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于憂患不得安逸
方恒揣着合同去找夏宇楓他們事務所找他的時候,一進門見到的是正在跟小秘書鬥着嘴并一起整理文件的張正彬。
後者乍一見到方恒,先是有些驚訝,再是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便有些不好意思,和她打過招呼便忙着為此連聲道歉。
方恒告訴他自己并沒有放在心上,他這樣反而折煞了她,并問了他夏宇楓的辦公室在哪裏,張正彬非常熱心地撇下小秘書,親自把她帶到夏宇楓辦公室的門口。
方恒敲門進去的時候,夏宇楓正在邊上的櫃子裏找東西,見到是她,便放下手上的活,請方恒到沙發那邊坐下。
夏宇楓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瓶水遞給方恒,自己也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方恒接過水放在茶幾上,從包裏掏出合同,“這份就是當時簽的合同,我看了看還挺長的,你如果有事的話等有空的時候再看好了。”
方恒自己在來之前也看過這份合同,前前後後将近十頁,她本身看書并不慢,但由于合同上有許多對她而言生澀拗口的專業詞彙,直接導致她看了很久,而且看完還是不甚明晰。
“我現在也沒什麽事。”
夏宇楓接過合同翻了起來,方恒在一旁不敢出聲打攪他,只能喝幾口水,順便參詳一下他的辦公室。
夏宇楓的辦公室大小中等,除了一個書桌和邊上的櫃子之外,就是他們兩人現在坐着的小型單人沙發和面前的小茶幾,茶幾上擺了一小盆不知名的綠色植物,整個辦公室給人的感覺很普通,總體而言十分幹淨整潔,辦公桌上雖然有許多文件夾,卻堆得十分整齊,不顯得淩亂。
在方恒參詳完辦公室,百無聊賴胡思亂想了幾分鐘的時間裏,夏宇楓把合同翻了一遍,“有點麻煩,對于貨品性質的用詞很模糊,合同的寫法也是明顯偏向供貨方。”
方恒沒想到夏宇楓這麽快就看完了合同,還在想自己的心事,聽到他的聲音才回過神,“不好意思,你說什麽?”
夏宇楓從合同裏擡起視線,見到方恒一臉迷茫的表情,不覺微微一笑,“合同大概的意思是說會按照買方的要求提供貨物,雖然也提到是優質的布料,但這個優質是沒有定義的,也就是說他們可以說他們提供的布料就是優質布料。”
方恒消化了一下,才又問,“那就是說只能當是自己倒黴?”
夏宇楓想了一想,答,“這樣,合同能不能先留在我這裏,我回去再仔細看一看,然後再給你确定的答複。”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方恒自覺這樣是占了別人的大便宜,更何況自己和他也不是很熟,“如果真的不能循合同賠償就算了,我再想想辦法。”
“不要緊。我剛剛也只是粗略一看,說不定有細節我沒有注意到。如果你真的不好意思,到時候如果能解決,請我吃飯吧。”夏宇楓看得出方恒有些不自在,試着調節氣氛。
“那是一定的。”話雖如此,方恒其實是打定了主意到時候還是公事公辦,付給夏宇楓相應的報酬。
夏宇楓送方恒出去的時候,叮囑她先不要寫報道,出了報道轉圜餘地就小了很多。方恒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方恒回去之後告訴了母親有朋友正幫着看看合同,讓她的朋友先不要着急。夏宇楓在周末的時候又打了電話來問她還有沒有別的什麽資料文件,有的話也一并給他看一看。
方恒把其他資料送過去的那天,沒有遇到夏宇楓,聽說他去了客戶那裏,是事務所裏的小秘書代他收的文件,當天晚上夏宇楓才給她回了條信息說資料收到了。
那之後幾天都沒有下文,常美娟問過幾次方恒事情有沒有進展,她只能敷衍過去,但她覺得對方應該是真的很忙,所以也不好催,畢竟那不是人家的工作。
而且不僅對方很忙,她自己也很忙。
方恒本來以為李強和天遠的事情就這麽了結了,沒想到這事竟然還有下文,而這個下文居然莫名其妙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就在李強手術兩周以後的周一,主編照例召了一衆手下開會,大家彙報一下自己的工作和進展,然後分配一下一周工作,一圈下來也無甚特別。接着主編就提到了天遠的事情,大意是說天遠要做一些施工安全上的升級,所以要派人去采訪一下,寫篇報道,這件事電視臺也在跟了,所以雜志社務必也要跟緊一點。這事情挑的明了,無非也就是相熟的媒體為天遠做個宣傳。
方恒聽到天遠兩個字,先是一驚,然後一愣,接着因為之前的事情,對天遠的印象不好,所以下意識地不想去接手,就把自己當透明人晾在那裏,恰巧也有另外一個編輯胡薇自告奮勇要接下這個采訪任務。
胡薇比方恒小兩歲,卻早方恒一年來到這家雜志社,所以資歷上與方恒可以說差不多。相反于方恒很多時候對工作的挑挑揀揀,胡薇則是樣樣通吃,什麽新聞都跑,來者不拒,也不嫌苦不嫌累。而事實上,社裏也确實需要她這樣的人,雖說她為人有些過分外向,說話有些尖酸刻薄,但總算也是任勞任怨。
方恒原以為這件事會就這樣塵埃落定,誰知道主編略一思索回了一句,“胡薇你手上不是還有舊區改造的開發案在跟嗎,這兩天就要有決策了,這是大新聞,馬虎不得,天遠這件事還是換個人吧。”主編一掃桌邊衆人,最後視線落在低着頭正在盡量減少存在感的方恒身上,“方恒,這個報道你跟吧,反正現在你手上也沒什麽大事情。”
方恒心中無奈,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只好淡淡應了一句,“好。”
她其實對這個報道興致缺缺,抱着十分不情願的心态把天遠的施工現場、後勤部、施工安全部等等全都跑了一遍,只餘最後一塊,就是采訪天遠負責這件事的陳副總。
好容易跟陳副總約到了周五下午的一個小時時間,方恒早早地等在陳副總的辦公室外,幸好陳副總倒是如時出現了,否則她又要在心裏再罵這些奸商兩百遍。
采訪中,陳副總談了整個加強施工安全計劃的策劃和統籌,洋洋灑灑一大篇,談了幾近一個小時,其實如果遇到言簡意赅,大約20分鐘也就講完了,可見陳副總是有多麽啰嗦,又或者換個角度說是津津樂道于自吹自擂。但是方恒作為一個專業記者,還是給出了非常專業的态度,挂着可掬的笑容,認認真真聽了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以後,方恒如刑滿釋放之後重獲新生,終于在心裏長出一口氣,卻沒有想到陳副總接了一個電話,她的氣吐到一半又抽了回去。
這個電話是天遠的周總給陳副總打的,大約的意思是說周總請了他們主編吃飯,讓她和陳副總也一起去。方恒本想說自己只是小人物,主編去就可以了,誰知道話還沒出口,接到了主編的電話,意思就是讓她也一起去,既然領導放話,自己也自然是不能再推脫,只能給家裏打了電話說不回去吃晚飯。
周總和主編已經去了飯店,陳副總有車,打算帶方恒一起過去,臨走卻突然有事需要處理一下,示意方恒等他一會兒。方恒只好在門外陳副總秘書對面的沙發座上坐着發呆,卻不意有個熟悉的聲音叫她的名字,“方恒。”
方恒回過神,發現站在面前的是夏宇楓,站起來和他打招呼,“你怎麽在這裏?”
夏宇楓笑笑,除了第一次在醫院見面的那次,之後方恒所見到的夏宇楓都挂着這種不親不疏的禮貌性笑容,“我來送份合同,這句話好像應該我問你吧?”
方恒一想,他是天遠的律師,确實是她自己的出現更不合理一些,笑着回答道,“我來采訪陳副總的。”
夏宇楓見已是下班時間,不禁疑惑,“還沒采訪到?”
方恒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已經采訪好了。”
夏宇楓本是想下班之後給方恒打個電話說說布料合同的事,既然現在遇到了便正好打算和方恒提起,但他話還沒說完,陳副總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他便轉而向陳副總解釋送來的合同裏的一些細節問題,與方恒的對話就此夭折了。
而方恒此時此刻則生出了兩份心思,一份心思是關于她去采訪李強的事,她生怕夏宇楓說些什麽,對方倒是只字未提,她也算松了口氣。想想也是,他那樣的人不會說多餘的話。
而另一份心思則牽在布料進貨合同的事情上,但顯然如今的情況,不适宜繼續追問。
陳副總見他們兩人似是認識,便順勢邀請夏宇楓一起去今晚的聚餐,夏宇楓本是想推辭的,這件事和自己沒什麽關系,人家也只是客氣一下,找個借口說約了人便可以搪過去了,但臨開口望了方恒一眼,卻不知為什麽有些猶豫。
他正猶豫間,倒是陳副總又對着方恒道,“夏律師在這次的事情上也是出了很多力的,你看這麽晚他還親自來送合同。”
這句話倒是說得方恒有些吃驚,但随後她迅速收拾了自己可能不恰當的表情。
最後在陳副總的催促中,夏宇楓便跟着他們一起去了飯店,直到坐在桌邊,他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自己是怎麽就會莫名其妙答應來的。
方恒他們主編原來和周總是老友關系,兩個人老滕老周的叫得熱絡,也難怪天遠的事情主編會那麽積極,她此刻心中暗暗計較,如果當初李強那件事情真的成文,被主編看到了,不可能刊出來看來是板上釘釘的事,除此之外,主編會不會翻她白眼,甚至炒她鱿魚?
她總是憂慮自己會不會因為某個報道激怒主編從而失業,蘇晴晴總是說她杞人憂天,但她自己卻不這麽覺得。雖然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些年,她卻在做新聞這一件事上出奇的有堅持,然而她也深刻地明白飯碗的重要性,所以一直都試圖在兩者之間尋找平衡,但總的來說,這猶如是在走鋼絲,小心翼翼,卻仍然提心吊膽,一個失足也許就墜入萬丈深淵。
當然如今在飯局上,憂慮的心思只能暫時放一放,方恒觀察着主編的表情,任何細微的變化都不放過,因為自己酒量不好,所以一般都會看主編臉色行事,若是主編暗示,那麽就算明知道要喝醉也只能英勇就義了。
不過好在今天主編還是比較照顧她,給了她一個他們兩人知道含義的眼色之後,道,“小方啊,我們一起敬敬周總和陳副總,今天陳副總還親自接受你采訪。”轉而對周總道,“老周,以後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說完主編就幹了杯中的紅酒,周總今天顯然心情不錯,也一起幹了一杯。
主編那個眼色的意思是她只要跟在後面就可以了,偷偷地咪一口紅酒,不要引人注意,但誰知陳副總居然火眼金睛,笑着道,“這個小方,我們都幹了,她居然才喝了一小口。”
作者有話要說: 翻看了一下前面的章節,發現有些“口口”,只能麻煩大家填空一下。。。其實真的沒有什麽不恰當的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