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皖山多險
兩人從山上下來,拐角看見大門時,就見有一輛馬車停在門口,有個小個子站在門邊,像只跳騷一樣竄上蹿下各處張望。
見到他們出現在街角,興奮的原地一轉大叫道,“大爺回來了,大爺回來了。”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昨晚那個守門的小子,柳條抽長猶帶稚氣,雖跳脫但不顯輕浮。安彩看着他一陣好笑,大概也猜出來人是誰了,家中來客,主人外出不歸,客人登堂入室,一點避嫌皆無,這事鬧的好笑。
門口一喧嘩,門裏自然有人出來,是個肅穆的青年,拖住那個往裏進的小個子,叱道,“不懂規矩,吵什麽。”
小個子有些怕他,縮縮脖子就退到了一邊。
來人也見過,就是昨兒帶人來修整房屋的,見到他們後規規矩矩的抱拳敬禮道,“安大爺來了。”
“喲,安兄弟,抱歉,抱歉,老夫怕手下做工不細,特意過來督看督看。”劉善元滿面笑容的從屋裏出來,看見前方的木頭時,本來眯縫的眼睛嗖的铮亮,帶着欣賞的餘光,不停歇的在他臉上打量,後又撫掌大笑道,“好,好啊,安兄弟好相貌,豐神俊朗,氣宇非凡哪。”
這一通溢美之詞下來,常人也該謙虛謙虛,不過安氏夫婦當前,就只聽北風呼呼,吹散了就算。
安彩深埋下頭,謙卑的往木頭身後躲了躲,裝出一副謹小慎微的摸樣。
劉善元豈是常人,臉上笑意半分未減,大氣的讓主人先進,一點不受影響的跟着進了門去,順道向後甩甩手,攔住了要跟進來的手下。
一行三人進了堂屋,跟在後頭的劉善元心頭一振,這是要談了。
安彩理應該走,被木頭拉住,坐在了他的側邊。
三人落座,木頭坐了主位,桌面凄涼,招待客人茶水瓜果一應全無。
安彩坐下就想到了,最終沒動彈,一是木頭顯然沒這意思,二來,有意思她現在也變不出來啊,沒茶葉,更沒熱水,好吧,誰讓他不請自來呢,生受着吧。
心存大事的劉善元哪會在乎這個,眼珠子一轉,反而就有了套近乎的主意,湊頭稍稍靠近木頭一邊道,“依老夫看,這院落到是初具規模,就是缺個把仆婦,不知安兄弟意下如何。”
仆婦,安彩神色一動,低着頭挪了挪自己的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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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應和,劉善元依舊熱心建議道,“老夫這邊就有幾個,手腳勤快,出身清白,上手絕無問題。當然安弟媳賢惠自不必說,但初來乍到,總有不趁手之時,把這些雜事交給旁人做了,才好抽出空來照顧安兄弟不是。”
大說特說了一通,木頭神色不動,安彩只能跟着他默默而坐,要是換成昨日以前,估計她早跟劉善元對上了話。但今日未過,她從山上下來就改變了主意,萬事還是要依着他的意思來,他顯然是不希望她展露人前的,一家之主,堂前即坐,本也沒有後屋女人說話的份。
木頭既然沒點頭,顯然是有猶疑之地,本來也是,他們夫妻二人,隐秘太多,院落又小,要是再住進一人,轉圜多有不便。
劉善元果然是個見識非凡的,三言兩語就自圓其說了,“安兄弟看來是個喜清淨的,這樣如何,讓她白日來,晚上回。”
安彩這是真心動了,一天都沒過呢,她就有些明白了,按她現在能力,她不能妥善照顧他和她,她要是只一個人,怎麽樣都行。但如今她的心裏已經裝下了他,就不能讓他因為她的無能而過湊合的日子,更不能因為她的過錯,反過來給她收拾尾巴。她目前最多能包下卧室跟廚房了,至于院落打掃衛生,随時要準備的熱水,劈柴燒火什麽的,确實需要別人搭手,或者說讓她能在短時間內理清思緒,至于以後怎麽着,以後再說,能過好日子為什麽要勉強。
正要去瞧瞧木頭的意思,就聽旁邊有人輕叩桌面,轉頭看去,就見木頭跟劉善元點點頭,這意思是同意了。
“那成,這事老夫必然辦的妥當。”從頭到尾,只聞劉善元一人說話聲,就這樣還讓他給說成了,真正是能人一個。
到此處,安彩也不敢托大,當下站起,作揖感謝道,“多謝劉老爺照顧周全。”
劉善元大是欣慰,站起虛擋了一記道,“別這麽客氣,以後都是一村住着,左近關照理所當然,可不敢當老爺稱呼,要是不嫌棄就跟村裏人喚我一聲七叔如何。”
得人助益良多,哪怕他後頭還有話留,安彩還是要替自家男人嚷上一句,“七叔。”
“好,好,好。”劉善元眉開眼笑,和樂非常。
劉善元以此入門,稍稍化去了些屋內由于男主人過于肅穆帶來的隔閡。
兩人回坐,安彩又恢複了小意謹慎模樣。
劉善元不敢冷場,嘆了口氣,沉聲道,“昨晚的事,老夫還是要向兩位鎮重道謝。”說完,站起身來拱手行禮。
木頭還是沒動,安彩只得站起來避讓。
劉善元這是被冷習慣了,眉目不動繼續,“劉勇乃老夫兄長獨子,年幼時父喪被大嫂拉扯大,诶,那時老夫出門在外,顧及不到,等老夫回轉鄉裏,生疏已成,不肯親近。前幾日地動,震碎了他家山腳老房,勇子拼死救出大嫂傷了右腿,但大嫂連驚帶吓眼見不好,深以為大難難逃,不曾想被安兄弟,起死回生了,這真是…..”
安彩聽他說話間,這才想起,午時見到的那個沉默青年可不就是昨晚那個勇子,可看他那樣,腿腳沒什麽毛病啊。
“…..安兄弟真是神醫聖手啊,勇子的傷腿看了多少人都說是沒得治了,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劉善元老臉染了兩酡紅,激動的話都說不清了,朝着大腿一陣猛拍,不大的堂屋裏只聽啪啪聲連作。
原來是這麽回事,安彩驚訝非常,也是撼怕不已,莫非又喂了人一顆紅珠,這麽亂來,不怕別人不知道。
事關生死,安彩沒了顧忌白着臉去看木頭要說法。
木頭似有感應迎上了安彩的視線,挑眉,微微搖頭。
看明白的安彩,不由自主的輕怕了下胸脯,好整以暇的低下頭去。
對于木頭是不是什麽神醫,她沒把握,但治療外傷,安彩是知道他有辦法的,相信那綠泥就能辦到,她剛才是一時慌亂沒想起來,冷靜一想還有什麽不明白。
劉善元如此激動,居半做戲,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夫妻,腹內各種苦思冥想,可憐他走南闖北,慣會的就是看人下菜的本事,臨了臨了是要在這對夫妻面前陰溝裏翻船了,要知哪怕是最高明的算命瞎子,也得先炸對方幾句話出來,才好分解,他們這修成了精的封口術,誰來誰無奈。
既然如此,劉善元決議直說,“昨日,兩位去了鎮裏的彩衣坊了吧,也怪老夫慢了一步,那本就是自家産業,想要什麽讓人送過來就成,還饒你們倆親自走一趟。”
提起彩衣坊,安彩隐隐有所預感,果然聽對方直截了當道,“想來,你們已知悉那糜獸與那歡顏香的貴重,那老夫就跟你們唠唠詳情如何。”
“這皖山乃皓雍朝第一神山,高幾許深幾許,萬年來無人能說的清。本地以九座龍潭分嶺,下三潭,有膽氣健壯的當地村民皆可去,掏些野果野味,掙些錢糧不再話下。中四潭,則只有深藏功底的武人方可一探,且要想全須全尾的回,最好是幾人成隊,有最有經驗的山人領路。至于上三潭沒人去過,到底有沒有所謂的三座龍潭,誰都沒法驗證。而糜獸這等珍獸,只出現在中四潭最深處,已然是最危險的地界,但也是蹤跡難尋,百回上山見不着一回。皖山雖險,确如露天寶藏人人垂涎,有實力的家族,都有各自的進山隊,老夫在外闖蕩多年,拼下點家底,回鄉立足,自也不肯放過,前些年委實賺下豐厚家産,但幾日前山中突發地動,剛巧老夫的進山隊最為勇猛的一組就在當時山中,至今沒有一人出來…..”
劉善元說到此處,剛才還精神抖索的人瞬間萎靡不堪,神色間凄苦非常,頓了頓語氣多了哀求之意,“老夫今日過來,也不求別的,只希望,安兄弟能助一助老夫,去找一找那些個兄弟,希望雖然渺茫,也是盡點人事聽聽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