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塵往事

“阿星,我有話——”

譚以星全神貫注,屏聲靜氣地凝視他:“什麽?”

要謝明江開這個口,他不願,甚至想一想,心肺都會慢慢疼起來。

謝明江捏緊了手,低頭,靠在譚以星的肩膀上,無法啓齒讓他感到無比痛苦。

在譚以星眼中,自己那麽好,他喜歡這種被仰視的感覺,想在譚以星面前高大,又想在他面前柔軟,他既想得到他的崇拜,又想得到他的關愛。

說出來,他就不會再用這樣的眼光看自己,估計永遠不會。

他就要失去他了。

謝明江抵着譚以星,很慢很艱難道:“你不是好奇我和周卓的事嗎?我現在告訴你,你不想聽也得聽。”

“我把他——”

場內音樂驟起,譚以星半摟謝明江的肩,安慰的拍拍他:“剛剛你不是騙我的,那我就有心思聽了,不過現在不要說好嗎?我們先去參加徐遙嘉的成人禮,我不想錯過他的成人儀式哎。”

他扶住謝明江,把謝明江扳直,沖謝明江微微一笑:“走了,晚上回家你仔細講給我聽。”

不等謝明江回話,譚以星就拖着謝明江返回現場,他們的座位很靠前,徐遙嘉站在臺上小幅偏頭用餘光掃視全場,顯然是在找譚以星。

看譚以星拉謝明江落座他故意努努嘴,趁父母不注意的時候朝譚以星擡了下拳頭。

譚以星趕忙比着道歉的手勢,對他做口型:“你今天帥呆了!”

徐遙嘉面色微紅,這才移開目光。

現場有不少徐遙嘉的長輩,還有幾面之緣的,紛紛贊徐長豐這兒子英俊又大氣,後來表演節目時他坐在第一排最中間,面帶笑容地鼓掌,之後又舉杯邀大家共飲,舉止得體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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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面他和譚以星還挺有共同點,平時看着爛泥一灘,關鍵時刻還算能扶上牆。

徐長豐夫婦備有面子,把他領到陸杉面前,徐長豐說話大大咧咧:“小陸才二十幾歲,叫哥哥。不但學習好,人品更是沒得說,現在自己的公司經營的很不錯,其實人家還是陸院長的公子呢!太厲害了!”

陸杉抿嘴笑了笑:“不敢當,遙嘉看着就很聰明,聽說成績非常好。”

“他不行,哎呀,一天就把那些玩具模型鼓搗過來鼓搗過去,我就說你又不是三歲小孩你玩那些垃圾幹什麽?”徐長豐越看陸杉越佩服這青年才俊,由衷道,“什麽時候他能向你學習,我要燒高香啦!”

他老婆在旁邊尴尬賠笑,心裏一百萬個不樂意,陸杉沒什麽毛病,可他那感情問題鬧的老陸家人仰馬翻可謂人盡皆知,徐遙嘉學他可不行。

她在後面拽拽老公襯衣,徐長豐正在高談闊論,有些被擾興的尴尬,又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言,頓時面上發紅:“我吧,人來瘋,酒喝多了就有點拿不住。”

陸杉點頭,淡淡笑:“徐總今天高興,能理解,畢竟兒子這麽有出息。”

徐長豐覺得陸杉這個人其實也很有意思,以前不是沒和他接觸過,有公子哥的傲氣,隐隐透着種對人愛答不理,但是真上去攀談,發現性格不錯。現在他自己做的有點眉目了,氣場愈發強,即便主動和人說話,別人也不敢小看他。

那個性倒是越看越有方端的影子。

他簡單招呼完陸杉,看陸杉又被別人圍着聊天,他端着酒杯就是點頭微笑,還能看出來比較沉默。

這種場面陸杉向來自己應付,周卓來了也會不知道縮到哪裏去玩手機,大學生比較輕松,他現在越來越有少年氣,在自己面前皮得很,因為和他跨專業,有次被他問到個專業英語詞彙打磕巴,想不起來,周卓嘲笑他好幾天。但他游戲玩的比周卓好,幫周卓過一關就要周卓表示表示,周卓就真的會按住他親他兩下,親的他心神蕩漾,花錢抽卡,好給周卓顯擺,假裝運氣。

陸杉做飯也一般,周卓倒是有閑時間鑽研,比他做的好吃,周末的時候陸杉抱着他賴床,逗他:“起來給我弄點飯。”

周卓被子蒙過頭頂,在被子裏輕輕踹他:“你把周大廚的腰都要弄斷了,自己做去。”還點菜:“我想吃椒鹽排骨,陸總做一份,趁熱端過來!”

陸杉對他沒有勉強,這樣的活動他讓他自己去吃飽喝足。

晚上的露臺風大很冷,因此人少,謝明江找着機會想和譚以星說話,但是譚以星跑去和同學起哄剛走完形式的徐遙嘉了,他只能被方端廖铮架着到清靜地方聊天,才上露臺,看藤椅上就窩着個人聚精會神地玩手機,那人也擡頭,謝明江心頭一震:“周卓。”

周卓兩手握着手機搭在膝頭,沉默良久,似乎有走人的沖動。

方端廖铮見狀,先識趣走開,偌大的露臺上只他們兩個,氣氛安靜到甚至沉悶。

謝明江不能退縮,想說聲你好,但又感覺無論自己或者是周卓,都不需要那樣的開場白。

最後他只走過去,在周卓旁邊的圍欄前站定,眺望着遠處的夜景,半天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別走,我就幾句話要和你說,說完,哪怕以後有你的場合,我自動退避三舍,行不行?”

周卓果然收起那些細微動作,不動了。

許是太冷,謝明江的聲音在發抖:“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

周卓本來頭低下去,這會兒也擡起來,眼睛裏半是疑惑半是清明。

謝明江側頭,看他上下扇動的睫毛,心裏苦澀又柔軟,連語氣都輕了:“雖然現在說這個已經沒什麽意義,不過你當初問我為什麽那樣對你,其實是因為我以為你和那些少爺一樣,也賣。”

周卓突然瞪大了眼睛,表情裏全是驚詫,但又漸漸恢複鎮定,搖搖頭:“我不賣,你搞錯了。”

謝明江沉默着點頭,擠出幾個字:“當天晚上我知道了,所以我很後悔。”

“我不明白,謝明江。”周卓把手機揣回兜裏,“就算我賣,我就必須賣給你?我也有選擇顧客的權利吧。你二話不說拉着我坐上車就往你的別墅開,我都那麽求你了你都無動于衷,怎麽,你是把賣的人不當人,沒有半點話語權?”

謝明江無話可說,自己的想法和心意到他面前,仿佛都只是徒有其表的裹着層僞善的包裝,裏面除了陰暗和醜惡再無其他。

謝明江覺得愧疚,以前他錯了,恐怕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對不起。

可是周卓離開以後,他總想和周卓說對不起,哪怕他不接受呢,自己也能有一絲寬慰。

不過謝明江現在并未感到寬慰,心痛與悔恨把他撕成了一片一片,雖然他看上去是那樣堅不可摧。

“以前,我不懂愛,表現的像個禽獸。”謝明江幹澀地說,“我愛你,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麽對你表達。”

他低頭嘆息着,半天才與周卓對視:“我愛你,我自認為不輸陸杉的喜歡你。你那時不明白,你離開我的時候,我說出來以後,你有沒有感受到哪怕一絲半點呢?”

周卓突然怔了怔,偏開目光,似乎若有所思,帶着為難和無奈。

半天,他說,帶着悵然:“謝明江,那時候我想不通,後來也沒想通,你為什麽偏偏針對我,現在你告訴我原因,雖然我不理解,不過我懂了。”

謝明江喉頭聳動,想說點什麽,但說不出來。

周卓用種探尋的目光盯着謝明江看了會兒,語氣柔和些許:“但說到底,叢悅的事情,謝謝你,我一直欠你一個謝謝,以前我開不了這個口,不過你幫她,是另外一件事……”

“不是。”謝明江打斷他,“你知道我幫她是為了讓你留在我身邊,我不是個做慈善的。”

“但她現在過得不錯,你的好意毋庸置疑。”周卓垂下眼簾,許久,他說,“謝明江,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接受你的道歉。其實你無需給我道歉,我早也不再等待你的道歉了。”

他喃喃:“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我們像陌生人一樣不好嗎?你重新開始你的新生活,徹底忘了我吧。”

謝明江不吭聲,從兜裏摸出一根煙叼上,又拿打火機試圖點着,可點了幾下火星都在一閃而過中熄滅,他在周卓面前太要強了,可結果總是不如他願,顯得他很狼狽。

他始終站在原地,踟蹰着,裹足不前,其實周卓早已走開。

他們無言地呆着,直到陸杉進來,幾乎是立刻帶着盛怒走到謝明江面前:“是不是非得我警告你離他遠點兒,你才能不過來騷擾他?”

謝明江回頭,周卓已經過來拉住陸杉的胳膊:“行了,他不會把我怎麽樣,你知道。”

陸杉側目看周卓,目光中隐約有憂郁,周卓搖搖頭:“謝明江剛剛給我道過歉了。”

陸杉抓住謝明江的領子:“我知道你愛過他,為他做了不少事,幫了他的初戀。”

“但是我告訴你謝明江,人不是你傷害過再補償補償,就可以抹平一切創傷,對你既往不咎的。周卓或許可以,不過他是我的人,我還做不到。”他收緊手指,把周卓拽到自己身後,深吸一口氣,“謝明江,今天如果你我互換立場,恐怕你早都揍我百八十遍了,我對你的隐忍是給這個場合,給咱們之間留的最後一點面子,你不要一次又一次的過來挑戰我的底線。”

說完,他松開手,轉身就走。

出來,譚以星呆立在門口,擋住了他的去路。

陸杉的怒氣已經沖到頭頂,不過他還記得上次謝明江帶着這個人出去吃飯,盡力壓抑,把譚以星撥開,沉聲道:“你去跟謝明江說清楚,讓他不要沉浸在妥協的自我感動裏,好自為之。”

“……”譚以星說不出話,目光直勾勾地在陸杉和周卓之間轉了個圈,還在消化他在這兒伫立許久,偷聽到的前因後果,然後那光亮一點點的熄滅了,無聲的沉默,幾秒後才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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