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律所。

時辰在整理新的案子報告,忽然桌上的手機震個不停,來電人顯示是齊望,她疑惑了幾秒,伸手按了接聽。

那邊聲音有些亂,應該是在訓練,齊望笑嘻嘻隔着聽筒傳來:“嫂子好。”

自從上次傅霖琛和他“友好交流”過了之後,齊望就很自覺的改了口,時辰原先還認真的糾正過他幾次,可他根本就不聽,還繼續我行我素,後來時辰也沒辦法,幹脆随他去了。

“怎麽了齊隊?”

“霖琛讓我跟你說一聲,他今天估計得晚點去接你。”

“好。”時辰問:“他怎麽不自己跟我說?”

“他現在正開會呢,不能拿手機,特地讓我告訴你一聲。”

“我知道了。”時辰說:“麻煩你了。”

“不麻煩。”齊望貧嘴:“我就喜歡為情侶服務。”

“……”

“不是我說啊嫂子,霖琛對你是真的好,他那會兒差點死在M國,要不是你,他絕對撐不下去,他就——”

時辰原本在整理案件,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忽然從別人嘴裏聽到關于傅霖琛這三年的事,她心猛地一顫,手機險些掉在地上:“什麽叫他差點死在M國”

“啊……”

時辰的反應太過激烈,齊望不由得吓了一跳,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連大氣都不敢出:“嫂子你……不知道嗎?”

時辰顧不得回答,又問:“怎麽會差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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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望這下真的知道自己闖禍了,他握着手機急得直跳腳,恨不得原地給自己一巴掌:“那個,不說了啊嫂子,我要訓練了,咱改天再聊。”

說完,齊望直接挂了電話,靠在身後的樹上後背直冒冷汗。

時辰本還想再說什麽,可她還沒來得及張口,聽筒裏只傳來幾句機械般的嘟嘟聲。

……

傅霖琛開完會,一推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外負荊請罪的齊望。

他耷拉着腦袋,整個人看起來死氣沉沉,就差把“我做錯事”這幾個字寫到腦門上了。

傅霖琛失笑:“怎麽了?又是哪個前女友來所裏找你了?”

齊望搖頭:“比這更恐怖。”

“大着肚子來所裏找你?”

“??”

傅霖琛說:“你真他媽不是人啊。”

“不是,什麽呀,跟我沒關系。”齊望含糊不清的說:“跟你有點關系。”

“跟我?”傅霖琛想了想:“你不會是用的我名字出去撩妹吧?”

“……”齊望說:“更嚴重,我今天不小心說漏嘴把你三年前的事告訴時辰了。”

“什麽?”傅霖琛急了。

“不過我就只說了一句話。”

傅霖琛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說的什麽?”

“說,你差點死了。”

“……”

幾秒過後,傅霖琛飛奔着到了停車場,他剛坐上車,就接到了時辰打來的電話。

這是第一次,傅霖琛體會到害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他按下接聽,手都在發抖。

“喂……”

“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時辰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她問:“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傅霖琛握着手機,許久沒有說話。

他一直很刻意的回避那三年,回避三年裏發生的一切,那些他眼睜睜的看着一起做研究的同學被那些不法分子一槍斃命的畫面,還有為了能讓他活着走出去不惜犧牲自己的教授,那種無力和負罪感無數次席卷過睡夢中的他。

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挂斷了,傅霖琛卻還是維持着接電話的姿勢。

有些事,不是說了就可以清楚的。

……

時辰今天提前下了班,但是她沒有告訴傅霖琛,直接和江暖暖于皓一起去了酒吧。

是加剛開業的酒吧,老板人很不錯。

時辰原本并沒有想過來,只是在江暖暖問她要不要去酒吧的時候,她腦子裏忽然很不合時宜的蹦出某個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你再敢自己去酒吧,不出三分鐘我就會過去把你揪出來。

時辰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笑了,又仰頭喝下一杯酒。

江暖暖和于皓坐在她旁邊,明顯能感受到她現在想心情很不好,兩個人面面相觑,安慰的話說了一籮筐,關鍵是他們都不知道時辰為什麽這樣,所以連最簡單的對症下藥都做不到。

時辰晃了晃空蕩蕩的杯子,皺了皺眉頭,一把拿起桌子上的另一瓶酒,擡手就要往杯子裏倒。

“不能喝了時辰。”江暖暖接過時辰手裏的酒:“你喝的已經夠多了。”

時辰搖頭,握着酒瓶的手驟然用力,她平常力氣不大,但現在喝多了酒,力氣全用在這了,江暖暖一時竟也搶不過她。

就這麽僵持着,時辰聽見上方傳來一聲低沉的:“別喝了。”

時辰楞了下,手裏沒了力氣,酒瓶輕而易舉的到了江暖暖手裏,她擡起頭,看見傅霖琛居高臨下的站在自己面前,身上還帶着一股濃濃的煙草味。

應該是抽了不少的煙。

時辰就這麽擡着頭看他,看了還一會兒,似乎是脖子不太舒服,她又扶着沙發站起來,繼續看他,像是要從眼神裏分個高下。

傅霖琛輕笑,跟江暖暖和于皓打了聲招呼,帶着時辰出了酒吧。

現在已經入了秋,晚上的風微涼,時辰出門被冷風吹了一個激靈,酒一下子醒了一大半。

傅霖琛脫下外套,披到時辰的身上,一言不發的帶着她繼續向前走。

“為什麽來找我?”時辰問。

“擔心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時辰又問。

“我問了于皓。”

時辰點點頭,沒有說話,傅霖琛也沒再開口說一個字。

直到走到停車位,傅霖琛按開了鎖,還是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就連時辰當面問起他三年前的事,他還是一言不發。

時辰本就喝多了酒心裏煩躁,他這個态度時辰心裏更是氣不過,手比腦子快一巴掌打在了傅霖琛臉上。

清脆利落的一聲。

傅霖琛被打得偏過頭去。

時辰瞬間後悔了,她眼眶一熱,伸出手胡亂去摸傅霖琛的臉:“對不起,我不是……”

傅霖琛舌尖抵了抵嘴角,她用的力氣不小,有些疼,他拉過時辰的手揉了揉,又吹了吹,輕聲問:“很疼吧?”

時辰的手被男人捧在掌心裏,她心裏一酸,再也忍不下去,撲進他懷裏嗚嗚咽咽的哭出了聲。

“到底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

時辰哭的喘不過氣,傅霖琛心疼的揉了揉她的發頂,聲音啞的不像話:“我知道,我都知道。”

時辰不理他,哭得越來越兇,還時不時用手打他兩下。

不知道哄了多久,時辰漸漸平複下來,傅霖琛才開口說:“原本我們是可以回來的,就差一點。”

那時候他們已經登上了回國的飛機,卻在起飛的前一刻被機長叫下了飛機,說是機票有些問題,幾個人深信不疑的下了飛機,轉頭就被幾個黑衣人連捆帶綁的帶上了車。

傅霖琛想那時候幾個人都是絕望的吧。

他們的屍檢報告一旦發給警方,遭殃的就是綁架他們的頭目了。

他們被帶到一個不知道是哪裏的地下室,身上所有能聯系的東西通通被收走了,那個人會派特殊的人監視他們,也會有人過來送飯,但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幾乎是每天他們都會抓一兩個人出去,問他們研究出來的結果給了誰,問他們警方那邊到底有什麽動作,說是問,倒不如說嚴刑拷打來的實在。

傅霖琛做夢都沒有想到那種只出現在電視劇裏的民國時代的場景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不是沒想過逃跑,領頭的那個人還沒跑出去,就當着所有人的面被監視他們的人一槍斃了命,那個人踹了下他的屍體,惡狠狠的警告:“誰還想跑,下場會比他還要慘。”

三年的時間實在煎熬,教授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每天吃的藥斷不得,一開始還會有人出去買藥送進來,可慢慢的,沒有人在願意管這種爛攤子事,不管他們怎麽說,怎麽求,那些人都是無動于衷的。

教授不得不停了藥,飯也沒得吃,身體還是每況日下,但最後倒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他再也沒能盼到被解救的那一天。

傅霖琛到現在都記得教授去世的那天,外面應該是下了雨,地下室裏潮濕的很,總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傳來,教授躺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不管傅霖琛往他身上蓋了多少件衣服他身體都是冷冰冰的,怎麽也暖不了。

慢慢的越來越冰。

教授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後悔了……不該把你們扯進來的……”

印象裏,傅霖琛很久沒有哭得這樣撕心裂肺了,沒過幾分鐘,有幾個壯漢進來把沒有氣息的教授擡了出去。

三年了,傅霖琛第一次和那些人起了沖突,也是第一次,他被打得差點死在地下室裏。

勝利總是來之不易。

被解救的那一夜,傅霖琛把這輩子聽的槍聲都聽夠了,他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人,沒有人尖叫,也來不及痛哭,他身邊只有不停擦肩而過奔赴戰場的特警。

他不知道他們的姓名。

甚至那些犧牲的烈士,他們沒有追悼會,名字不會出現在大家面前,曾經的照片會打上馬賽克,他的家人也有可能東奔西藏。

傅霖琛記得有位很年輕的特警對他笑了下,說:“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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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霖琛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眶漸漸有些發紅,他聲音本就低沉,這會兒一聽更是性感的要人命。

時辰心裏一動,輕聲安慰:“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我以後再也不會提了。”

傅霖琛搖搖頭,低聲說:“沒事。”

每次在傅霖琛堅強或者故作堅強的時候,時辰心裏就很不是滋味,每次這個時候她都想沖上去抱抱他……他又不是神仙,不要總是這樣一副自己可以撐得住一切的模樣,看的讓人心疼。

她想抱他,就真的這麽做了。

時辰往前走了一步,什麽都沒說,輕輕把傅霖琛抱在懷裏,兩個人身高懸殊的太厲害,時辰不得不踮起腳尖,才能伸手夠到他的腦袋。

傅霖琛失笑,一把抱起時辰,低頭吻了下去。

不像之前那樣要把她融入骨肉裏親熱,這次的吻纏綿又溫柔,他輕輕咬了下時辰的唇瓣,像是在品嘗什麽美味的珍寶,然後滿意的感受懷裏的小姑娘被吻到腿軟,整個人像只小袋鼠一樣挂在他身上。

時辰勾着傅霖琛的脖子,聽見他在自己耳邊說。

“我愛你,是想娶你的那種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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