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商量與告知

總體而言,方恒這一周過得波瀾不驚,平平穩穩地做做采訪寫寫稿,聽聽蘇晴晴的抱怨,期間鄭彥青又來找過她們母女吃過兩次晚飯,就來到了周六。

鄭彥青和她約好這個周六他會帶方以心去見見爺爺奶奶,為此方恒還事先特地又和方以心進行了一次深刻的談話,讓她明白爺爺奶奶就是和外婆一樣的存在,會和外婆一樣疼她,她也要懂禮貌,不要惹惱爺爺奶奶。

和方以心進行此類談話,向來都是比較順利的,這個小朋友通常而言非常明理,除了偶爾會蹦出一個為什麽,給她稍加解釋了之後她便也大概明白了,有些事她年紀小,實在不明白的也沒有辦法,但一般來說,方以心不會撒潑耍賴,不會随便發脾氣鬧別扭,這一點方恒還是對自己的教育引以為傲。

到了周六鄭彥青來接方以心,方恒又對方以心叮囑了幾句要懂禮貌,聽爸爸話等,順便又向鄭彥青告知了一遍注意事項。

這些注意事項大多方恒上一周一起出去的時候都提起過,鄭彥青也都一一用心記住了,此刻方恒又再重複一遍,他雖有些不耐煩,卻也認真聽了,唯恐自己有什麽錯漏。

最後方恒還是依依不舍地看着方以心随鄭彥青走了,看着他們上了出租車,車子在視線中漸漸變小繼而消失,她獨自立在小區門口,有些失神,好像炎熱的天氣于她而言并無切膚的感覺,只有額頭上淌下的汗是真真實實的。

她站了一會兒才緩緩回身上樓,回到家裏,看着方以心空蕩蕩的房間,雖然是做了心理準備,但不禁還是有些傷感。她回到自己房間打開電腦寫稿,寫了一會兒卻又停下來發呆,今天是第一次鄭彥青一個人帶方以心出去,她始終有些心神不寧,沒辦法集中心思工作,而是不停地看手機,有沒有鄭彥青給她的未接電話或者發的短信,隔一會兒又要打個電話去詢問那邊情況好不好,鄭彥青總是說一切都很好便挂了電話。

晚飯的時候,方恒被蘇晴晴拽出去了。蘇晴晴雖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回去想了半天還是很郁悶,于是叫了方恒張正彬一起吃飯,張正彬很自然地捎上了夏宇楓。席間蘇晴晴應該還是發了些牢騷,但因為方恒其時心不在焉,不僅這飯對她來說食髓無味,連蘇晴晴抱怨的內容是不是關于那件工作上的事其實她也沒太聽清,她有時候會随口和他們搭幾句話,心裏卻還是在擔心方以心好不好,有沒有闖禍,有沒有不舒服,或者會不會磕着碰着了。

夏宇楓也看出來了,方恒一臉憂心忡忡,一餐飯之中不停地在看手機,還出去打了兩三個電話,到吃完飯,坐在他車上,還是拿着手機時不時看一看,便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

“嗯?”方恒轉過頭看着夏宇楓,顯然剛才沒有聽到他問了什麽。

“我是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你一晚上在看手機。”夏宇楓解釋道。

“方以心在她爸爸那裏,我有點擔心。”

方恒的語氣裏帶着擔憂和不安,但這個話題讓夏宇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他從來覺得自己口才還可以,但此時此刻,他卻覺得自己詞窮。

他可以從方恒的語氣和握緊手機的動作中體會到她的不安,他其實很想伸出手握緊她的手,驅散她內心的慌張,但他最後還是沒有那麽做。

兩人一路無言,夏宇楓專心地開着車,時而看一看方恒,對方卻渾然不覺,只是專注于自己手中的手機,好像這手中的手機不是手機,而是方以心的化身。

當夏宇楓開到方恒家小區門口的時候,方恒遠遠地看到前面的兩個身影是鄭彥青和方以心,她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車一停下便急急抓了手提包下了車走向女兒,卻不意将手機留在了座位上。

鄭彥青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都是爺爺奶奶給方以心的禮物,方恒雖然內心有些不悅,她不想把方以心從小就養成物質至上的人,但這畢竟是兩位老人的一片心意,這麽多年從沒見過的孫女,如今突然出現在眼前,自然是買多少東西給她都不足為奇。

不過無論如何,兩位老人和方以心看起來相處的不錯,方以心也一臉的歡喜。

夏宇楓在車上看了一會兒,看着他們更像一家人,在心底自我嘲笑了一番便打算開車走了,偏頭看見座位上的手機,只得取了手機下車給方恒拿過去。

方以心一眼看見夏宇楓,高興地叫了一聲,“夏叔叔。”

這一聲夏叔叔叫得鄭彥青眼皮一跳,他這兩周聽方以心提了好幾次夏叔叔,總而言之,就是這個夏叔叔人也好,畫畫也畫得好,今天總算是知道了夏叔叔是這麽一個人。

“你的手機。”夏宇楓把手機遞給方恒。

方恒這才意識到自己把手機掉在了他車上,急忙道謝。

而鄭彥青也在此時走上前去,主動向夏宇楓自我介紹,“鄭彥青,方以心的爸爸。”

夏宇楓見他伸出手,笑了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握,“夏宇楓。”

方恒認得這種笑容,是她在祝遠的飯局上見到他的時候他臉上所帶的禮貌性的笑容,她後來不曾再在他臉上看到過,或者說後來他見到她的時候都是在真心地笑。

方以心顯然是有些累了,方恒也打算帶她上樓休息,但誰知鄭彥青突然說有話想和她說,一旁的夏宇楓看看這種情況便自覺地和方以心道了別開車走了,方恒看着他坐進車裏,開車離開,心底劃過一絲說不清的酸楚。

方恒轉回頭讓鄭彥青他去路口的咖啡店等她,她自己則先把女兒送上樓。她不欲将鄭彥青帶到家裏聊,全因她可以想見母親見到鄭彥青一定沒有好臉色,何必徒增尴尬。

方恒到咖啡店的時候鄭彥青已經買了杯咖啡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她買了一杯茶類飲料走過去坐到他的對面。

方恒看了眼桌上鄭彥青的咖啡,鄭彥青以前是從不喝咖啡的,尤其是晚上,方恒那個時候有些小資情懷,喜歡握着咖啡杯看窗外的人來人往,偶爾拉了他一起去喝咖啡第二天他會抱怨說一晚上沒睡好。

鄭彥青見她的視線停留在咖啡杯上,笑了笑,道,“現在晚上喝咖啡也不會睡不着了。”

方恒收回視線,問,“有什麽事跟我說?是不是心心有什麽事?”一想到也許方以心今天闖了什麽禍,她便有些不安。

鄭彥青也看出來了,道,“是方以心的事,但你不要這麽緊張,她今天跟爺爺奶奶相處的很好,他們都很喜歡她。”

方恒松了口氣。

鄭彥青繼續道,“是這樣的,我看心心很喜歡畫畫的樣子,你有沒有給她報什麽圖畫課?”

方恒搖搖頭,“還沒有。”

“那正好。”鄭彥青喝了口咖啡,“我爸爸有個朋友是國畫大師,他現在半退休了,收的學生不多,但我爸爸跟他說一聲他應該是肯的,以後方以心到他那裏學畫畫,現在是暑假,每周可以去兩三天,将來開學了,每周末去一天就好。我現在也在準備買車拍牌照,将來買了車送心心去學畫畫也會容易很多。”

鄭彥青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只見方恒直盯盯地看着他,看得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再一回想又覺得自己說的都沒什麽問題,“怎麽了?”

“這件事你跟你爸爸說了?”方恒的語氣很嚴肅。

鄭彥青點頭,他下午想到的時候便跟父親說了,父親也覺得是一個好主意,雖然看方以心現在畫的很不怎麽樣,但有專業的人教一教她想必應該會有所進步。

方恒皺眉,“你怎麽也不問問我,問問心心?”

鄭彥青覺得很莫名,“心心還是小孩子,她知道什麽,我們幫她決定就可以了。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你一定也會覺得好,你上次不也提過幫她報個興趣班,現在有現成的機會,不是正好。”

方恒明顯露出了一絲不滿,“現在不是說這件事好不好,是說你有沒有跟我商量。”

鄭彥青笑,“我現在不是在跟你說嘛。”

這一笑在方恒看來很刺眼,“你都已經跟你爸爸說過了,你現在是在告知我。”

鄭彥青本是好言好語,他想着這件事是皆大歡喜的事,沒想到方恒竟會對此有所不滿,惹得他也不免有些不快,“就算我之前考慮的不周到,但最後結果不都是一樣的,我只是趁着機會就跟我爸提了。”

“誰說我就一定要答應了。”方恒瞪着他,想着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思維邏輯。

鄭彥青顯然是被她這句話有所激怒了,“你不會打算再讓我去跟我爸說心心不學了吧,更何況我也想不到你有什麽理由不答應。”

方恒之前那句脫口而出的話确實是氣話,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沒有即刻回答。

鄭彥青繼續道,“你如果對我還是有恨,那也是你我之間的事,不應該影響到女兒。”

方恒當然明白鄭彥青也是為了方以心好,但她有自己的考慮,“我想讓心心學畫畫,純粹是為了讓她培養興趣,我沒有想過要她學得有多好,拜名師做高徒,如果她哪天覺得不喜歡了,我也不會勉強她一定要學下去。但是你現在給她找了個那麽好的老師,到時候如果不想學了怎麽辦,還能跟人家國畫大師說,對不起,我們家心心不喜歡跟你學國畫了,這樣嗎?”

“做事情本來就不能這樣,既然決定要學畫畫,就應該認認真真專心學下去,怎麽能說不喜歡了就半途而廢?!”鄭彥青覺得方恒這種說法很沒有道理。

話不投機半句多,此時方恒明顯覺察出了自己和鄭彥青思想上的差異,也不覺得這樣說下去還有什麽意思,“那能不能這樣,先麻煩你爸爸不要跟他朋友說,我回去和心心談一談,看看她有沒有興趣學國畫。”

方恒說完準備起身回家,只聽鄭彥青道,“方恒我真的不明白你,這麽好的機會放在面前,你偏偏不要,方以心一個小孩子懂什麽,我這麽做也是為她好,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方恒轉回頭的一個眼神給打斷了,“我沒有說她不可以去學。”她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語氣,“教育方以心我一直都是一個原則,我會引導她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但在這種事情上,我絕對不會逼她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最通俗的說法,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如果她自己根本連興趣都沒有,那麽我看不出來硬要給她找個名師有什麽意義。”

鄭彥青此時已經黑着個臉,方恒說完他也沒說什麽,拿起手機快步走出了咖啡店,招呼都沒打一個。

方恒沒有想到,她和鄭彥青第一次因為方以心的問題發生的争執來的那麽快。鄭彥青在之後一周幾乎音訊全無,只是在周二的時候發了個短信給方恒告訴她自己這周要去出差,沒空陪方以心,等他下周回來以後再來看女兒。

方恒倒也沒閑着,她找了個國畫班,跟老師聯絡了一下,讓方以心去旁聽一節課,回來之後問她覺得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去學,方以心回來支支吾吾了半天,嘟了個小嘴,小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說想的。

方恒于是告訴她如果想學那麽将來就要堅持下去,不可以随便喊不學了,能不能做到,方以心又想了想,點點頭。

雖然不能指望小孩子說做到就一定能做到,但方恒就是要從小培養她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至于到時候她如果真的堅持不下去,她也不見得會多難為她,但至少她要讓女兒知道,不可以信口開河這個道理。

方恒之後便給鄭彥青發了個短信,告訴他方以心對國畫有興趣,鄭彥青只回複說回來再說,就沒有別的話了。方恒回想從前鄭彥青其實就是這麽個性格,生氣了就不理人,等他氣消了自己會來找她,所以也就沒有再打電話或發短信過去,免得火上澆油又引發下一輪争吵。

她知道鄭彥青一定會說她這是何必,結果都是一樣的,但這是教育理念的問題,她不會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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