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又吓到了一個大好青年
“是嗎？那就好。”聽到李強可以手術的消息，方恒其實是高興的，“看來他倒應該謝謝你。”
正好遇到紅燈，夏宇楓轉頭看向方恒，有些疑惑。
方恒似是讀懂了他的表情，“你一定是幫他争取過的，要不然那種奸商怎麽會賠這個價位給他。”
“你倒是很懂奸商。”夏宇楓聽到“奸商”兩個字，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居然就這麽當着他的面說的這麽直白。
方恒也同時笑了起來，兩人好像因為這一句“奸商”，站在了同一陣線。
夏宇楓的心裏有了一絲悸動，他疑惑到底方恒認為他是什麽樣的人，也許她并沒有誤解自己，但轉而想到方才的對話，又覺得對方應該對自己還存着些許誤會。
其實他做了那麽多的心理活動可以說是純屬多餘，方恒由頭至尾都沒有對他有任何負面評價，她知道這只是各盡其責，至于賠償費，雖然她猜想這也許是夏宇楓争取過的，但她也并沒有覺得他的所作所為有多麽值得敬佩。在方恒看來，矛盾雖然由他化解，卻仍然不能改變工人工作環境惡劣的根本問題。
但無論如何，夏宇楓總算覺得氣氛輕松了一些，“李強對你還是有點內疚。”
“其實沒什麽可內疚的，他需要錢做手術，接受賠償也很合理，每個人有自己的立場，站在他的立場看沒有什麽不對。”方恒頓了頓，淡淡說道，“雖然我偶爾也會希望他能頂住壓力，但我也只是有那麽一絲天真的想法而已，那麽一絲絲。”
“偶爾天真一下也沒什麽不好。”
方恒自嘲地笑了笑，“謝謝你安慰我。”
“不用謝。”兩個人說完都為如此別扭的對話而笑着搖頭。
這一番對話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沒有起初僵硬，一路聊着天到了方恒家。方恒下車和夏宇楓道別，轉身正準備進門，又被夏宇楓叫住，“方恒。”
方恒轉回頭，見夏宇楓下了車朝自己走來，走到她面前後微微皺了皺眉，“張正彬他這個人平時都是這樣口無遮攔，但他沒有惡意的。”
“我知道，我沒有生氣，你不用這麽嚴肅。”方恒很難說清楚到底當時是什麽感受，然而回過頭看這幾年，再難聽的話她也聽了不少，對于幾乎百毒不侵的她來說，這不能算是有殺傷力，所以并沒有放在心上。
夏宇楓正要開口再說什麽，被一聲清脆的童聲打斷，“媽媽！”
兩人同時轉過頭，從街角跑過來一個四五歲大的女孩，穿着一件薄絨衫外套，一蹦一跳跑過來，撲進方恒的懷裏。
方恒彎下腰，幫女兒理了理衣服。随後走過來一男一女，女子轉頭看了看一旁微微發愣的夏宇楓，眨眨眼睛，帶着絲絲笑意輕聲問方恒，“你朋友啊？”
“夏宇楓。我表姐謝珊，表姐夫陳浩鵬。”方恒牽着女兒，簡單地為他們作介紹。然後對着女兒道，“方以心，叫叔叔。”
“叔叔好。”
“你好。”夏宇楓以為以方恒看起來二十七八的年紀，有個孩子也應該只有兩三歲，但眼前的這個小女孩看起來有四五歲大，任誰都會有些驚訝。“女兒和你長的很像，很漂亮。”
方以心人小鬼大，聽明白了這句話是在誇她，一下子覺得這個叔叔看起來親切很多，小眼珠看着夏宇楓閃閃亮。
“叔叔誇你，你應該怎麽回答？”
糯糯的童聲輕輕開口，“謝謝叔叔。”
方恒轉頭看向夏宇楓，“今天謝謝你了。”說完複又轉向懷裏的女兒，“跟叔叔再見。”
“叔叔再見。”方以心戀戀不舍地向誇她漂亮的叔叔揮揮手。
“那我先走了，再見。”
黑色的豐田開走之後，謝珊輕笑一聲，“哎，你又吓到了一個大好青年。”
謝珊經常打趣方恒，說她這個年紀，看上去也不老氣，帶着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大好青年都被吓跑了，方恒知道這其實是事實，聽完總是笑笑，不予置評。
此刻，方恒自然聽得出謝珊話裏的意思，只道，“不要亂說，剛剛認識的，只能勉強算是朋友。”方恒看向女兒，眼裏滿是母親的柔情，“今天有沒有不乖啊，有沒有聽姨媽姨父話？”
“心心很乖的。”小女孩乖巧地偎在方恒的懷裏，大大的眼珠子一轉，望向一邊的姨媽姨父。
陳浩鵬接口，“方以心很乖，你不用擔心。”
“今天麻煩你們了。”
“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謝珊也收了剛才戲谑的笑，轉而道，“但是方恒，說真的，你也要考慮為自己考慮一下。”
方恒知道家裏人都是為她好，只是這樣的關心她始終學不會如何從容應對。
“好了好了，方恒自己知道的。”陳浩鵬适時解圍，“既然在這裏碰到了，我們也不上去了，幫我們跟阿姨說一下，我們回去吧。”說着跟方恒她們告了別，拉了自己妻子朝自家小區走去。
謝珊和陳浩鵬結婚兩年，還沒有孩子，當年籌備結婚買房的時候見方恒他們新搬的家離謝珊工作的地方很近，環境也還好，就買在了附近的一個小區。
謝珊雖然有時候表面上會打趣方恒幾句，但內心實際上很心疼這個表妹，遇人不淑也就罷了，最後還成了單親媽媽自己帶女兒，所以也總是能幫則幫。丈夫陳浩鵬也很喜歡這個小外甥女，兩夫妻便也常常帶着方以心出去玩。
也是因此，方恒非常感激表姐和表姐夫，他們的幫忙不僅讓她可以松一口氣，對于年幼的女兒方以心來說，也是增添了許多家庭溫暖。
然而方恒很清楚這樣的幫助只能是暫時的，他們終有一日會有自己的三口之家，有自己的子女要疼愛，她也明白謝珊話裏的那些道理，她是應該為自己打算一下的，但她卻至今都沒有想清楚過，她到底應該如何打算。
方恒在回家之前其實就準備好了面對母親的嘆息，拖來拖去，該來的總是要來，該面對的也總是要面對。不出所料，一進家門，就見到母親常美娟的臉色不太好。“回來啦。”見外孫女在，她也沒有多說什麽，等到方恒把方以心安頓好，哄她睡了，才拉了方恒坐到一邊。
母親一如往常方恒相完親回來，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恒恒啊，你……唉……”
方恒坐到母親身邊，淡淡開口，“媽，我知道你失望，但是我不想騙人家。”
“我也不是要你騙人，只是暫時不要說而已。兩個人相處相處，也許人家覺得你人好，就不在乎這些了。”常美娟是心疼女兒，那麽年輕，帶着女兒，下半生沒有着落。
“這樣對別人不公平。”
“那麽誰來對你公平。”
一時間母女倆都無話，方恒默默低下頭，她知道母親是十分介懷當年的事，這樣的事發生在女兒身上，任何一個母親都會如此。站在她的立場，也沒有資格駁斥什麽。
半晌，常美娟軟了語氣道，“你因為他搞成這樣，不要再想着他了。”
“我真的沒有。媽，這麽多年了，我是真的放下了。”
“那你到底為什麽？”在常美娟的邏輯裏，既然放下了，就應該看看別的男人。
方恒不知道怎麽向母親解釋，她知道母親的想法，也知道日久生情的道理，但也許是潛意識裏抵觸相親，無論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她都會将自己的情況坦白相告。而她心裏很清楚，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如此坦白，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再和她深入了解。蘇晴晴所說的愛屋及烏，哪有那麽容易。她的心裏很矛盾，一方面，她不願意把自己當成是折價貨品出售，但另一方面，她也覺得自己配不上太好的男人。
沉默片刻，方恒終究還是開口，“我真的沒有再想着以前的事情。”也許只有這一點她是可以肯定，且誠實相告的。
常美娟見方恒的态度如此，便不再多說，轉開話題，“早點睡吧。”
方恒反思，是自己錯了麽，是不是真的應該如母親所說，找個差不多的男人相處相處談婚論嫁。但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她又自我否定，她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方以心着想，她不想方以心童年不幸福，如果給她找一個不待見她的繼父，還不如就如現在這樣。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只能順應那句老話，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方恒回到房間之後估摸着蘇晴晴怎麽還沒會給她來電話，按今晚分開之前她眼神中的狡猾，以及方恒多年來對她的了解，這個電話她絕對是會打的。
五分鐘之後，方恒果然接到了蘇晴晴的電話。
“這一路和夏律師聊得可好啊？”蘇晴晴開門見山。
方恒就知道蘇晴晴肯定是想多了，“人家就是禮貌地送我回來而已，你想到哪裏去了。”
“我沒有想到哪裏去，我是眼見為實，人家吃飯的時候眼睛可是常常往你這裏瞟呢。”
方恒心想，這人自己吃飯時瞟着祝遠，哪裏還有空再來關注誰在看她，擺明了是在胡謅。
蘇晴晴接着道，“我覺着吧，這倒是個好男人，你好好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人家都不是這個意思。他是因為覺得上次對我說的話不太禮貌，所以內心歉疚。”
“什麽話？”
“上次采訪時候碰到，聊了兩句，其實也沒什麽，他覺得自己語氣不太好，過意不去而已。”方恒也不想再詳述采訪的事情，蘇晴晴有時候有些太耿直，要是為了這兩句無關緊要的話，弄得她将來見到夏宇楓就吹鼻子瞪眼，也沒什麽必要。“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
“我那是關心你好不好！”
“是是是，你最有我心了。”
蘇晴晴頓了片刻，開口道，“其實他如果真的對你好，你不要扮看不見。”語氣不複先前的輕快。
方恒直覺蘇晴晴的這句話不是對方恒，而是對她自己說的，“出什麽事了？祝遠他又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這樣呗，還能怎麽樣，已經不能再怎麽樣了。”蘇晴晴的語氣有些無奈，“我沒事，你放心吧。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睡吧，晚安。”
方恒知道蘇晴晴和祝遠之間一定是又發生了什麽事，但既然現在她不願說，那麽怎麽問也是徒然，而且她也相信，蘇晴晴心裏的那本賬其實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她自己可以退讓到哪一步。
有時候她很羨慕蘇晴晴，想清楚了，勇往直前，不像她，畏首畏尾。
有時候她也會回想以前的事，回想自己剛進大學的時候同樣無所畏懼，她有些嫉妒從前的自己，也有些懷念從前的自己，但有時也會惱恨從前的自己，如果當初知道害怕，那麽現在會不會反而沒什麽可以怕的？
但是如果，永遠都只存在于假設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