定小施離去之後，她從櫃子裏拿出啤酒，咕嘟咕嘟喝了個幹淨。喝完後，默了會兒，開始整理東西換衣服，她決定趁小施沒回來之前就走。歐陽珞辰，我又要離開你了。想到此，她只感到一陣徹骨的冷。

剛剛宋雲枝走的時候，帶走了她的幾根長發，她知道，她的人生将會被徹底改寫。

作者有話要說：

逐步加入家族元素和諸多恩怨糾葛，想走到一起不是那麽容易的，他們要面對的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