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心向學

下午放學後,譚以星争分奪秒地跑到學校花壇,敲敲草叢裏的貓盒子,果然奶糕就在附近,看到他就從花草深出溜出來,對着他喵喵直叫。

譚以星在它頭上摸了把,把書包放到膝頭,拿出一罐貓糧,還未拆封,就聽到個聲音:“我就知道你又是在幹這麽無聊的事情。”

譚以星萬萬想不到謝明江還能出現在這兒,擡頭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他,謝明江上班基本不穿休閑款衣服,總是西裝革履套大衣的,暮色四合的昏暗光線下,也是那樣一本正經和嚴肅,顯得與校園裏的氛圍格格不入,他跑來幹嘛啊?

謝明江用皮鞋尖蹭蹭譚以星的球鞋,譚以星以為他要罵自己,但他只是透出一絲無奈地,沒好氣道:“哪兒來的閑錢,還買貓罐頭。”

“徐遙嘉友情贊助的。”譚以星見他也沒有很生氣,打算喂完貓再走,于是拉開蓋子,聽不見謝明江聲音了,心虛地擡頭看他,“幹嘛啊,又沒花你錢。”

得了吧,你兜兜轉轉那些沒用的錢最後哪筆不從我腰包裏往外掏,當我的智商和你一樣?

謝明江如此作想,但并沒說出,只是未置可否地抱着胳膊,對這一人一貓都懶得看:“趕緊喂,喂完回家。”

譚以星拿着罐頭,貓就湊過來在他手裏吃,他很幸福地傻笑了一下,然後突然想起來要問:“怎麽今天你跑來了,老張呢?”

謝明江眼神四面八方地亂望着,微微不耐煩:“他去送個客戶。”

譚以星有心培養一下謝明江和奶糕的感情,拽拽他的衣擺:“喂,過來試着喂一下,它可乖了。”

你背着我養還有臉讓我喂?

謝明江執着地站着不動,可架不住譚以星一直拽他,他實在受不了,勉強蹲下來,算了,總沒有領回家不是?眼不見心不煩。

謝明江接過譚以星手裏的貓罐頭,未料奶糕聞到生人味道,馬上警覺,把頭一偏,不吃。

謝明江立馬翻臉了,指着貓鼻子當人似的罵:“找削呢?”這什麽破貓,才有主幾天,還剩不剩點流浪貓見什麽吃什麽的傳統美德了?!

譚以星趕緊把他要摔掉的罐頭搶過來,放到奶糕的紙盒裏,奶糕嗖一下回窩了,剩他和謝明江蹲在那兒。

謝明江想了想,尤不解氣,伸手指着那發出細微聲響的盒子:“你把它給我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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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以星瞧他急了,想都不想,一把拉住他的手:“你得溫柔點,它要被你吓死了。”

“……”謝明江不再吭聲,譚以星突然發現自己還拽着謝明江的手,軟而熱,經脈血管都很分明,奇了怪了,這個人分明打人很疼,拳頭跟鐵打的似的,他默默想,而謝明江好像還沒有意識到,光顧着生氣,就那麽讓他牽着。

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并沒有很想松手。

譚以星喉結動了一下,也假裝沒發現,繼續拉着謝明江的手,看透他心思般地嘿嘿笑說——

“你沒有喂過流浪貓吧,吃東西的時候挑人,挑地方,挑時間,煎雞蛋都不吃,要吃烤腸呢。”

謝明江聽這話,更是氣,唰地站起來,手也就從譚以星手裏順勢抽走:“還烤腸?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就慣吧,別妄想領回家,我可不伺候。”

譚以星手裏突然空了,感到一瞬間的尴尬,不過也就是一瞬間,他馬上把手伸到在吃東西的奶糕身上摸摸。

奶糕本來吃東西時是誰都不能碰的,但譚以星又不是別人,所以它并沒有反感,還是在那兒悶頭吃,整個頭恨不得怼到罐子裏面去。

“你還需要幾分鐘?”

奶糕也是熱熱乎乎的,但那觸感和謝明江不一樣:“我再和它溫存一下,馬上咱們就走。”

回到家,百惠果然已經做好了晚飯,謝明江把飯碗端到客廳打算看新聞,接過跳臺時放到某部武俠電視連續劇,熟悉的片頭曲一響起,譚以星端着碗就沖出來了:“看這個看這個!”

謝明江有心刺兒他一下:“都要考試了,你還有心看電視啊?”

“……”譚以星偏過半張臉,“我吃飯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讓我食不下咽。”

謝明江說:“你現在得堅持不看電視,否則等你考完,才知道什麽叫真的食不下咽,你水平那麽差,本事提升不上去了,總得總結點做題技巧。”

“別瞧不起人,你怎麽知道我沒技巧。”譚以星腿一盤,抱着碗,“我都想好了,分三步,第一步……”

“第一步抓阄,第二步瞎寫,第三步聽天由命是吧?”謝明江毫不留情地換了臺,“這些都在你的作業裏完美體現了,我看,你靠這幾招就能考個位數,腿拿下來,回桌上去。”

把譚以星給成功的氣走了。

謝明江覺得譚以星最近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成天地想着玩貓看電視,果然,晚飯過後他走進書房,發現譚以星正對着本子幹瞪眼,明顯就是在發呆。

他踱步過去,故意大聲宣示自己的存在感:“看,好好看,看着看着字就從本子裏長出來了。”

譚以星被他吓了一跳,猛然驚醒,馬上翻開書,尴尬地撓了把頭,洋裝一副做題的模樣,等謝明江背過身往書桌跟前去,忍不住嘀咕道:“真讨厭。”

他說的聲音很小很小,以為謝明江聽不見,可謝明江耳朵賊靈,倏地回過頭,冷哼一聲:“我現在不跟你計較,等月考成績出來了,咱們新賬舊賬一塊算。”

“……”譚以星努努嘴,故作鎮靜。

謝明江返身走進兩步,彎下腰來近身威脅,低沉的嗓音在譚以星耳朵邊上:“人賬貓賬也一塊算。”

這人還能不能好了?譚以星一筆直接叉出了圖像,還抖成了一條小溪。

謝明江本來很生氣,可見他這樣,忍不住抿嘴暗笑一下。

“你怎麽連條線都拉不直?”他說着戳戳那條已經脫軌的輔助線,起了一點逗譚以星的心思,故意道:“聯系你那亢奮的狀态,驚人的食量,微凸的大眼珠子,你別是甲亢吧?”

你眼珠子才凸呢,譚以星氣得惱羞成怒,臉色發紅,本能道:“你懂什麽,線拉不直那原因多了去了,撸多了那也拉不直。”

“哦,原來撸多了也拉不直。”謝明江假裝點點頭,“那你肯定是撸多了,不是甲亢。”

譚以星想到上次,面上一紅:“你怎麽知道我撸多了?你是不是又偷偷看我洗澡了?”

“你洗澡的時候喘的上氣不接下氣,二樓都回蕩着你那聲音,我還用偷看?”謝明江戳戳他頭頂,回身大搖大擺地走了。

留下譚以星坐那兒爆紅着整張臉。

又是一周過去,和徐遙嘉的四手連彈配合的愈發默契,已經進入和全班同學和音的階段,可譚以星沒有閑工夫操心那些事,成天依舊是唉聲嘆氣,不為別的,只因為明天就要考試了。

徐遙嘉不知道他為此發愁,覺得神奇:“我不是給你錢支援你喂你的奶糕了嗎?你又又又財政赤字了啊。”

譚以星抱着數學書狂抄公式,對徐遙嘉的關懷置若罔聞,嘴裏念叨着:“命運之神眷顧一下我啊。”

徐遙嘉湊近,這才聽清楚,自習課上班裏亂作一團,他搗搗譚以星的胳膊:“你不如讓我眷顧一下你,你考得可能還比較高點兒。”

“什麽意思?”

“就是我行行好,發發善心,把答案發給你。”

譚以星停下筆:“你們第一考場聽說管得很嚴,你會不會被抓?”

徐遙嘉郁悶了:“你能不咒你的救命恩人我嗎?”

“還是算了吧,反正謝明江說了,他對我的期待就是我考二十分。這個難度也不算大,我就不要害你了。”

徐遙嘉臉上笑笑,心裏默默流汗,你各科能考二十分?真自信。

百惠對譚以星的考試格外上心,第二天還給他又是油條又是雞蛋的準備了個一百分早餐,謝明江從樓上下來看見簡直哭笑不得。

他走到廚房接上咖啡,百惠正在那裏弄他的三明治,謝明江倚着門框子說:“哎你是多大的自信,覺得就他那樣兒能考一百分啊。”

百惠尴尬地笑笑:“先生你就不能讓我圖個吉利嗎?時間不充裕,不然我是想去給阿星求個福的,我當年上學我媽就給我求福,上小學時就幫我求以後考東大呢。”

謝明江強忍住沖動沒有哼出聲,轉身出來了。

為了不讓譚以星中途開溜,他要親自送他到學校去,上了車,譚以星顯然是不想和他并排,鑽到後座,打開書那是一陣搖頭晃腦。

謝明江邊開車邊從後視鏡裏看他:“你幹嘛呢?”

“這是儀式,我要提前謝天謝地,這樣我說不定考得比較高呢?”

謝明江冷笑一聲:“你也別謝天謝地了,你要是過了,那謝的得是明江。你考個試,能把我折磨瘋。”

譚以星把頭從後面伸過來,臉上分明寫滿了八卦:“幹嘛這麽關心我的考試成績。”

謝明江目不斜視地開着車:“因為你考砸了,我得給你開家長會,就你那個分數,別人會對我的智商連帶産生懷疑。”

譚以星切了聲:“誰會懷疑,你又不是我爸,到時候徐長豐坐在你旁邊,他肯定不會搞錯。”

“快拉倒吧,那是對我智商和審美的雙重懷疑,你給我坐回去。”

到了門口,譚以星下車,像顆脫水的豆芽菜似的顯得發蔫,謝明江也下來,到他面前,眯着眼睛,幫他拽拽書包帶,試探着問:“哎,譚以星,不會我走了,你從側門又溜出來吧。”

“……”

“不會考試的時候裝肚子疼提前交卷到醫務室耍賴皮吧。”

“你要是沒有正經話說我就進去了。”

謝明江突然覺得他看着怎麽還有點楚楚可憐的樣子似的,伸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行了,進去吧。”

譚以星的脖子慢慢變紅,心跳也莫名奇妙變快,他掩飾性地抱住腦袋:“啊,我的發型,你就不能讓我光鮮亮麗的考個試嗎?”

說着他一陣風似的跑走了,謝明江一個人站在那兒,很快就被別的來考試的學生淹沒在人群裏。

他想,他就一心等成績了,考不好的話,絕對要收拾這個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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