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弟弟的秘密
當晚十一點多，張餘從胡同口看到這麽一個情景：張絢被一大高個背着，兩人嘻嘻哈哈從他身邊走過。張餘身心受到極大的打擊，因為，他被無視了。
張餘極不甘心的從他們身後怒吼：“張絢！”
張絢一個機靈從大高個兒身上跳下來朝身後張望，心虛的朝這邊叫了聲：“……哥？”
張餘強忍住心中的怒火，上去盡量輕柔的拉起張絢：“跟哥回學校。”他心中有個不好的念頭正在萌芽，但是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哥們之間勾肩搭背很正常，他跟胖子他們不是也時長講黃色笑話看A片麽？
“哥，小絢不能跟你回去。”這是大高個說的，同時拉住了張絢的另一只手。哥你妹啊哥，誰是你哥！張餘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給了大高個兒一拳，兩個人就在胡同口乒乒乓乓幹起架來。張絢在一邊看的心驚膽顫，怕驚動鄰居又不敢大聲喊，只能一小聲一小聲的叫着：哥！哥！別打了。小綿羊似的，張餘聽的心裏顫顫巍巍的，心裏氣更盛，手下也不留情，但最終還不是高個的對手，被揍掉了一顆門牙，張餘吐着血沫子躺在地上，把張絢給吓壞了，上前拉開大高個兒，扶起張餘就往醫院跑，張餘迷迷糊糊跟着走，只剩下大高個兒神色荒涼的站在胡同口。
于是張餘的病假成了名副其實的病假，從醫院開了假條，張絢去學校送假條的時候說他哥發燒腦子迷糊了，摔地上磕掉了一顆門牙，學校挺重視，多給也兩天假期，并同意張絢送哥哥回家。
張餘哪敢回家，也不敢回學校怕再落個打架的處分，于是只好極不情願的跟着弟弟回了他在胡同租的房子。大高個兒不在，張絢說在他住院的兩天已經搬走了，并主動交代了他跟大高個是他在酒吧打工的時候認識的。房子是張絢一個人租的，大個高是後來般進來的。
張餘在這不足四十平米的房子裏巡視了一圈兒，終于還是發現了問題：“你跟他睡一張床？還是他打地鋪？”其實張餘內心是糾結的，他不希望聽到的是第一個答案。
可是事與願違，張絢第一時間向他攤了牌，他說：哥，我是同.性戀。陳述的語氣，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但是張餘卻聽出了一絲絕望的味道，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面長大的弟弟，他怎麽會不了解。但是他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來不及多想，張餘出于本能，還是伸手摸摸弟弟的頭，似安慰又似原諒：“小絢，這件事，你應該第一時間向我講，不應該跑出學校來還讓人擔心。”
張絢終于忍不住，眼淚嘩嘩的向外流，張餘心裏哀嘆：唉，還是那個愛哭鬼，沒變。
得到了哥哥的諒解，張絢終于又如張餘所願回到了學校上課，變回了乖乖的好學生。胡同的房子沒退，張餘怕弟弟在學校受委屈，同意他在外面住，只是張餘堅持也搬過來，方便照顧他，同時也可以承擔一半的房租。張絢辭掉了酒吧的工作，兄弟倆在附近便利店找了個收銀的工作，周六日上班，也不影響學習。一切都安穩下來，張餘提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裏，可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不速之客找上了門，是邢娜的現男友，張餘嘴裏的小鮮肉李勇。說實話，張餘之所以給他起外號，是覺得李勇這個名字和他那張鮮嫩的外表一點都不匹配。
李勇站在門口喊張絢名字的時候，張餘在廚房正揮着鍋鏟炒菜，只聽見外面一陣咒罵：“張絢你個變态！你給我出來。”瞬間不知道突然從哪冒出了一群三姑父六婆婆圍上來看熱鬧，李勇見這陣仗，更是長臉，繼續大聲咒罵：“你還真TM不要臉，不僅和男人上床還勾引你哥的女朋友上床！就你這破貨，怎麽還有臉活着，小娜怎麽會看上你！不要臉的變态……”
張餘關了爐子舉着鏟子風風火火的沖出去，這死小子罵誰不要臉呢！李勇沒想到從屋裏出來的竟然是張餘，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愣怔，剛剛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張餘上去沖着李勇的腦袋就是一鏟子，然後把他摁到了地上，鄰居們怕真出事，上來勸架，張餘又往他身上打了兩拳才算出氣，并警告道：“臭小子你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把你腿打斷了！”
平時張餘張絢兩兄弟為人和善，張絢更是白白淨掙招人喜歡，兩個人搬進胡同的出租屋後也沒少給鄰居們幫忙，大家都對張餘張絢評價不錯，今天來了個鬧事兒的，鄰居們自然以為他們同學之間鬧矛盾，誰也沒把李勇的話當真。趁着張餘被拉住，李勇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的要還手，被剛剛下班回來的張絢一把拉住：“你還嫌帶綠帽子不夠丢人，還要讓全學校都知道了才覺得心裏平衡麽？”
李勇吃了虧，心裏不忿，嘴裏依然不依不饒：“你這個同……”話還沒說完，張餘上來又是上拳，李勇躺在地上哀號，這一次，卻沒人上來拉架了。張餘拉着自家弟弟回屋，鄰居們也紛紛散了回家吃飯，剩下幾個好心的婆婆也紛紛勸李勇回學校好好學習，不要早早談戀愛還找人打架雲雲。
對于李勇的話張餘也沒放在心上，無論邢娜和張絢上床是真還是假，他不想再問。他和邢娜已經是過去式，如果李勇說的是真的，那麽張絢八成也是為了給他這個哥哥出氣。
可是對于李勇，這件事就沒有這麽簡單了，他這次不僅沒占到任何便宜，還挨了一頓打，這口惡氣讓他怎麽能咽的下？
張餘不想把事情鬧大，雖然李勇這次有些無理取鬧，但是事情因他而起，以李勇的性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于是張餘整整一周都早早的到學校，首先跑到宣傳欄看看有沒有被人貼出什麽奇怪的東西，然後聯系胖子詢問最近李勇的動向，快被他整瘋的胖子一臉無奈：大哥你就放心吧，那小子要敢有什麽異動，我第一個宰了他。張餘這才安下心來。
可是這邊剛剛安下心來，那邊張絢的前男友跑來報信，說以前打工的地方有人到處造謠，張餘見這小子品性還不錯，于是留下他喝了杯茶，送走大高個以後，張餘抄起牆邊一根棍子要去學校找李勇算賬，被張絢給攔了下來。張餘氣不過，直罵娘。可又拗不過自家弟弟只能放棄。
張絢說：反正以前打工的地方他以後也不會去了，就讓李勇撒撒氣，也好比在學校惹事的好。張餘轉頭想想也對，要是回頭在學校再落個處份，不僅他家老媽給氣死，那不更漲了李勇的氣焰？
張絢雖然勸下了自己家哥哥，其實心裏是不安的，邢娜這事兒被捅出來以後張餘并沒有表态，而是跟以前一樣護着他管着他，連問一句都沒有，張絢心裏忐忑，他先是出了櫃，又跟李勇賭氣碰了邢娜，後來又跟別人在外面租房子，這一連串的事情會不會讓哥哥心中對自己失望呢？會不會覺得他這個弟弟是個無可就藥的人渣？或者會跟宿舍裏的同學一樣，覺得他是個變态？這些想法在心裏憋了很久，可是他沒有勇氣問出來，怕這一問便是萬劫不複。
李勇果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和邢娜分手後學校裏的關于邢娜的傳言越來越難聽，他喜歡邢娜，不管邢娜自己在不在乎，但是他在乎，他死纏爛打，借酒消愁，天天去邢娜宿舍樓下等她，卻換來了冷眼相對和同學的嘲笑，他沒有覺得自己哪裏不對，也覺得喜歡邢娜的人是因為她有魅力能夠吸引那些人，但是唯獨張絢，和邢娜玩了一夜情，而邢娜卻時長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好讓他死心，于是，他所有的怨恨都算在了張絢頭上。他想要給張絢教訓，卻好死不死在買醉回來的路上碰上了張絢，他看見張絢和一個男人在胡同口的路燈下接吻，吻的那個纏綿悱恻，那個難舍難分！李勇的怒火一下燒到了頂點！他竟然被一個同性戀戴了綠帽子！邢娜天天念念不忘的人竟然是個這樣的人！在學校裏無法給他教訓，他就在張絢打工的地方四處傳播他的醜事，卻沒想到張絢已經離職了。于是李勇四處打聽張絢新工作的場所無果後，一個惡毒的想法漫上心頭。
家裏給的生活費用來在外在租房子果然是很吃力的，張餘把自己的所有積蓄和張絢的加一起合計了一下，仍然不夠每個月的開銷，張絢大三以後各種考試接踵而至，周六要補課，周日剩下一天的休息日，張餘不忍心讓他這麽累，張絢的事又不能給家裏說，于是他合計了一下打算早早的去實習，于是在他忙着給各單位投簡歷面試的時候，張絢這邊卻出了事。
這天，他正在面試單位門外等候，突然接到了張絢的電話，電話那邊亂糟糟的，他喂了兩聲沒有回應，卻只聽到一聲救命就挂斷了，張餘顧不得其它拼命往回趕，卻在胡同口的角落裏發現了張絢，最終還是沒趕上，張絢衣衫淩亂的躺在地上瑟瑟發抖。白晰精致的臉上脖子上全是青紫的痕跡。張餘感覺像有一把尖刀刺穿了心髒，他覺得天旋地轉，脫下外套給張絢蓋上，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弟弟，安慰他：“別怕。”
這件事，他們只能自己扛。
張絢住院的這些天，張餘寸步不離的照顧，張母每周打電話例行問候張絢也都以張餘因為學習忙不方便接電話為由給打發了，警察來咨詢了情況，給的答複是：那兩個流氓說早在張絢在酒吧打工的時候就看上他了，只是張絢一直假清高，後來又有了固定的男友，他們一直沒有機會下手，出事的前一天有人給他們打電話透露張絢的行蹤，這才讓他們有了機會。至于那個打電話的人，警察說那張卡是張匿名卡，就打過這麽一通電話，事後就被扔了，已經查詢不到了。
張餘敢肯定，這事肯定是李勇幹的，但是上次的事過去了那麽久，他們也沒有證據，但是這事如果不了了之，他肯定不願意，只是現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顧張絢。
張絢身體慢慢好起來，只是看起來悶悶不樂，時常看着窗外發呆，醫生說最好給他請個心理醫生，如果病人心理出現問題就麻煩了，說完還同情的看了張絢一眼。
所有的人都覺得張絢很可憐，可是張絢自己卻不這麽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得同情的人，他現在覺得自己的心思肮髒，更知道，如果他哥知道自己對他的那些心思，一定會和他斷絕親情。
是的，他愛自己的哥哥，一直都愛，勝過了親情，超過了手足，見不得光，說不出口。他本打算一直隐瞞下去，但是直到出事的那天，那些人給他用了迷藥，被侵犯的一瞬間，他竟然想到的是自己的哥哥，他喊了張餘的名字，那兩人個聽到後覺得惡心，還呸了他一口唾沫。
真可笑，明明惡心的是他們，到頭來被嘲笑的竟然是自己，同樣是喜歡男人，那麽喜歡了誰，這個是不是自己的兄弟，這還重要麽？
張絢身體好了以後辦理了休學，張餘把他送回家照顧，因為臨近畢業，張餘一個人留在了學校，一邊打工一邊準備畢業論文。
畢業那天，張餘和胖子他們喝的酩酊大醉，胖子發下豪言壯語，說他以後一定要做個007特工一樣的人！大家一直嬉鬧到半夜才回了已經被收拾的有些空蕩的宿舍。四周呼聲四起，只有張餘坐在下鋪呆呆的盯着寫着畢業證三個字的綠色本本，然後塞進一個大信封，填上地址，帶着出了門。身後的宿舍門輕掩，隔絕了這四年的酸甜。
當天晚上，李勇在胡同口被人打折了一條腿。膝蓋粉碎骨折，就是醫好了，他以後也只能是個瘸子了。
張家知道張餘出事并趕到的時候正是庭審的那天。那天張媽收到一份張餘的畢業證和一張法院的傳票，當看清傳票上的內容時差點暈過去。
張餘因為涉嫌故意傷害被起訴。
張絢和父母趕到的時候旁聽席已經坐滿了人，是胖子他們，還有李勇的家人也來了，有個老太太還在哭，應該是李勇的奶奶或外婆。張絢冷冷的看着，他知道一切的起因都是他，現在牢裏面的那個應該是李勇或者是他，怎麽能是哥哥呢？他暗暗決心，如果一會兒李勇的家人敢不依不饒，他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抖出來！
因為事發突然，胖子他們只能湊錢給張餘請了個律師，能力好不好已經來不及打聽了，當天律師只來得及去了一趟看守所和張餘了解了一下情況，卻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也沒了解到，張餘只是說自己喝醉了什麽也記不清了。
開庭審理時張餘說辭也是一樣的，旁聽席上李勇的媽媽嗷嗷的嚎啕大哭一度打斷庭審，李勇本人卻平靜很多，偶爾擡起頭碰上張絢冰冷的目光又讪讪的避開。
最終法院認定張餘因為和李勇曾因為邢娜有過過節，并曾有酒後鬧事的前科，被判了2年。李勇主動提出不索要賠償，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包括張餘和張絢，李勇一瘸一拐的率先走出大廳，他身後剛才還在吵鬧的兩家人現在卻安靜下來。
接二連三的事件終于平息，張媽憑借女人靈敏的第六感察覺出事情的複雜，幾次詢問無果後張媽終于發火了。眼看瞞不下去了，張絢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從邢娜到李勇，再到自己被□□。。。還有自己的性向。
苦苦隐瞞的心事如今說出來反而輕松許多。張絢的心裏既絕望又忐忑，他觀察着媽媽的沒一絲表情，怕自己被傷害也怕這些話傷害了家人。
張媽心裏是震驚的，她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要崩潰，她眼前自己最疼愛的兒子，那個她守護了二十年的孩子，如今讓他感覺陌生，卻又讓他心疼。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的教育方法出現了問題，可是，問題又出在哪裏？她想不通。張絢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根根的刺紮進了心裏，疼的尖銳，卻又拔不下來。
看着媽媽的表情張絢的心慢慢涼了下來，他感覺自己已經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在母親的懷裏撒嬌了，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是他把這個家給毀了，他只能跪在地上請求原諒，卻什麽也做不了。
張媽還是心軟了，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兒子，即使犯再大的錯也是她這當媽的沒有教育好，他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不能再失去另一個。
張媽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扶起跪在地上不住道歉的兒子，摸摸這個一向乖巧的兒子的臉頰，她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孩子已經在她不經意間長大成人，有些事情她已經想不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