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舊“愛”新“歡”
三個多月後,半山的別墅過戶前,謝明江抽空去搬了趟東西,其實除了家居,主要是給周卓買的衣服、電腦、跑步機還有些生活用品,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謝明江以前就覺得這些東西難以處理,現在更不知道往哪儲放,別的還好,用紙箱打包放地下室,只是跑步機……
幸好買房的張緯民和謝明江有幾面之緣,近兩年做大了,兒子剛上初中,喜歡運動,謝明江終于把跑步機送出了手。
從別墅出來,難得順着那片林蔭路一路走到外面,七月樹木郁郁蔥蔥,空氣中有梧桐花的香味,謝明江很慢地走到馬路對面,向A大停車場而去,途經放假閑逛的少年少女,騎車塞着耳機趕去補課的高中生,有幾個小姑娘從他身邊擠眉弄眼地經過了,在背後偷拍加驚呼:“我去,好帥!今天賺了!”
“臉像香港那個……”
“胡說,一看就翻版韓國的……”
“我說你倆眼睛都有問題,都不像,就背影和那個誰一樣挺拔,和周迅演——”
“噓噓!我沒看清正臉,我不幹,我要追過去……”
謝明江摸出香煙盒子,點着一根煙,剛才從別墅出來的時候還有點別樣心情,不過馬上就後悔把車子停的太遠,那種刻意憑吊什麽的情緒不适合他,快到A大校門口,後面突然瘋跑來個女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在謝明江前面幾步開外突然倒着走,呼喊後面同伴:“你們幾個快一點!”
她面頰紅紅,似乎是天氣太熱,不留神,從校園裏騎出輛自行車,差點将她撞到,謝明江本能拽了把,那車子也朝反方向歪去,車上人立刻摔倒在地。
“謝謝!”女孩朝謝明江一個勁兒鞠躬,後面的同伴也圍上來了,見她無恙,有的大着膽子說,“叔叔你着急嗎?請你喝飲料?”
有的暗暗示意:“什麽叔叔,是哥哥!”
謝明江不堪其擾,懶得回答,後邊那人放下兜帽,爬起來走到摔倒女孩的旁邊:“小姑娘,你沒事吧?”
謝明江猛然擡頭,随着女孩搖頭,那人也自然而然望向他:“你沒事——”
兩人相互凝視,許久不語,謝明江沖幾個小姑娘随便揮揮手,她們看謝明江興趣缺缺,神色嚴肅,都走了。
周卓重新戴起兜帽,也重新騎上車打算離開,謝明江走到他身前就那麽握住車把子,周卓擡起眼皮,即使在兜帽帽檐的陰影裏,汗水沾濕睫毛,他也有兩顆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平靜無波地凝視着謝明江。
謝明江注意到他擦破的胳膊肘,拿出條格子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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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卓不接,車頭突進了下。
謝明江固執不讓他走,又找出包剛開封的紙巾扔過去,周卓下意識接住,随後懊惱地偏了偏頭。
微微嘆氣,拿出一張就着山地車水壺裏的一點清水擦傷口。
謝明江也松開車把,手揣回西褲兜裏。
“你怎麽在這兒?”
周卓當然不說話。
謝明江換個問法:“這麽熱的天,你們沒部車?陸杉就讓你這麽在大街上跑?”
周卓聽他的潛臺詞是說陸杉不好,馬上有反應了,昂起脖子:“有車,借給他學弟一部山地車,我過來騎走,讓他就在宜家那邊等我。”
謝明江點點頭,伸出手。
“幹什麽?”
謝明江随手往校園裏面一指,很含糊地說:“正好路過垃圾桶。”
周卓遲疑片刻,把用完的紙團放謝明江手裏,為掩飾尴尬,随口發問:“你最近住這兒?”
“不是,我來賣房子。”煙抽到一半,謝明江說,“半山那套別墅,賣給張緯民了。”
周卓明顯愣了下:“為什麽?”
“我缺錢。”謝明江邊說邊笑了笑,“我以為我為什麽缺錢這消息應該傳得滿城風雨,陸杉和你真的不知道?”
周卓立刻閉上嘴,正兒八經卻意味不明地點點頭,謝明江從他的神情裏看出點端倪,他顯然不是沒有耳聞,但卻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此時此刻,謝明江的心情說不出的輕松,其實能和周卓有這樣平靜的交談已經遠在自己意料之外,簡直是夢裏的渴求,無法控制地,他說:“不知道你在這邊兒,把你的跑步機送給王緯民兒子了,那本來是你的東西。我一次都沒跑過,也沒讓別人跑過——”
周卓搖搖頭,打斷謝明江:“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謝明江毫不意外地點點頭:“好了,就像你希望的一樣,現在咱們之間什麽也不剩了。”
周卓擡起眼皮,有些繃緊的面容出現一絲軟化,約莫幾秒鐘後,那是謝明江完全沒有想過的,會從周卓嘴裏說出來的話:“謝明江,你好好過吧。”
等謝明江再反應過來,他已經騎車走遠了,剛才句話那輕飄如呓語,仿佛不曾真實存在過似的。
謝明江在原地伫立許久,直到那個背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視線裏,知道有什麽東西真的消失了,在他和他之間,并且終于再也不會回來。
這種完全被掏空的心情很難用難受或者好受來形容,謝明江怔愣發呆,突然脖子一冰,回頭,譚以星拿着一根雪糕站在他面前:“吃嗎?”
“不吃,你吃。”
“我的我早吃完了。剛才看到你和人聊天,我就過去又買了一根給你。”譚以星挎住他胳膊,“那人真像周卓。”
謝明江撕開包裝紙,三兩口吃完:“就是他,正好他來拿借給別人的自行車。”
譚以星愣了片刻,突然拽了謝明江胳膊一把,企圖親他耳朵。
結果謝明江靈巧往旁邊一躲,只親到他領子。
嫌棄地碰碰襯衫領角,謝明江不懂他的少男心,大煞風景道:“少拿我衣服擦嘴,擦髒了回去你洗嗎?”
譚以星的欣慰感慨頓時化成灰,腳步逐漸放慢,在他身後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這下謝明江倒是很敏銳地回頭了,剛吃完雪糕的嘴裏噴出應景的冷氣:“在我背後擠眉弄眼地幹嘛呢?叫你在校園裏感受一下學霸的氛圍,你感受到沒有?我看我又是對牛彈琴。”
都放假了,留校的人又不多,校園裏人影子都不見幾個,哪有那麽濃郁的學霸氛圍讓自己感受啊真是,譚以星跟在謝明江後面,三步踢飛一顆石子,五步撥弄一下樹葉,像只活潑的猴子。
謝明江說完一句又一句,猶不過瘾,一直說到停車處,譚以星終于受不了了:“謝明江,你越來越啰嗦了。”
謝明江定在車子邊上,眉頭緊鎖地盯着他。
盯的譚以星渾身發毛,他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你是不是忘了下午是你家長會,我告訴你,現在我還說說你,看到成績單,我再選擇對你要不要動用武力。”
說完解鎖蹭地鑽車裏了,譚以星趕緊沾點口水在兩邊眼睛下面劃拉兩下,鑽上車:“謝明江,都給你說了,英語有點發揮失常,成績肯定不是特別美觀,沒法取長補短啊。”
謝明江冷笑出聲:“長?”
“……”
譚以星掰過謝明江的肩,指着臉:“看見沒,我也很難過。”
謝明江點點頭:“看見了,看見你的口水了。”
這人……譚以星氣結,拼命眨巴眼皮,直到擠出兩顆淚珠,謝明江看不下去:“行了,我不吃你這套。”
譚以星馬上拿手一抹:“那你吃哪套?”
“我哪套也不吃!”
“你看你這人,油鹽不進,你也太不好相處了。”
“……”
這樣丢人的時刻,對謝明江而言屈指可數,一疊卷子握在手裏,即便不是自己答的,他都沒臉把它們展開,在手裏卷成個卷。
班主任在講臺上訓家長就給訓自己兒子似的,又拍黑板擦又敲桌子:“有的同學,身邊就是那麽優秀的榜樣,都學不到前面,考不到前面,還在班裏放衛星要參加今年的高考,他家長自己看看,那分兒夠上哪個學校,拿不拿的出手?”
徐長豐在旁邊好奇地探頭張望:“她說的這是誰啊。”
真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故意的,但謝明江也還是勉強應一聲:“說譚以星呢。”
徐長豐挺尴尬:“小譚又沒有什麽底子,不能這樣強求。”
謝明江剛想應答,老師就瞪過來了:“就這樣,他家長還好意思在下邊竊竊私語?我是為你好啊,你知不知道?”
有幾次都想起來走人了,謝明江強撐到最後一秒,和班主任進行了簡短而僵硬的交談,出來直接到操場上提住譚以星的後領子:“回家。”
譚以星:“哎,我球還沒打完呢,賽點!賽點!”
謝明江用極為克制的語調,還不想在大庭廣衆失态,咬牙切齒:“回家,我陪你男子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