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杯相敬

楚燈想過很多次跟桑十一重逢的場景,無非是桑十一告訴自己他的心意,自己也順理成章地和他在一起。

或者是他先一步告訴桑十一自己的心意,讓他相信。

他從沒想過桑十一會道歉,他一直覺得,桑十一沒有錯。

楚燈忽然覺得嗓子幹澀,他有些不自然地別過眼。

為什麽要認錯,你明明沒錯,錯的人......是我。

桑十一以為他是難過了,一時慌了神,語無倫次起來:“我,我知道我當年做錯了,你,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樣,楚燈忽然覺得有些陌生,他的十一不該是這樣,他應該跟自己鬥嘴,應該板着張臉看着自己,略帶嘲諷地說自己平日的懶惰。

他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許是現在時光太過靜谧,周圍陳設未改模樣,他總恍惚着認為十一還是小時候,他們一起在留煙村生活。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桑十一!”楚燈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把桑十一吓了一跳,他不明白自己又怎麽惹着楚燈了,不敢發一言。

楚燈見他這窩囊的模樣,無來由的心頭有一股火氣。

許是他本就是個賤骨頭,就喜歡聽桑十一說他,跟他鬥嘴。

晚風微涼,習習而過,吹動楚燈鬓邊的垂發,清俊的面龐背着光,桑十一看不見他淺色眼瞳中的晦暗和失望。

最終,他只是嘆了口氣:“我知道,錯不在你。”

桑十一有些驚喜地望着他,不可言說的喜悅充斥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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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他又想起景故說,楚燈也喜歡他。

怎麽可能,桑十一想。

他拿出酒壺和酒杯,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敬楚燈:“楚燈,這杯敬你,多謝你不怪我。”

他一飲而盡,楚燈亦如他一般,烈酒入喉,眉頭都不皺一下。

桑十一又分別倒了第二杯,端起來敬他:“再敬一杯,多謝你當年對我的教導。”

這次他喝下之後,楚燈沒有立刻喝完,而是端起來微微晃動,眸中泛着水光一般潋滟。

“沒白教你。”楚燈說完這句話,端起酒喝了個幹淨。

桑十一又倒了第三杯。

“這杯,敬,敬你......”桑十一似乎酒量不行還要強撐,話沒說完便懊惱地喝完了杯中酒,便倒在了桌子上。

楚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唇角若有若無地帶着點笑意,他也喝盡了杯中酒。

其實桑十一根本沒醉,剛剛他本想假裝喝醉把心思都說出來,到時候就算楚燈不接受他,第二日醒來他大可裝作不記得。

可他就是說不出口。

第三杯敬你,願我此後朝朝暮暮,身邊都有你作陪。

敬你此生平安喜樂,敬你無憂如當年。

楚燈啊,我心悅你。

不過在楚燈面前,桑十一還是嫩了點,楚燈無奈地心想,這孩子裝醉也不裝得像一點。

別以為他不知道,當年琉璃傳信說了,楚燈剛去歸芹谷的那段時間,桑十一每天晚上都一個人去自己的秘密基地喝酒,都沒見他醉過一次!

何況誰喝醉了倒在桌上脊背還挺得這麽直?

簡直是破綻百出!

不過楚燈總不能把他仍在這裏不管,他把桑十一扶近了屋,把他放到床上。

楚燈重新走到院中坐下,拿起桑十一剛剛喝過的杯子給自己倒酒。

今日無月,卻有滿天星子閃爍,璀璨明麗,到比那清清冷冷的月亮好看熱鬧了許多。

繁星如許,院裏楚燈種下的海棠樹收攏着花苞沉睡。

一杯接一杯,楚燈喝到天光乍破,霞光從東方噴出,綿延萬裏,如一條天路,直通九重天淩霄寶殿。

乾坤壺裏的酒還沒喝完,院裏的海棠已綻開了花苞,一朵朵豔如雲霞,霞光萬裏,海棠如朱砂明豔。

桑十一走出來時,正好看到楚燈端着茶杯輕晃,霞光在他身後綿延了萬裏,一朵海棠掉下來,落在他的肩上。

他的心跳得飛快,有什麽話就要脫口而出,卻又被他強忍着咽了下去。

而楚燈卻等不及了。

他實在厭倦了桑十一那畏畏縮縮欲言又止的模樣。

楚燈站起來,大步走過去,一把攥住桑十一的手腕把他按在牆上。

他氣勢逼人:“你真的沒什麽話對我說嗎?”

楚燈伸手捏住桑十一的下巴:“對我坦誠一點,嗯?”

最後一個字尾音上揚,桑十一只覺得有一把火在心中燃燒,從胸膛開始,一路燒到四肢百骸,那種灼熱,滲透五髒六腑。

面前是他最愛的人,朝思暮想,從未敢忘。

七十年,對他來說太久了。

哪怕他已是大乘期壽數已有三千年,卻也度日如年。

沒有楚燈的日子,枯燥乏味,掀不起半點波瀾,黑白無色。

而只要楚燈站在他的世界裏,哪怕什麽也不做,他的世界便是萬紫千紅,花團錦簇。

他的,楚燈啊......

桑十一抱住楚燈,轉了個身将他反壓在牆上,兩人鼻尖頂着鼻尖,呼吸噴到對方的臉上。

桑十一知道,面前這人的唇,柔軟無比,他曾淺嘗過那滋味,從此再難忘懷。

“楚燈。”他聲音微啞。

“嗯?”回應他的聲音慵懶,帶着挑逗的意味。

“我......”桑十一剛說了一個字就被楚燈用手捂住了嘴,楚燈沖他眨眨眼:“要說當然也是我先說啦!”

他不像桑十一那邊扭扭捏捏,直截了當:“我心悅你,桑十一。”

桑十一很想給自己一個耳光看看這是不是夢。

楚燈為他代勞了,他伸手捏捏桑十一的臉:“疼吧?不用想了,是真的,我真的心悅你。”

桑十一恍恍惚惚:“你再說一遍?”

楚燈乖乖地道:“我心悅你,桑十一。”

“再說一遍。”桑十一固執地道。

“我心悅你,桑十一。”

“你再說一遍。”

楚燈:“......”

這是聾了不成?

他轉身就走,卻猛地被拉住,身體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桑十一抱着他,嘴唇在他耳邊厮磨,喃喃道:“我也心悅你,我心悅你,楚燈。”

像是說給他聽,像是自言自語。

我心悅你,楚燈,我心悅你。

這句話在我唇齒間輾轉了無數次,我終于可以告訴你。

你別離開我,以後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楚燈笑了,彎彎的眼眸裏有桑十一身後地霞光萬裏,有一樹海棠的豔麗。

有數之不盡的溫柔。

桑十一終于如願以償地吻上了楚燈的唇,在他們彼此心意相通之後。

這般光明正大,不必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他的心意會讓楚燈全部知曉。

他們一定還有很久的時間,足以讓楚燈知道,桑十一有多愛他。

當初的孩子沒了一身的銳氣和尖利,歲月将他打磨得沉穩,磨去他一身的棱角。

唇齒輾轉,桑十一頗有些戀戀不舍地放開楚燈。

楚燈被親得眼睛泛着水光,他嘴唇鮮豔,向來寡淡的容顏有了一抹豔,他竟是如此動人。

原來啊,楚燈一直在這裏等他,從未離開。

楚燈笑着拍拍桑十一的臉:“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桑十一又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楚燈笑容卻僵了一下,連忙推開桑十一,一臉正色地面向門口:“景故。”

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的景故癟着嘴,他本是來找桑十一算賬的,這小子居然跟周山季串通好了!

害得他這一個月一直在躲周山季。

景故實在沒辦法,只得來找罪魁禍首。

周山季這人吧,就是悶,硬得像塊茅坑裏的臭石頭,明明喜歡景故吧,就是不承認,還非要追着人家,到處找人家。

可景故再怎麽喜歡他,周山季若是不肯說自己的心意,景故絕對不會主動挑明,他亦有自己的固執。

可景故萬萬沒想到,這倆人進展這麽快,桑十一這也太按捺不住了。

其實,按捺不住的哪裏是桑十一,分明是楚燈這個為老不尊的師父啊!

“師叔,我找十一。”景故光明正大的偷看被發現了,也不尴尬,坦然地道出來意。

倒是桑十一,不知是面皮薄還是怎的,看到景故之後想起剛剛親楚燈,鬧了個大紅臉。

楚燈看他臉紅越看越有趣,戀戀不舍地放棄了趁機調戲他的機會,自己進了屋把地方留給了桑十一和景故。

景故見楚燈走了,一把拉住桑十一把他扯了出去。

去了後山,景故劈頭蓋臉就問:“是你把我的行蹤告訴周山季的!?”

桑十一一點也沒有心虛:“你不是知道了嗎,還問我。”

景故咬牙切齒地看着他,放出了一個人偶,那人偶動作極為迅捷,三下五除二就把桑十一的手腳綁了起來吊到了樹上。

桑十一對不住他,也沒掙紮,只是稍稍讓盛衰松了松繩子,沒勒着自己。

景故哼哼了兩聲:“你就在這兒吊着吧,等爺什麽時候氣消了,什麽時候放你下來!”

他帶着人偶走了,桑十一注意到這人偶非同尋常,做工精致無比,是個容貌絕色的女偶。

雖然沒有靈魂受景故掌控,可那女偶身上不同尋常的活物氣息,讓桑十一眉心微挑。

那女偶不是別的,正是當初桑十一他爹姜祈交給楚燈的木球裏的鬼偶琥珀。

景故費了好大心思才解開木球的封印取出了琥珀,雖然琥珀并不如傳聞一般有自己的意識,他也沒在琥珀身上找到什麽通天的飛升術法,不過這人偶各方面都挺好用,比他當初買到的巾酒強多了。

好的傀儡師,自然要有一個好的傀儡。

何況這東西也算是師尊留給他的,景故便心安理得地給琥珀下了印記。

鬼偶琥珀如此輕易認主,若是傳出去,怕是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而這些,景故都不知道。

桑十一估摸着中午了,便用盛衰割斷了繩子,準備回去給楚燈做飯了。

這麽半天,景故氣應該消了吧。

桑十一正準備往回走,卻突然眸光一凜,盛衰瘋了一般冒出許多縷,凝成一把劍,往一個方向刺去,劍勢淩厲至極!

黑色的衣袖擋下了桑十一的攻擊,雪白的長發被劍勢帶起來的風吹起,昳麗絕色的面龐上帶着悲意。

“楚應潭!”桑十一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希不希望景故領盒飯啊......不說的話就當你們默認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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