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兔子, 你怎麽了?”

陸景骁見遲漾一副呆滞模樣,以為她還被困在幻境中沒有回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遲漾回過神, 看着陸景骁, 沉默了好一會兒, 說道:“姜硯醒了嗎?我看見他了。”

蹲在床邊的陸景骁和站在後面的蘇笑笑都同時一怔,按理論來說, 這種幻術只是讓人沉醉在自己的意識幻境裏, 遲漾是不可能進入姜硯的意識之中的, 那她怎麽會見到姜硯?

“阿硯還沒醒。”蘇笑笑斂住眼裏的疑惑, 若無其事道, “你怎麽會也中了畫中仙的幻術?”

遲漾茫然地搖頭,“我也不清楚, 突然就暈過去了。”

“景骁說,要讓畫中仙開啓畫中世界,必須有魂魄碎片的力量催動,那就是說, 在你暈倒前,肯定有什麽東西讓魂魄碎片再度釋放出能量。你認真想想,在你暈倒前,做過什麽, 或者佘夏有沒有做過什麽。”

蘇笑笑咄咄逼人,轉移重點,完全不提陸景骁設置的陣法為什麽回啓動。

遲漾對陣法的事不了解, 不知道其實的玄機,而陸景骁一直在思考遲漾為什麽會在幻境中見到姜硯。另外,她剛才突然醒了過來,在沒有任何力量推動,并且畫中世界沒有開啓的前提下,她是怎麽回來的?如果搞清楚她是怎麽回來的,是不是可以利用相同的辦法,在不用啓動畫中世界的前提下,讓姜硯也回來。

兩人各有所思,是以,都忽略了渡送陣法被突然催動這件事。

遲漾剛大夢一場,夢裏的愛橫情仇太過激烈,大起大落太過跌宕,她似乎還陷在其中,思緒多少有些回不過來。現在面對蘇笑笑的逼問,只覺腦中嗡嗡響,一時不知怎麽回答,茫然地看着她。

“你認真想想,也許能找出喚醒阿硯的辦法。”蘇笑笑有些急,語氣也生硬起來。

“笑笑,你冷靜點。”陸景骁站了起來,“遲漾剛從幻境中醒過來,一時肯定會有些無法适應,再給她點時間。很多人如夢過深,甚至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蘇笑笑不再說什麽,只是面上神情始終不太好。

遲漾已經從床上坐起,她閉着眼,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盡量保持清醒,從那種悲戚壓抑的情緒中走出來。

“我想去看看姜硯,也許能想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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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硯就在隔壁房間,他依舊沒有醒,已經沉睡了兩天兩夜了,遲漾比他晚一些,但也差不多。

遲漾一走進去,看見他沉睡中的臉,心頭就沒由來的難過,他苦苦哀求的聲音似乎還響在耳邊——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留下來陪我,求求你了。”

心頭的酸澀瞬間湧上鼻頭,眼睛發酸,遲漾頓了腳步,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才走到床邊坐下。

她坐下後,很自然地就抓住了姜硯的手。

蘇笑笑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卻被陸景骁擡手無聲地攔住了。

遲漾覺得自己不再像自己了,她像是成為了蘇宴,對姜硯有了一種刻骨銘心的情愫。

幾乎剛觸到他的手,她就忍不住微顫了一下,好像隔了萬年再次觸碰到他一樣。

她将臉貼在他手背上,喃喃道:“姜硯,你不是說不會丢下我?不會趕我走?我回來了,你為什麽不回來呢?”

心頭的悲傷難以自控,淚水順着流了下來,沾染了她的臉頰和姜硯的手背。

這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帶着滿臉看向陸景骁,“那時,我也哭了。”

她話音剛落,那陣昏黃的光芒再次迸發而出,畫中世界再次被打開!

陸景骁雖然不明白遲漾的淚為什麽可以開啓畫中世界,但他沒多想,幾乎條件反射的催動了陣法,将姜硯從幻境中強行帶了出來。

只是這次,出來的不僅僅是姜硯,還有畫中仙小溫。

小溫本不該出現在現實之中,但這次能量充足,竟讓她沖出了畫卷的禁锢。不過她顯出的也只是一道虛影,浮在看空之中,意味深長地看着遲漾。

遲漾一心只想着姜硯,完全沒注意小溫。

陸景骁倒是第一時間就想将小溫控制起來,不過随即他就發現那只是一道虛影,被強大的能量帶出來的而已,完全不具威脅性,這才去查看姜硯的狀況。

跟遲漾一樣,他醒來後,半天沒有回過神,雙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一臉的茫然。

“姜硯。”遲漾輕聲叫他,不敢太大聲,怕驚了他。

姜硯的眼珠緩緩轉了轉,側過頭,從喉嚨裏發出一個“嗯”。

他聲音很幹,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

遲漾慌慌忙忙起身,想去給他倒水。她剛站起來,猛地就被抓住胳膊,拽着坐了回去。

姜硯定定地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像是平靜的海面,但海面下卻掩蓋着洶湧的波濤。

這種眼神複雜難測,像有很多情緒,但又像什麽都沒有。

遲漾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微微後退一點,嘗試着偷偷拽出手臂。然而她一動,姜硯的力氣就更大一分,抓得更緊。

“你不是說不會丢下我嗎?”

姜硯盯着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

遲漾霎時睜大了眼,驚訝地看着他,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旁的蘇笑笑瞬間皺了下眉,不過立刻恢複了滿面溫和,她擠到遲漾旁邊,占據了姜硯視野的最佳位置,笑着柔聲道:“阿硯,你剛醒,還有些迷糊,是不是把她當成姐姐了?”

她說着話,安撫性地伸手,想要去摸一下姜硯的頭發。姜硯微側了一點,躲開了她的手,目光移動一些,繼續放在遲漾身上。

“你哭什麽?”

“啊?”遲漾剛在看着蘇笑笑跟姜硯互動,一時有點不在狀态,姜硯突然跟她說話,她還沒反應過來。

姜硯看着她,微嘆了口氣。

遲漾反應過來,慌忙去擦臉上的淚,但她還沒觸到自己的臉,就感覺一陣溫熱觸感以及略帶粗糙的輕微摩擦。

姜硯伸出一只手,捧着她的臉頰,用拇指腹一點點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痕。

臉頰上輕柔的觸感,讓遲漾覺得很癢,而且像是有一股細密的電流從他觸碰的地方擴散開來。

“阿硯,”蘇笑笑突然開口,并站起身,剛好不小心碰了一下姜硯的手,讓他的手脫離了遲漾的臉頰,“我去給你倒杯溫水。”

她臉上帶着溫和的笑,邊說邊俯身,替他掖了掖被子,“你剛醒,好好休息,不要亂動了。”

姜硯沒再說什麽了,只意味不明地看了遲漾一眼。

遲漾面色微紅,心跳有些亂,趁着姜硯松開她的瞬間,趕緊站起身,躲到了一邊。

畫中仙小溫看着遲漾,若有所思,這就是返魂樹?似乎失去記憶了?小溫在畫中世界,可以看見所有被蠱惑之人的意識幻境,當初她以為遲漾居然能進入別人的意識之中,後來才發現,那并不是姜硯的意識幻境,而是遲漾自己的。

作為遲漾,她不該有那樣的意識幻境,那些意識是屬于返魂樹蘇宴的,可小溫見到的就是遲漾擁有蘇宴的意識,簡單來說,她們應該是同一人。

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屋裏幾個妖甚至遲漾自己都不知道這一點,她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那部分記憶。因為意識幻境突然中斷,遲漾突然回到現實世界,所以小溫也無法通過窺探意識世界得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敢肯定,遲漾就是蘇宴,所以她才會具有那麽強的控制魂魄的力量,而在場的妖都不知道。

這倒挺有意思,臨死之前,還能看場熱鬧。

小溫看着遲漾,心情頗好地笑了起來。

陸景骁眼神犀利地望過去,“你笑什麽?”

小溫笑得更柔和無害,“沒什麽,見他們醒了,挺開心的。”

反正她要死了,她也不想做好事,那就讓他們繼續像一團亂麻似的糾纏下去吧。

陸景骁嗤笑一聲,“開心?不是你把他們關進去的?”

“是我關的,還是你送進去的?”

陸景骁一時無語,這話倒沒錯。

“姜硯進來的瞬間,我就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小溫笑了,顯得有些無力,“現在的能量也維持不了多久了,既然都要死了,你們能讓我見見張郎嗎?就當了卻了我最後的心願。”

她說着,垂下了眼眸,神情溫柔卻複雜。

“誰是張郎?”

遲漾聽她說過一些關于張郎的事,知道她對那個人有執念,但孔航又是怎麽回事?

小溫笑了笑,“就是孔航。”

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消失了,小溫倒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甚至可以說,因為一直被關在畫裏,所以急需有人傾聽,她向閑聊般,一點點述說着自己的故事。

她成精已經有八百多年了。

她雖是一幅古畫,但原本并不具備成精的能力,可是後來輾轉流落到一位書生手裏,這位書生就是她口中的張郎。張郎極其喜歡這幅畫,幾乎用所有身家換了一副精致貴重的玉石卷軸裝在了這幅畫上。

做卷軸的玉石質地極好,也是得天地精華而形成的,所以給她提供了足夠的靈氣,讓她化形成精。她跟所有畫中仙一樣,天生就具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對小溫來說,她一直生活在河清海晏的畫中,沒見過真正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她的天性是單純的,所以也是容易受騙的。她一直感恩張郎用全幅身家換來了玉石卷軸,讓她獲得生命,所以對張郎百依百順。漸漸的,單純的小溫也對張郎産生了愛慕之情。

所有的事情,她從未隐瞞過他,而張郎在得知她是畫中仙,并且具有蠱惑人心的能力後,就開始利用她。

小溫原本并不想蠱惑他人,因為靠着玉石的能量她就可以維持現在的狀态。而且她也做好打算了,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她想陪着張郎一起老去,一起離開。

然而張郎卻開始利用她,哄騙有錢男人進入幻境,讓小溫迷惑他們的心智,并哄騙小溫,讓她幫自己弄點錢財,等有了足夠的錢財安頓家中父母,他就會進入畫中,陪着她生生世世,永不離開。

小溫雖有些內疚,但憧憬着未來,而且一想到張郎買那副卷軸花了很多銀錢,就覺得自己應該幫他一把。

之後,小溫開始蠱惑各色男人,讓他們變得神志不清,甚至昏迷不醒。而張郎就趁機向他們的家人販賣所謂“靈藥”,以治愈他們的“怪病”。背地裏,他只需通知小溫,讓她将那些男人從環境裏放出來。這樣一樣來,那些男人便真以為怪病被治好,對張郎感恩戴德,不僅為他提供錢財,也為他提供各種機會。

後來張郎盆滿缽滿,升官發財,卻再也不肯接近古畫,再也不肯去見小溫。誰願意跟一幅畫過一輩子呢?最後他在現實中娶妻生子,日子過得熱鬧紅火。

小溫不明就裏,一直獨自一人在古畫裏默默等着張郎。直到後來,另一個男人誤入畫中世界,她才得知了張郎的所作所為。

她氣急攻心,冒着灰飛煙滅的危險,強行從畫裏出來,去找張郎。可惜她當時成精不久,靈氣也不足,并沒有殺掉他,又被困回了畫裏。

而張郎為了自保,要燒畫除掉她,幸好被那個告訴她實情的男人搶了回來。

那個男人對她也許有幾分真情意吧,但小溫已不複當初的單純,她學會了利用和算計,哄騙那個男人不斷為她騙來新的男人。她将這些男人困在畫中世界,進行報複,看他們下流無恥的嘴臉,看他們困在幻境中痛不欲生。

這讓她扭曲的心靈得到了安慰,以此為樂纾解情緒,安然度日。

八百年了,她困過多少人,玩弄過多少男人,這中間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然而玉石的靈氣始終是有限的,早在一百年前她就感覺到靈氣在逐漸枯竭,到了近幾年,她已經無法再用玉石的靈氣制造幻境了,她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然而就在此時,她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麽,大概在兩年前,玉石卷軸突然再度充滿靈氣,并且這股靈氣純粹而豐沛,能為她提供比原本更為強大的能量,而且她還發現,擁有了這股能量後,她居然可以吸食他人的精氣了。

這也就是說,她獲得了長生不死的能力,只要不斷吸□□氣,她就有無窮無盡的能量,可以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之後,她便以吸食男人精氣為生,既滿足了她對男人的報複欲,又為她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能量,一舉兩得,她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

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吸食了多少人,一直到一年前,她遇到了孔航。

剛開始,她像對待普通男人一樣對待他,吸食他的精氣,如果不是後來發現孔航是張郎的轉世,她估計會像吸食其他人一樣,将他吸幹了。

遲漾反應過來了,“所以孔航才會顯得那麽矛盾,一邊被你蠱惑了,一邊又保持着冷靜,所以是你發現他是張郎的轉世,又不忍心讓他死了,想要救他?”

“我才不會救他,他應該去死!”

“可你還是用靈氣護住了他的心智,讓他不至于完全迷失。”

所以他時而表現出對小溫的無腦迷戀,時而又冷靜到會利用小溫。

從這種狀态來看,他被小溫迷惑,才會迷戀她,而當他清醒時,是完全不在乎小溫的,也就是說,他對她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感情。

可小溫,八百年了,從未真正放下過張郎,又愛又恨,想要弄死他,卻又下不去手,只一直讓孔航代替張郎,渾渾噩噩活在自己身邊。

遲漾突然想到孔航摔碎畫軸的事,打心眼裏心疼小溫,她害過很多人,一生活在仇恨中,到最後也不曾得到幸福。

她很可恨,同時也很可憐,蠱惑了無數男人,窮盡一生都未曾得到過真正的感情。

小溫緩緩說完自己的一生,最後懇請,“能帶我去見見他嗎?”

孔航受到了陸景骁的重擊,幸好體內有小溫的靈氣護體,沒有性命之憂,但卻還未蘇醒。

小溫看着躺在床上的孔航,一言不發,只是默默流淚。

過了很久,她伸手想撫摸他的臉,然而虛影根本無法觸碰到實體,她的手直接從他臉上穿了過去。

小溫看着自己的手,哭得更加厲害,“張郎,我馬上要離開了,再見。謝謝你陪我這段時間,我覺得很開心,你對我其實也是有感情的對嗎?”

孔航始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沒有要蘇醒的痕跡。

“他怎麽了?”小溫稍斂住悲傷情緒,這才察覺孔航不太對勁。

“你知道你為什麽現在這麽虛弱?因為畫軸被毀了,沒有能量在供給你,你不斷消耗積存的能量,所以會越來越虛弱。”

陸景骁想都沒想就開口,他并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妖。

“我知道畫軸毀了,你們怎麽知道畫軸裏藏着那股能量?我以為我已經掩在畫中世界了,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她從未懷疑過孔航。

陸景骁輕蔑地撇撇嘴,冷哼了一聲,剛要開口,卻被遲漾打斷了。

“陸景骁毀的畫軸。”

陸景骁:??喵喵喵,你在說啥?

遲漾看着小溫,十分肯定道:“雖然你将氣息掩蓋得很好,但陸景骁是擅長幻術的九尾狐,所以還是找到破綻了,于是毀了畫軸。”

小溫苦笑,倒不顯憤怒,似乎早就料到了,“姜硯進入畫中世界那刻,我就已經料到了。那張郎呢?”

遲漾低頭看了一眼孔航,心頭百感交集,她不敢去看小溫的眼,只盡量平靜道:“他為了阻止我們毀畫,受傷了。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只是普通人類,我們不會為難他,會救他的。”

小溫跪在床前,早已泣不成聲,八百年,她等了八百年,終于等到她的張郎了,這一切都值了,她可以毫無遺憾地離去了。

“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你們千萬不要為難他。”

小溫看向遲漾,在得到遲漾肯定的回答後,才看向床上的孔航,“張郎,我要走了,你一定好好活着,連帶着我的份一起。能被你保護一次,愛一次,足夠了。”

話音剛落,她的影子便逐漸虛化,最後化成一陣昏黃色的光芒融進了孔航體內。

她将維持自己生命的最後一點靈氣都給了孔航,希望能助他療傷,希望他可以早點康複,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屋裏的人靜靜看着這一幕,誰也沒有說話,最後一點昏黃光芒也融進了孔航的體內,小溫徹底消失,只留下滿室靜默。

在陸景骁的治療下,孔航很快恢複了,他被小溫蠱惑的那段記憶全被遺忘了。現在,他的生命裏從未出現過小溫這個人,也從未經歷過進入畫中這種奇異事件,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兢兢業業地替老板管理着溫泉山莊,默默憧憬着有朝一日能買房娶妻。

而小溫,徹底地消散了,甚至不如他身邊的一縷風。

姜硯倚在木屋門欄處,閑閑地看着孔航從馬路前走過,側頭,揚起眉看旁邊的遲漾。

他語氣略帶諷刺道:“為了這麽一個人撒謊?值得?你不是非常不願意撒謊麽?”

經歷過幻境後,他的注視總讓遲漾有些不自在,總讓她覺得他是在盯着蘇宴。

她微窘地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腳尖,“我不是為了孔航撒謊,我是為了小溫。她一輩子都不曾得到過,真的太可憐了。雖然我撒了謊,但至少在小溫生命的最後時刻,她心裏是充滿愛的,而不是充滿仇恨,我覺得值了。八百年了,我想讓她被愛一次。”

姜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醒後,陸景骁跟他說了所有事。最為奇怪的是,遲漾居然能在幻境中見到他,而且她的眼淚能提供能量開啓畫中世界。

這兩點真的太不同尋常了。

姜硯盯着她的目光變得灼熱,甚至帶了幾分看透人心的犀利。他一邊閑閑敲着欄杆,一邊問:“你在夢境中見到我了?”

“啊?”

他話題轉換的有些突然,遲漾猛地擡起頭看他,剛好遇上他灼熱的目光,登時臉上一熱,又趕緊挪開視線。

“按說你進入的是你自己的意識幻境裏,怎麽會見到我?”姜硯收斂了略微犀利的目光,又變得不正經起來,“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沒有!”遲漾急忙辯解,想也沒想就沖口而出,“我看見的是你跟蘇宴的過往!”

這回換姜硯怔愣了,他看着遲漾好半天說不出話,那段記憶,除了他和蘇宴怎麽會有第三人知道。

他腦中靈光一閃,驟然想明白了什麽東西。

不對,他們一直錯了。他們一直以為是遲漾魂魄碎裂後,碎片遇到了某種契機,能夠獨立存活,并擁有了強大的操控魂魄的力量。但他們從沒想過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遲漾的魂魄原本就具有操控魂魄的能力!

遲漾肯定不屬于地府一脈,而且具有一種莫名讓人喜歡安心的治愈特質,還極其喜歡花草樹木,這些特性,除了具有安魂作用的返魂樹外,姜硯想不出還有誰能全部具有這些特質。

這股能讓人平靜的力量,柔軟卻堅韌,能撫平所有躁動,讓人如獲新生。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熟悉到他閉上眼,甚至會産生錯覺。但還是不對,他靜靜分辨着空氣中的氣味,只有屬于兔妖氣味,沒有一絲絲屬于返魂樹的氣味。

到底哪裏出了錯?

姜硯定定看着她,目光越來越銳利。

遲漾感受到他過分犀利的目光,慌張不已,幾乎想變成兔子跑掉。

“張郎是孔航的前生,孔航是張郎的今世。”姜硯突然開口,還是跟剛才的話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遲漾禁不住探究地看向他。

姜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帶着些探究和玩味,沉聲道:“前世今生?小兔子,既然你都看見蘇宴的生活了,你覺得自己會不會是蘇宴的今生?”

遲漾的心髒驟然一緊,震驚地睜大了眼,一時竟失去了語言能力,只呆呆看着他。

姜硯正準備再說什麽,卻察覺有人靠近,他擡頭望過去,見蘇笑笑神情嚴肅地走了過來。

她緊緊盯着姜硯,一字一頓道:“姜硯,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說。跟我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很粗——長——

所以今天沒有第二更了,以後都兩更合一哈,六點更新。因為我實在懶得分章了

另外,說過了,不會有前世今生的梗,遲漾肯定不是今生。其實應該也能猜到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了吧?已經很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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