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很意外很驚喜
方恒是在周六的晚上領着方以心回到房間，開始進行打預防針活動。
她坐在方以心的床上，把女兒抱在自己的腿上，先說說一周的事，和女兒聊聊天，最後才是入正題。她此刻慶幸自己從前對方以心說的是“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那至少現在還可以兜回來。
“心心，媽媽有件事要跟你說。”方恒覺得方以心雖然只有五歲，但其實她懂得比五歲的女孩子多，雖然這一點讓她一直很自責，她認為孩子就應該有最天真的一面，過分成熟對她來說只是一種殘忍。
方以心此刻也确實是能夠從媽媽的語氣裏感知到有很重要的事要發生，她坐在媽媽的懷裏，望着媽媽，沒有鬧，沒有說話，很認真地等着媽媽接下去要說的話。
“心心以前問媽媽，爸爸在哪裏。”方恒看了一眼女兒的表情，見她沒什麽變化便繼續說，“媽媽那個時候告訴你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現在爸爸回來了，心心想不想見他？”
方以心眨了兩下眼睛，說，“媽媽想不想我見？”
方恒聽到方以心的問句，突然眼底一熱，女兒果然一直都是懂的，懂得她的辛苦，懂得她的為難，這對于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而言，實在是太重，不應該由她來承受。
方恒撫着女兒的臉龐，心裏是一陣一陣的心疼，“心心不用管媽媽怎麽想，這件事情最重要是你自己怎麽想。”
方以心想了片刻，點點頭，“想的。”頓了一會兒，複又問方恒，“為什麽爸爸之前都不回來？是不是不喜歡心心？”
方恒愣住了，眼眶裏又不由自主地湧起了眼淚，她努力地不讓眼淚流下來，但是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沙啞了，“不是的，爸爸之前去的地方太遠了，在美國，而且又忙，一時之間回不來。”
她伸手抹掉眼角剛剛流下來的一滴淚，“我們的家庭跟別人家有些不一樣，爸爸媽媽不住在一起，但爸爸媽媽都一樣愛心心，知不知道？”
方以心再點頭，“心心知道了，媽媽不要哭。”說着把頭埋在了媽媽的懷裏。
方恒抱緊女兒，笑着答，“媽媽沒有哭，媽媽是因為心心太懂事了，所以高興，是高興地流眼淚。”
方恒在周日帶方以心去見鄭彥青之前，把這件事和常美娟說了一下，不出所料，母親聞言十分不悅。
她曾經也是很看好這個男孩子的，她覺得方恒遇到他是有福氣的，然而事情發展到後來，眼看着自己的女兒有了這樣不堪回首的經歷還是拜他所賜，她怎麽能不恨他。到得六年之後的今天，也許她的恨更勝作為當事人的方恒。
但是正如方恒所說，方以心是他的女兒，他要認這個女兒無可厚非，方以心要認這個爸爸也是人之常情。本身隐瞞此事就是她不對在先，她因為自己的不忿和固執剝奪了方以心五年的父愛，剝奪了鄭彥青五年的親情天倫，她不應該繼續隐瞞下去，雖然這其中也夾雜了她因對方以心愧疚而生的私心。
鄭彥青當日早早等在了方恒家樓下，他有些忐忑，這将是他第一次見到素未謀面的女兒。
對于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女兒，有這樣一個小不點叫自己爸爸，他很興奮，也很不安。
有時候走在街上見到人家爸爸帶着可愛的小女兒，他也會遐想自己将來的兒女是什麽樣的，他會怎樣和他們相處，他要給他們買玩具，教他們讀書寫字，看着他們怎樣成長。
但當這一天真的來的時候，他卻又很害怕，怕這缺失的五年相處讓他們一時之間親密不起來。
他為此做了很多準備，問了許多朋友的意見，五歲的小女孩喜歡什麽，然後精心去挑選了禮物，但饒是這樣，他仍然覺得不夠，什麽都不夠彌補這五年的時光。
想到這裏他有些怨恨方恒，她即使恨他，也不應該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他，方以心也是他的女兒。但靜下心來之後想，方恒當初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孩子，一個人未婚生子，之後家裏又發生變故，她是怎樣辛苦走到今天，想着想着，怨恨也就淡了，最末竟還生出了絲絲憐惜。
然而憐惜歸憐惜，因為這樣一個意外的驚喜或者說是驚吓，他所要面對的後續事宜還很多，将來怎樣與方恒母女相處，父母那邊怎麽交代，還有就是陸怡菁，她一路陪着自己走來，由美國走回上海，整整四年，他們兩人的感情又因此會有怎樣的變化，應該何去何從，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要一一解決的難題。
只不過當那個小身影躍入他眼簾的時候，這些問題似乎都可以先放在一邊。
方恒牽着方以心走出樓來，方以心見到這個陌生的爸爸對她來說絕對是人生新體驗，她雖然很羨慕別人有爸爸，但說到底她的五年人生裏卻沒有任何和爸爸這種人物相處的經驗，接的最近的可能便是表姨父，但那畢竟是姨父，是不一樣的。
其實，對鄭彥青來說也是一樣。當方恒母女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簡直都已經不知道手手腳腳應該怎麽放了，臉上欣喜的微笑都顯得不那麽自然。
他蹲下身和方以心平視，仔細地觀察小女孩的眉眼，看着确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他有些緊張，說話的聲音也随着有些顫抖，“你叫方以心？”
方以心向方恒身後微微瑟縮一步，點點頭。
方恒感覺到了方以心的動作，把她往前牽了一下，低頭對她道，“心心不是說想見爸爸嗎？”
方以心又點點頭，仍然是沒有開口，擡起頭望着方恒。
鄭彥青顯然已經十分的不安了，方恒也能夠很明顯地看出來，她于是又扯一扯方以心的手，“叫爸爸。”
方以心有些猶豫，看看方恒再看看鄭彥青，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嗫嗫喏喏道，“爸爸。”
盡管這聲音在方恒聽來跟蚊子叫一般小，但鄭彥青還是聽到了。他這幾日曾多次想象這一幕，但當他第一次親耳聽到有人叫他爸爸，這感覺還是比任何想象都要來的激動人心。
“心心乖。”鄭彥青喜上眉梢，他未曾料到為人父是這般的喜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看着方以心，覺得這小女孩怎麽看怎麽可愛，簡直就是天上有人間無。
他想伸手去握方以心的小手，這一次方以心沒有縮，她的小手握在他手裏，軟軟的，連他的心都一并融化了，任何語言都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方恒看着鄭彥青如此的憨态可掬，之前尚有的一點抵觸便也消失了，但三人杵在小區裏總有些奇怪，邊上還有來來往往的居民，于是她便輕輕咳了一下，以提醒鄭彥青。
鄭彥青被她這麽一咳，才從自己的歡喜之中驚醒，又突然想起自己的禮物，便将手提袋子裏的毛絨玩具拿出來給方以心。這是綜合大家意見的結果，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普遍喜歡毛絨玩具，他原先對此很有信心，但當他真的把玩具遞到方以心面前，卻又有些不自信，萬一方以心和別的小女孩不一樣怎麽辦。
方以心還是和同年齡的女孩子是一樣的，她見到毛絨玩具的時候露出了表示喜歡的笑，鄭彥青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
“謝謝爸爸。”方恒在一旁提醒。
“謝謝爸爸。”方以心依樣畫葫蘆。
“我們心心真有禮貌，但爸爸給你買東西是應該的，不用謝。”
方恒提議把玩具放在門衛室，免得帶來帶去也麻煩，于是玩具寄放了之後，鄭彥青牽起方以心的另一只手，三人并排向小區外走去。
鄭彥青到此時終于接受了自己有一個這麽大的女兒這個事實，現實是，這感覺比他想象的要好上許多倍，他喜歡聽方以心用糯糯的聲音叫他爸爸，喜歡看方以心對他笑，喜歡牽着她軟軟的小手，這一切的一切是他不曾期盼得到的，如今這意料之外的收獲卻令他驚喜萬分。
這一天的親子活動總體還算順利，鄭彥青和方恒帶着方以心看了兒童書畫展，然後鄭彥青自然是舍不得這麽快送方以心回去，便要求和她們一起吃晚飯，方恒應允了。
方以心和鄭彥青也漸漸地熟悉起來，小孩子畢竟還是容易接受新人新事，又或許是血濃于水，開始時是鄭彥青問什麽她答什麽，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已經主動和鄭彥青說話了，鄭彥青對此自然是歡喜無比，整一天他都沉浸在認回女兒和與女兒相處的喜悅之中，除了後來他注意到方以心提到了好幾次一個夏叔叔之後，他微微皺了皺眉，但這些小插曲都不足以破壞他的心情。
吃過晚飯鄭彥青将方恒和方以心送回家，方以心此時已經趴在方恒肩頭昏昏欲睡，方恒也知道方以心一天下來一定是累了，想趕快帶她上樓洗澡睡覺，只是在等着似有話要開口的鄭彥青把話說完。
“方恒，下次能不能把方以心交給我帶兩天，一來我想跟她多相處，二來，也應該帶她見一下她的爺爺奶奶。”鄭彥青提的要求倒也合理，方以心于情于理都應該見一見兩位老人。
方恒略略思索了一下，“你今天剛剛和她……，我不是說不給你帶，只是你要給方以心時間适應，不如下周六你帶她出去玩一天，或者見見她爺爺奶奶也可以，再過一段時間再讓她到你那裏去住幾天，大家都慢慢來，你看好不好？”
方恒此話說的委婉而有理，鄭彥青也想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法，便也同意了。
鄭彥青看着方恒帶着方以心進門才離開，方恒此時心裏有些落寞，她是想要這樣的結果的，她想給方以心一個相對完整的童年，然而這樣的結果卻也意味着她們母女的生活必然會出現一些改變，方以心會有更多的時間不在她身邊，開始是一天兩天，之後則可能是好幾天甚至幾個星期。
對于她而言，方以心自出生以後的這五年來，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雖說方以心是父母幫着帶的，不能說是她一手一腳帶大，但她絕對比一般的母親付出了更多的心血，她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對這些新生出來的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要用什麽去填補。但當她想到女兒今天的笑顏，想到方以心那一句“想的”，她便也無悔了，這是她欠女兒的，那麽如今還給她也是理所應當。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