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做人要誠實

星期六吃過午飯的時候,方恒不出所料地再一次接到了李強的電話,表示他願意接受賠償,也不想再就這件事糾纏下去。電話裏李強連聲向方恒道歉,說自己也是無法,這筆賠償對他來說很重要。

方恒其實并沒有什麽太多的厭惡或者憤怒,連帶着那個有些出言不遜的律師,她也并未太過介意。以前她也曾經會為這樣的事而憤憤不平,但也許是看得多了,只覺得常态如此。更何況,就算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就未見得會處理得有多高尚,至于原諒,就更加說不上。

而她今天确實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相親。

其實重要這個詞對她來說用的并不恰當,她本身并不覺得相親這件事有多重要,但方媽媽覺得很重要,那麽就是很重要。

方恒本身其實是不認同剩女這個概念的,但她也知道28歲還是單親媽媽的她,在長輩眼中,可能已經是剩女中的剩女了。

這并不是方恒出席的第一次相親活動,近兩三年裏,方媽媽已經為她安排了十數次這樣的約會。對象水準參差不齊,結果卻大同小異。常美娟對她終身大事的緊張程度雖從來沒有當面言明,但在各方面已表露無遺。方恒能體諒她的苦心,但體諒是一回事,要勉強自己從心理上去接受甚至屈從于這樣被安排的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相親有時候很像是互相面試,試圖從對方的履歷背景和臨場發揮中,衡量對方是否适合男女朋友甚至是丈夫太太這個職位。用人單位要從幾百甚至幾千份簡歷中挑出幾十人來面試,再從幾十人中選出幾個最後聘用,那麽相形之下,相親的成功率有多少,也就可想而知。

只不過本着對對方的尊重,出門之前方恒還是略略打扮了一番,挑了一件裙裝,外披一件外套,化了淡妝。出門前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唏噓。

大學時代方恒雖不是傾城之姿,但也總算被評價清秀可人。雖說現在也并沒有人比黃花菜,事實上看起來也許還比實際年齡稍顯年輕,但想到自己已經是孩子她媽,總是難免有些感慨。再想到作為孩子她媽還要去相親,感慨就沒完沒了。

下午兩點,方恒如約坐在了徐家彙的某間咖啡店裏,選址是對方選的,聽說對方家便在徐家彙附近。咖啡店中坐在方恒對面的男子看起來三十歲上下,長相中庸,着襯衫休閑褲,略腼腆。

方恒在腦中回想一遍母親的介紹,“人不錯,老實可靠,工作穩定”,形容的倒也貼切。此人是本地一本大學畢業,畢業後考了公務員,朝九晚五,無不良嗜好,除了偶爾應酬之外,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家裏上網。用個流行的詞語概括之,就是宅男。

“我們家裏有兩套房子,我們現在住在徐家彙附近這套,另一套是舊房子,在長寧,我們将來結婚的話可以把舊房子賣了買套新的當婚房,我們再一起貸點款就可以了。”男子開始闡述自己的家境,好像已經和方恒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要把自家的家底都交代清楚。

現代人就是這麽直接,相親的目的就是結婚,每個人都很清楚,那麽也沒有必要拐彎抹角,不如大家都以這樣的認知為前提,反而容易溝通。

方恒第一次遇到這一類人的時候,被對方說得一愣一愣的,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還險些被一口茶嗆到,到得如今,她倒也是見怪不怪了。

“既然我們将來是要一起過日子的,那自然是要一起承擔家庭,我不會做太多家務,但将來幫着照顧照顧孩子還是可以的,而且我爸媽也很喜歡帶孩子,他們也會幫忙的。”這應該算是該男子的心聲坦白了吧。

雖然對于這樣的剖白略感不适,但為了信息對等,方恒也只能出賣一下自己的家境,“我爸爸幾年前就過世了,現在我和媽媽住在一起。”

其實對方在剛開始的時候了解了方恒的基本情況之後,到目前為止對方恒好像基本滿意。但在方恒說了下一句話的時候,可以明顯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由晴直接轉晴天霹靂。

那句驚天地的話便是,“我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我平時工作比較忙,現在是媽媽和我一起在照顧她”。

每每方恒在相親過程中說出這句話,總是應了表姐謝珊的戲言——你又吓到了一個大好青年。是不是大好青年她不知道,只是要不被驚吓到也很難了。她倒也不是故意要吓人家,只不過本着做人要誠實的原則,坦白實情而已。

自然的,還沒等喝完杯中的咖啡,男青年便告有事先走了,然後,大概就不會有然後了。

方恒對此早已習慣,設身處地為對方想想,也确實不能接受娶個老婆帶個拖油瓶。但其實從她自己的角度出發,不得不承認,她總是故意要透露給對方這個不能為人所接受的事實。

笑着道別之後,想着回家必然要面對母親的責問,她便決定自己一個人在咖啡店裏坐一會兒,拿出随身帶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敲起了鍵盤寫稿。至于她為什麽會帶筆記本電腦去相親,只能說是經驗會使人有備而來。

雜志社如今雖然區分訪員和編輯,但因為只是地方性雜志,只在本地和周邊城市出刊,實際上編制不足,大多數人都是身兼二職,再者方恒本身文字功底很好,也樂得自己寫稿,于她而言,寫一篇好的稿件如同創作一件藝術作品,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咖啡香伴着藝術創作,直到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方恒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蘇晴晴。

蘇晴晴和方恒讀大學的時候并不是一個專業,方恒是新聞系,蘇晴晴是計算機系,但蘇晴晴卻是她由大學時代起最好的朋友。

“蘇小姐,怎麽突然有空關心我啦?”

“大記者,是你太忙沒有空理我好不好!”電話那頭響起蘇晴晴清脆的聲音,“你在哪兒呢?”

“在咖啡店寫稿。”

“又被你媽抓去相親了?”方恒通常只在家或辦公室寫稿,蘇晴晴只要一聽她在咖啡店寫稿,便知道對方又去相親了,因為每次方恒都會為了逃避相完親回家的促膝長談,而故意躲在咖啡店寫稿。

“嗯。”

她問也不用問就知道結果如何,方恒能一個人坐在咖啡店寫稿,就是對方已經被方恒的誠實吓跑了,所以幹脆直接入正題,“那就是有空啦。那幫我個忙吧。我們公司要拓展新業務,要寫個宣傳文案,你文筆那麽好,有空的話幫我們審核審核?”

蘇晴晴本科畢業後追随着她創業的師兄,在他公司裏工作,搞計算機方面的業務對她來說倒是手到擒來,但其實蘇晴晴追随他師兄的原因既不是有創業的雄心壯志,也不是為了就業對口,而是小女兒的私心。

計算機系向來女生稀少,因此只要是個女生,在系裏面就是個寶,被男生們捧在手心。蘇晴晴長得端正,性格爽朗,當時在系裏也是追求者衆多,但她偏偏死心眼地看上了大她兩級的師兄祝遠。

這一追随就是追随了十年。十年裏性格外向如蘇晴晴,卻從來都沒有對祝遠表達過心意,方恒曾經問她為什麽,是不是怕被拒絕之後別說不能和他一起打拼事業,甚至連朋友都沒得做。蘇晴晴的回答卻出乎方恒的意料,她說祝遠是聰明人,這麽多年來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他既不開口問,也不把她推開,就是滿意于現在亦兄亦友,同創業共拼搏的關系,不希望改變,那麽她又何苦去捅破這層紙,或許到有一天她累了倦了,便會自動離開了。

蘇晴晴其實并不如一般的女生細心敏感,但唯獨對與祝遠有關的事有着一份別樣的細膩,她自己很清楚,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了。她總是笑稱,她和方恒是傻姐傻妹,正好互相依偎,互相勉勵。

方恒時常幫着蘇晴晴他們公司寫宣傳文稿,當然一方面是因為她還曾經欠祝遠一個天大的人情,更重要的卻是因為她的傻姐妹。回想當初父親住院昂貴的醫藥費,也是蘇晴晴,不但傾其所有,還出面幫她問祝遠借了這筆錢,解了燃眉之急,而祝遠也正是看在這個小師妹的面子,一口便答應了,在方恒拿到父親單位給的慰問金還清這筆錢之前,也從未開口催促過一句。那時她就知道,這一輩子她還有這個好姐妹可以依靠。

“發過來看看。”雖說是“審核”,但方恒其實也知道,他們公司一群計算機專業畢業的人只是提供素材而已,最終十有八九還不是要她重新撰稿。

“謝謝啦。”蘇晴晴說完又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情,“哦,對了,晚上有空吧?不用陪女兒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今天倒不用,表姐和表姐夫帶方以心出去。去哪裏吃?”在今天這種情況,方恒自然是樂得不回家吃晚飯的。

“你在哪裏?我現在在外面,一會兒過來找你。”蘇晴晴的說話聲背景裏是各種讨價還價聲,方恒猜她又去跳蚤市場了。蘇晴晴有一個很大的愛好就是去跳蚤市場淘各種小玩意,樂此不疲,方恒不想打擾她的雅興,也不想她再繼續打擾自己的思路,就報了地址挂了電話。

方恒在咖啡店坐了一下午,改好了蘇晴晴她師兄發過來的宣傳文案,寫完了稿,下午五點的時候,蘇晴晴果然提着一包戰利品來找她了。

到了吃飯的地方方恒才知道,蘇晴晴所謂的一起吃個飯,是很多人一起,自己只是被她拉來做陪客。

蘇晴晴打電話給祝遠問了包房號,順便告訴他自己把方恒也拉來了。方恒也無法,來都來了,現在打退堂鼓太晚,而且蘇晴晴也不會放人,再說衡量一下和很多人一起吃飯和回家同生氣的母親一起吃飯,她還是會選擇前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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