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時辰最近接了個新案子,忙的焦頭爛額。

刑事類案件往往涉及的人物和關系及其複雜,也很考驗律師的專業能力,時辰接觸的不是很多,但一直都有跟着師傅了解和學習過,所以聽說了王阿姨的經歷之後,她還是接下了這個案子。

那天王阿姨來律所的時候已經哭的站不起來了,她唯一的孩子被仇家虐待殺害,她的丈夫一病不起,整個家家徒四壁,岌岌可危。

那天主任來問誰肯接這個案子的時候沒人說話,整個律師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見,時辰抿緊唇,慢慢舉起手:“我來,不要律師費。”

王阿姨沒讀過幾年書,甚至連屍檢報告都不知道是什麽,還是時辰陪着她去公安局找警察聯系打算複印一份出來。

這份報告對于案子的進展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已經過了八月,天氣還是炎熱的很,時辰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的西裝,長發被她随意挽起,修長白皙的脖頸上挂了根項鏈,九分長的褲子露出纖細的腳踝,腳踩一雙五公分的高跟鞋,一身的幹練氣息。

即使天熱,她還是板板正正的站着,踩着高跟鞋的腳連歪都沒歪。

“熱不熱?需不需要喝水?”

“不了,謝謝。”時辰對面前的男人說。

這已經是第四個過來跟她搭讪的男人了,時辰長得漂亮,膚若凝脂,一站在那像是曝光板一樣照的周圍的人暗淡無光,她聲音也很好聽,輕靈,像是炎熱的夏日裏山間的泉水潺潺流過,也難怪她後來當上了廣播站的臺長。

男人聽見她的聲音楞了下,臉不由自主的泛着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因為害羞了,時辰聽見身後還有不少起哄聲,鼓舞那個男人別慫,幸福就是要自己争取的。

男人應該是新來的,看着年紀不大,應該是剛畢業,比時辰還小一點,他有些害羞看了一眼時辰,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時辰也大大方方的會看過去,誰知道這一看,那個男人竟然害羞的連耳朵尖都紅了,一句話都沒說跑遠了。

身後又是一陣嘈雜的起哄聲,聲音比剛才的還大,甚至連吹口哨的都有,時辰沒回頭,看了眼手機,又歪頭和身邊的王阿姨說了幾句話。

這天真熱啊。

“什麽情況,外面吵什麽呢”一個男人站在複印機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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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煩躁,剛才齊望問他要了一份屍檢報告,他剛拿出來齊鳴就急匆匆的跑出去說要買花,還麻煩他打印完交給外面的一個女人然後務必拖住她等他回來。

這都什麽事啊。

今天晚上不坑他兩杯酒就沒完。

“琛哥你不知道啊?來了個美女,跟個天仙一樣好看着呢,那個新來的小趙過去搭讪了,這會兒都在外面圍觀呢。”

男人“切了一聲,薄唇淡淡吐出兩個字:“無聊。”

和他說話的那個人撇了撇着,自知沒趣,乖乖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了,坐到位置上他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站在打印機前的男人一眼,局子裏前兩天花大價錢請來的法醫,剛從M國回來,據說跟齊隊還是好多年的兄弟了,倆人就像是親兄弟一樣。

不對,也不太一樣,這個男人可比齊隊清心寡欲多了,沒聽說過他有女朋友,身邊的異性少得可憐,之前有人好心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也被人家冷淡的拒絕了,怎麽說的來着,“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啧,他都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彎的了。

不過聽說他們齊隊最近也在一個姑娘身上栽跟頭了,浪子想回頭,結果追了好幾天人家都不答應,就差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告訴他“離我遠一點”了。

難兄難弟啊。

傅霖琛打印好報告,轉身向外走去。

時辰曾經幻想過再次和傅霖琛見面會是怎樣從場景,可能會是在浪漫的游樂場裏,她穿着優雅的白色長裙,化着精致的妝,漆黑的夜晚忽然一陣巨響升起好幾束煙花,在天空絢麗的炸開,一瞬間五彩缤紛的像是白天,然後她回過頭,看着面前那個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只存在在她夢裏的男人。

應該說什麽?

時辰還沒想好,可能會生氣的甩給他一巴掌,然後大聲質問他這三年多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消失不見了,連個信都沒有留下過。

可能見面了舍不得打他,會哭着撲進他懷裏,貪戀那個她已經很久都沒有擁有的懷抱,問他這麽多年究竟有沒有想過她。

然後就是偶像劇裏慣用的套路,抱抱然後親親,最好還要響起一點背景音樂,特寫鏡頭給到天上綻放的煙花,再切換到兩人擁吻的模糊輪廓,這樣才顯得感人至深。

她一定是他回來後第一個想立刻見到的人。

有點浪漫。

可時辰萬萬沒有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

天兒熱的可怕,她手裏拿着一杯不知道叫什麽的人遞來的一杯菊花茶站在公安局裏,素面朝天,身上穿着早上沒來得及換的工服,長發随意亂紮,身後還有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聲,溫度高的她表情已經開始管理不住了。

今天可能真的是太熱了,她都出現幻覺了,時辰想。

她居然看見傅霖琛了。

看樣子他回來是有幾天了,有了份工作,生活的還不錯,也……沒有來找過她,時辰想現在就沖上去質問他,問他為什麽不來找自己,還是他覺得這三年多她就活該這樣煎熬。

傅霖琛越過那些人,擡眼就看見站在他面前的時辰。

他明顯楞了下,拿着報告的手驟然收緊,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蒼白。

說實話,他想立刻沖上去抱抱她,他想了三年多的人啊,被困在充滿黴味有肮髒的地下室裏渾身是傷的時候要不是舍不得她,他活不下來的。

可是他不敢過去了。

時辰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她瘦了,可能又沒有好好吃飯,變漂亮了,也變得更加幹練,她的工作體面,身邊的同事也很好相處,聽說她生活的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麽她身上總是無意間露出的都是超出這個年齡的成熟和穩重。

像是被迫一夜間成長。

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對着他撒嬌要抱抱的小姑娘了。

這也是傅霖琛為什麽一回來沒有先去找她的原因,他不敢,他們已經錯過三年了,三年不長,一眨眼就可以過去,就像現在他們各自成長過了一樣,可三年足夠改變一個人,足夠把一個明媚陽光愛撒嬌的嬌滴滴姑娘壓得穩重。

聽說她現在都可以自己換燈泡了。

傅霖琛剛開始聽到的時候恍惚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來從前他們住在哪裏的時候出租房停電,時辰吓得縮在他懷裏,怕他被電到死活不讓他去換燈泡。

她頂着哭花了的小臉說:“我不怕黑,我怕你受傷。”

她都變得這麽厲害了,那都是在他缺失的三年多了獨自成長的,沒人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了什麽。

傅霖琛怕啊,他一邊像個變态一樣監視着她的生活,一邊又害怕她的拒絕不敢靠近,那是他三年多黑暗絕望生活裏唯一的光,所以重新回到她身邊,他一步都不能錯。

傅霖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時辰,腳下像是被人灌了鉛,不過幾步而已他竟然就是走不過去。

還是時辰身邊的王阿姨先反應過來,她指着傅霖琛手裏的那張紙,操着一口并不标準的普通話不确定的問:“這是……我兒子的實踐報告嗎”

傅霖琛像是從夢裏回過神來,他點頭,眼睛卻還是看着時辰:“是。”

身後那些竊竊私語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兩個人意味不明的氣場,但畢竟這個新來的法醫脾氣不好,看他的八卦就等于是在找死,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依依不舍的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時辰一步步像傅霖琛走來。

傅霖琛感覺自己就要站不穩了。

她伸手:“麻煩了,給我就好。”

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有點陌生,甚至對不上他記憶裏的那個姑娘。

傅霖琛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似乎并不滿意這樣尴尬的開始,他把報告放在時辰手裏:“你……”

他想問“你還好嗎”,或者問“你這幾年過的怎麽樣”,可他看着時辰波瀾不驚的眼睛,這些話像是帶了刺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開口只能變成:“報告上有些專業術語不太好理解,要不,我給你标注一下。”

“不用了。”時辰說:“我回去會查資料的。”

傅霖琛慌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別,不要,我教你。”

時辰看着他。

傅霖琛有些慌亂:“我是說,這樣不會太浪費時間。”

時辰沒再說話,把報告遞給他,算是默認了。

九月初的太陽高高挂在天上,熱烈的照耀着這個世界上每一個平凡或不平凡的人。

時辰看着面前握着筆,模樣有些小心謹慎卻還是認真細致給她标注術語的傅霖琛,記憶好像忽然回到跟多年前的夏天,她嫌那些法律條例太難背,就拽着傅霖琛一遍遍給她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聲音太有魔力了,反正他讀幾遍時辰就能背會,後來每一天晚上臨睡前,傅霖琛都會給她讀法律條文哄她睡覺。

以至于最難熬的那段時間,她都是吃完安眠藥後自己給自己讀。

像個神經病一樣。

哭得喘不過氣。

齊望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手裏還抱着一捧紅色的玫瑰花,讨好似的看着時辰。

屋外又是一群沒事幹的八卦員工,那個小趙顯然已經知道自己沒戲了,哭喪着臉看着心情就不好,但依然不妨礙他過來湊熱鬧。

傅霖琛忽然想起齊望最近正在追一個姑娘,不過他不好奇,從來沒問過叫什麽,他又想起來剛才齊望說讓他拖住外面的那個姑娘。

“……”

我日啊。

傅霖琛冷冷的看着齊望,眼神裏陰暗的光像是要殺人,他一字一句的說:“你他媽別告訴我,你想追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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