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豆漿和油條

目送夏仁離開之後夏堯一直沒跟江安說話,一路走到停車場了,江安叫他他還是不應。

兩人站在車前面江安幹脆擡了音量大聲喊他:“心心!”

夏堯聽到身後突然炸開的聲音,拉車門的手一抖,把拉開的車門又關上,轉身看他:“你來幹什麽?”

“接你啊!”江安走到他面前去,貼着人站幾乎要把他壓到車門上,低聲笑說:“你爸爸好像對我很感興趣的樣子。”

夏堯推開他,兀自拉開車門上了車。

“李臻和跟你說的吧,讓你來見我爸。”夏堯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他了解我爸,如果透露給我爸你要來寒江映雪,我爸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

“你不高興?”江安湊過去問。

夏堯看他,搖搖頭:“沒有,我沒有不高興。”

“那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特別是你爸剛剛說讓你明天帶我去見他的時候。”

“......我沒有。”夏堯說着就轉過頭不再看江安,整個人把“我有心事”這幾個字都寫在了身上。

江安咬着下唇忍不住笑了笑,擡手去捧着他的臉把人轉了過來,然後在他嘴巴上親了一口再跟他說:“但是你現在看上去非常不高興,不如說給我聽聽?”

他說完兩手一按,夏堯被迫噘着嘴與他面對面,眼睛眨了又眨,一句話到了嘴邊出不來囫囵又吞了回去。

夏堯眉心緊鎖口齒不清地說:“你晃開我......”

江安倒也幹脆,放開他坐回了位置上:“你說吧,我聽着呢。”

“我覺得我自己能處理好這件事。”夏堯打着車,順着黃色的引導線開了出去。他十指修長,江安忍不住盯着他一雙漂亮的手看,忽然又想起白天的時候看着夏堯的身體那句不由自主的誇贊。

——他真的太漂亮了。眼睛漂亮,兩片薄薄的唇瓣也漂亮,甚至這雙手都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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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轉而看着夏堯的側臉,下意識就說:“你真好看。”

“你在想這個?”夏堯抽空瞥他一眼,嗤笑一聲:“你是因為我好看才喜歡我?”

“情難自禁,理解一下嘛。”江安擡手幫他把剛才被風吹亂的頭發扒拉一下,笑說:“你繼續說。”

“我沒見過我媽,只在我爸房間的卧室裏看過她的照片。”

這話題轉得突兀,江安沒反應過來,手先僵在半空中片刻,放下去的時候卻輕輕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堯低頭看一眼,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着,說:“其實我對她沒什麽感情,我從來沒見過她——是真正意義上的沒見過。之前我爸一直不跟我說,後來有一次,好像是我八歲了終于第一次看到了外婆,跟我媽媽那麽像的我的外婆,見到我第一眼就是尖叫着把我趕出了門。

“聽我爸說,我媽有心髒病,剛懷我的時候醫生就說她不能生,之前懷的兩個孩子也都流産了,我卻在她肚子裏頑強的存活了下來。

“她在日記裏記錄是怎麽一點點感受到我的,她覺得那是我倆的緣分。”

江安下意識收緊了手,夏堯停在十字路口等行人通行,側過臉看了看他,兩人正好視線相接。

然後他又回過頭去看路,江安看到他唇角有些弧度,像是在笑——好像又不是,分辨不清。

“那怎麽會是緣分呢,七個月的時候她就住進了醫院,從三個月她頻繁去醫院孕檢開始醫生就建議她不要生,但誰都勸不住,我爸,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誰都勸不住。

“她一定要生下我,江安,她知道她可能會死,可她還是要生下我。”

夏堯把手從江安手裏抽出來握着方向盤,另一手搭在車窗邊上,在車流中緩緩跟着前車行進,前面停了,他也跟着踩下剎車。

他盯着前面的尾燈看得眼睛都不舒服,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變得不清晰,呼了一口氣才說:“你能理解一個母親想要用生命保護一個孩子的心情嗎?我不能,我不能理解,江安。”

“如果阿姨能聽到你說這話,她會很傷心的。”

夏堯一瞬間重新找到視線焦點,他轉過去看着江安,眉心慢慢舒展開。

江安輕聲問他:“後來怎麽了?”

“後來......她想讓我多在肚子裏待一天是一天,她知道我還沒準備好,可是她等不了了。醫生做了剖腹産手術,我被緊急送進保溫箱,她進了ICU再也沒出來,她甚至沒有看到過我,沒有親眼看看她付出生命生下來的孩子長什麽樣,像她還是像我爸,她都不知道。”

夏堯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麽多話,他一口氣突然憋在心口,難受得他大口喘氣。幸好晚高峰,路上車多他速度一直很慢,看他臉色不好,江安問他要不要換一換。他捏了捏眉心,悶聲說不用。

江安于是又輕輕握了他的手:“我理解,夏堯。”

“你理解?”

“理解,為什麽不理解?母愛沒有值不值得一說——況且,你成長得這麽優秀,這是對阿姨最好的回報了。”

夏堯卻搖着頭反駁他:“除了我她還有那麽多親人,她這樣固執得付出生命,外公外婆會多難過,這樣真的值得嗎?她為什麽——”

“你說什麽呢夏堯。”江安突然也正色道:“當她決定生下你的時候就不會計較值得不值得,她愛你但并不代表她不愛她的家人。”

夏堯收回視線,默默地開車通過了一段并不擁堵的路段,又在車流極大的路口被堵在了綠燈跳紅燈的時候。

他平靜地說:“我爸把我帶大,一個人,我依賴他,又不敢太依賴他,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最愛的人用生命換來的。”

江安這時候才真正意義上理解夏堯的固執之處,這個人會如此沒有安全感,原來都是源于那樣一次偉大的“犧牲”和“奉獻”。

與此同時,一些往事也由此湧上心頭,他忽然如鲠在喉,腦海裏浮現出早些時候與李臻和的談話內容。

“他特別小心翼翼......”

“他不是對你言聽計從,是有種愧疚感......”

他說不出話來開解夏堯,兩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夏堯開車把他送到了小區門口。

車停在小區門口,他卻沒有馬上下車。夏堯知道他有話要說,又把車開進了小區停在了他家樓下。

夏堯說:“到了。”

江安捏着他的手腕:“謝謝我們心心,這麽好好的長大了。”

“讓你不要——”

“別想你值不值得,愛你的人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媽媽是,爸爸也是,你甚至不用說,他們就知道怎麽愛你關心你。”江安突然打斷他,擡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未來我也是。”

夏堯一愣,想把手收回來,卻被江安越拉越緊。

“感動了?”江安笑問。

他不答話,江安就湊到他面前,笑意在眼底流轉,輕聲說:“感動的話心心就獎勵一下?”

一時之間兩人保持着呼吸同步,車裏一點聲音也沒有。夏堯盯着人看了會兒,手擡起來搭在江安的肩上往後推:“回去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就這樣?”

“你快下車,我好累,想回家睡覺。”

“困了?那今晚就住我家呗?”

夏堯立刻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行。”

“我——”

江安辯解的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夏堯解了安全帶先下了車,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門邊,幫他開了門。

他只好解了安全帶下車,反手把車門帶上。

但他總有些不爽。

看夏堯轉身要走,他一把将人拉回來擡起手臂撐在車上,把人困在了面前,低聲叫他:“心心。”

“......別叫心心。”

“撒個嬌就讓你走。”

夏堯皺眉看着江安,似乎一點也不能理解他這奇怪的要求。而江安就這樣靜靜地等,還有越靠越近的趨勢,他只能不斷後仰,最後直接靠在了車上,再避不開。

看着江安“執着”的眼神,他抿了抿唇,嘗試着一手擡起來搭在江安肩上,小心地主動湊上去親他。

這蜻蜓點水的一吻顯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江安像是蓄謀已久,兩人唇瓣相貼的瞬間突然摟着夏堯的腰把人往面前一帶,重新吻了上去。

等夏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兩手搭在了江安的頸側,就像雙手捧了他的臉那樣,認真地和他完成一個“晚安吻”。

路燈明亮,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夏堯就輕輕推開了江安。路人剛走過去,兩人就聽見不遠處電子門啪嗒一聲響,齊齊回頭看,正好看到有人從裏面緩緩推開門走了出來。

江樂低着頭跟在出來的人身後,不敢看車邊兩個人——他其實都看到了,要不是有人下來開門,他并不打算在夏堯離開之前出去。

這簡直太尴尬了,就像小時候不小心撞見正在親熱的父母。

江安看那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朝前走,他于是叫道:“去哪兒呢。”

夏堯趁機把衣服整理妥當,一步跨出去離江安遠了些,表情逐漸恢複自然,臉色也正常許多。

“大晚上冷嗖嗖的,出來幹嘛了?”江安擡手把江樂召過來,側過臉看了看夏堯,又說:“不跟你們隊長打個招呼?”

江樂不敢看夏堯,實際上夏堯也有點別扭,一時之間開不了口。

“哥我不是故意的......”江樂嘟囔兩聲,颔首跟夏堯打招呼:“隊、隊長——夏堯哥......”

“什麽不是故意的?”江安問他。

“——哥我先去買東西!”江樂看上去比面前兩個人還為難,幹脆拔腿就跑,跑出去三兩步才回過頭來朝他解釋:“晚了便利店關門了!”

看着人跑遠了,江安笑道:“小孩兒還挺懂。”

“江樂都十八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夏堯嚴肅地糾正他,轉身上了車。

江安跟着走到駕駛室門邊,兩手撐在車門上彎下腰去跟他說話:“明天一起吃早餐?”

“......晚一點吧。”

“叔叔不是讓一早去嗎?”

夏堯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應他:“我跟他約晚一點就行。”

江安随口問:“明早有事?”

“沒事。”夏堯打着車,伸手把江安手肘推開,窗子關上一半,說:“我太累了,想多睡會兒。”

江安噗嗤笑出聲,湊過去兩手扒着車窗小聲道了個歉:“我的錯我的錯,那就回去好好休息,明早我帶早餐過來找你。”

“不用,我早上不怎麽吃。”夏堯皺眉。

“牛奶面包還是豆漿油條?包子?粥?”江安顯然不太認可早上不吃早餐的習慣,他數了一圈之後擅自選定了豆漿油條的經典組合,“豆漿油條吧,可以嗎?”

夏堯看着車窗上扒着的這人半天沒說話,就像在無聲地抗議他對自己睡懶覺的破壞行為,兩人“對峙”片刻之後,發現江安并沒有讓步的打算,他又實在太困,只能暫時妥協。

“......那好,晚安。”說完他幹脆利落地伸手把江安往後推,然後關上車窗直接開走了。

江安愣在原地看着那尾燈消失在路盡頭,半晌笑了笑,手擡起來搭在後頸兀自說道:“還挺可愛。”

第二天一早,江安給江樂煮了一碗面,拉開門發現李臻和兩手都拎着東西站在門口,敲門的動作還沒完成,一只手尴尬的懸在半空中,順勢朝着他擺擺手:“......早啊。”

“你是挺早的。”江安回頭瞥一眼剛拿了筷子的江樂,再看看李臻和手裏的包子和熱氣騰騰的粥,說:“面給他吃,你吃包子喝粥。”

江樂擡頭:“我、我吃面挺好的......”

“吃包子吃包子。”李臻和讓江安出去,蹬鞋進了屋,“你最喜歡吃的奶黃包,豬肉白菜和香菇粉絲,粥是青菜玉米——”

“喲,這麽快就摸清楚他愛吃什麽了?”江安抱着手靠在門上笑說。

李臻和把粥放在桌上,遞了個包子給江樂,也笑道:“都跟你說了樂樂交給我你放心,你都不知道夏堯愛吃什麽吧?”他挑挑眉,幹脆直接掰了一塊送到江樂嘴邊,又說:“夏堯作息不規律,早上不常吃早餐,胃不好也吃得不多。”

江安皺眉:“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這個嘛......”李臻和把粥打開,拍拍手站起來朝門口走了幾步:“你來寒江映雪集訓幾個月就知道了。”

“我走了。”江安瞥他一眼,轉身關門走了。

看門砰地一聲合上,李臻和突然想到早幾年被江安的每日愛心早餐豆漿油條支配的恐懼,三兩步跨上去追到電梯口又叫住了他:“夏堯腸胃不好,早上不能喝豆漿,你別又給人買豆漿油條!”

江安站在電梯裏食指一抖,按錯了樓層。

夏堯愛睡懶覺,還有點起床氣。

聽到門鈴和手機同時響起的時候他眼睛都沒睜開,伸手在床頭櫃把手機摸過來接聽了電話,聲音又輕又懶地接了江安的電話。

“喂。”

“我在門口。”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時間,嘟囔兩聲翻身拿枕頭罩在了自己頭上,悶聲說:“密碼是——”

聽筒那邊突然沒了聲音,江安于是問:“密碼是多少?”

“我來給你開。”

而後江安聽到門裏趿拉着拖鞋的聲音,往後退了半步,夏堯給他開了門。

“現在才八點半,你幾點起床的?”夏堯套了件珊瑚絨的家居服在身上,一邊穿襪子一邊問江安。

江安把買來的早餐碼了一排在餐桌上,說:“不知道你愛吃什麽,都買了一點。”

“不是說......”夏堯走到餐桌邊,掃了一眼桌上的吃的,補完後半句:“吃豆漿和油條麽?”

他一轉身,猝不及防撞進江安打開的手臂裏。

“要不是老李說你腸胃不好,早上喝豆漿就不舒服,我就真買豆漿油條了。”江安說。

夏堯愣了半晌,應他:“偶爾吃一點也沒關系。”

“你要是不說我就一直買了——以前在醉酒集訓的時候,老李可是吃了一個月的豆漿油條當早餐。”江安說着忍不住笑,在夏堯頸窩蹭了蹭,又輕聲道:“我還沒他們了解你,真是太慚愧了。”

夏堯輕輕把人推開,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上前半步看着他的眼睛緩緩說:“我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什麽時候睡覺什麽時候起床,睡前要做什麽睡着了是什麽樣子,以後慢慢都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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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難了,困得睜不開眼,标題瞎起的,明天來回複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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