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
書名:刻在時光裏的傷痕
作者:時光的靜
文案
時光,是最好的醫生,也是最毒的藥。
約定相守一生,誰知這一生坎坷太多,我們力氣不夠,走不過這些泥沼,結果滿身傷痕。
尋找一個相愛的人,遠比通過任何考試更難。
努力解出了所有的數學題,卻永遠無法答對愛情這道主觀題……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時靜,蘇陽,李遠航 ┃ 配角:林初,楊一芯,景岩 ┃ 其它:
==================
☆、Chapter 1 掩埋不掉的記憶
一天的雨,沖散了夏日濃濃的暑氣,樹葉舒展開來,這個大都市難得的清新空氣。
烏雲仍然壓城,卻因為真正是烏雲甚是可愛,沒有霧霾的天空。
加班到8:30,時靜走出寫字樓,望一望天空,深呼一口氣,嘆道:又是一天結束了。
打開手機網絡,各種消息瞬間湧入,手機一閃一閃的顯示着。時靜滑開,是班級群裏發來的消息,大家正熱火朝天地聊着。
時靜瞥一眼,覺得很罕見,因為群裏平時很安靜,大概只有過年才有人問聲好,然後再寂靜一年。
向上拉着屏幕,滿滿好幾頁,結婚、恭喜、懷孕、寶寶,時靜目光所及搜索到這幾個關鍵詞,幾乎全部是結婚、生孩子的事。原來,大家都要或者已經結婚了。
白駒過隙,僅僅因為時光經不起忽略,瞬間呼嘯而過。
忽然發現右側群成員裏,有個人的頭像亮了,一天的疲憊蕩然無存,大腦的鈍感忽然消失。
時靜呆呆瞪着那個名字,連公交車到站都不知道,等到再次擡頭,公交車已經走出好遠。
暗呼糟糕,這趟車可不是好等的,有次足足等了四十分鐘,因為往租處走的只有這趟車。不過這樣也好,生活根本不給你機會傷春悲秋,苦難已然夠多,夠你痛苦,無暇關心其他。
還好,這次并不是很久,車就來了。時靜尋了一個靠窗的單座,想着這些日子經過的一切,“滄桑”這個詞是如此應景。
一個月前還是學生,現在,已經上了一個月班,忙忙碌碌,卻不知道在做些什麽。時靜對“現實的骨感”深有體會,一份說不上喜歡的工作,木木然機械的工作着,有多痛苦,有多幸福,分別在于是透過誰的眼睛來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路上都是車,回家,或者趕赴聚會,閃閃爍爍的燈光,讓人眼睛酸澀,盯了一天電腦屏幕的眼睛不自覺要閉上,時靜卻不敢睡過去,因為沒人提醒,坐過站就又是悲劇了。
有時候,她多希望公車就是終點,不必下車,到了家人的懷裏,沒人打擾,不必做些什麽,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着。
她避免把頭靠在車窗上,晃着手機,眨了下眼,再次打開,翻着聊天記錄,忽然想起一句歌詞“來年陌生的/是昨日/最親的某某”。
記憶如同影子怪獸,繞過頭頂的整片天空,纏繞着不肯離去。
不想記起,記憶卻偏要來找你,晃晃腦袋,懵然擡頭望着三環起伏的車河,長嘆一口氣,胸口藏着洶湧的痛楚,似乎就要奪路而出,
喃喃問道:你是不是也早已結婚,生子?想到這兒,眼淚便顆顆滾落。
多次告訴自己,失去了就失去了,何必再回頭,何必再自找折磨?你已經習慣平靜的生活,波瀾不驚的湖面,為何蓄養如此躁動的心靈?就算這所有的安寧是假的,不堪一擊的,也是你努力辛苦經營來蒙蔽自己的,你織了一張很松散的網,希望看不到,又莫名地想知道,糾結到無以複加。
車終于到站,售票員很不耐煩的聲音打破了時靜的愁緒滿滿,她慌亂下車,望着回“家”的路,忽然覺得很陌生,從來沒有如此讨厭一條路。
她不喜慌亂,只想從容地生活,可惜自那以後,甚少做到。
從容?這個詞,是從他身上看到的……越想躲避,反而越要想起,“我不要,我不要……”時靜低聲抽噎,慢慢坐在街邊的馬路牙子上,把頭埋進雙臂,眼淚洶湧而出,第一次在街上如此失态。
好在路人并未給予很多的注視,因為這座城市容納了、經見了許多眼淚。如此擁擠的街道,反而身影是那麽孤單。很慶幸此時路人的冷漠,即便有人過問,又能夠給予什麽?她寧願不要無關痛癢的安慰,她習慣聽的那句“沒關系的,都會過去”,再不想自他人口中聽到,沒人再會擁一下你的肩膀,輕輕摸一下你絨絨的發絲。
一個人這麽多年,不是沒有體會過孤獨,似乎已經刻在骨子裏,融化在血液裏。不能給媽媽打電話,這個狀态會把她吓壞,而且她讨厭解釋。坐了好久好久,漸漸平複。
痛苦不見深底,如溺水般窒息。眼角淚痕還在,尚未擦去,深吸一口氣,她站起身,走進街角的甜品店,拿起一塊巧克力蛋糕。付錢的時候店員問有沒有會員卡,時靜茫然搖頭,拿了蛋糕機械走出了店。
到了租處,時靜忽然發現并未帶鑰匙,着急給同租的室友打電話,對方沒接。接連打了幾次,都沒有回應。半個小時後,腿上全是蚊子叮的包,時靜已經幾近崩潰,無奈地問:“還可以再慘一點麽?”
十點一刻,室友“乘興”歸來,時靜什麽都不想說,進門便把自己塞進了卧室。
這是一個三環邊上的兩居室,時靜住主卧,另外一間住了一個女生,由于大家并不熟悉,加上彼此都很安靜,并未與對方有過多交流,活動空間基本都是卧室,偶爾在廚房遇到。
時靜廚藝不好,進入廚房最多也是煲湯,很少下廚。有時周末煮一鍋湯,便是一天的餐,很懶得出去覓食,胃就是這麽熬壞的。在學校時便如此,幾次去醫院挂急診,痛得站不起身,只是吐。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時靜看到號碼,馬上接起。“喂,時靜,是我,你幹嘛呢?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時靜因為哭過,甕聲回答:“還沒,剛進家門。”
她知道楊一芯肯定馬上罵她,但也總是不肯撒謊,善意的都不肯。果不其然,楊一芯暴躁起來:“有沒有搞錯啊?都十點快半了,你還想不想活了?嫌腸胃太好了是嗎!?”
楊一芯是時靜多年的朋友,從高中同學開始算起。時靜按着額頭,被楊一芯的聲聲“質問”震得腦袋更疼,然而只要楊一芯打來,便想起當年一起上學的他,方才靜止的眼淚再次決堤。
“楊一芯,我難過……”時靜泣不成聲,“我想他……我想他……”
楊一芯自然知道這個“他”是誰,一下沒了力氣,軟下聲音,顧左右而言他,“胃有沒有不舒服?”
時靜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沒有……我買了巧克力蛋糕。”楊一芯故作誇張,聲音又恢複到正常分貝:“你怎麽又吃巧克力蛋糕啊!快幫我嘗嘗好吃不好吃,我一吃就胖一圈兒,恨死巧克力了!”
時靜仍然沒有在聽,自顧沉默,楊一芯心疼:“時靜,都這麽多年了,他可能都已經忘記了,你幹嘛這樣?多不值啊?”
時靜不作聲,楊一芯接着慢慢安慰道:“沒關系的,都會過去。”
時靜聽到這句話,眼淚卻越流越多,哽咽道:“楊一芯……過去他在我最痛苦的時候,經常這樣對我說,<沒關系的,都會過去>……可是,我現在的痛苦卻是由他來成全的……我不相信,他這麽不辭而別,肯定是有苦衷,是不得已的……不接我電話,不複我郵件,肯定不是他本意的……楊一芯,<沒關系的,都會過去>,這句話不是毫無意義的吧?我現在病已經好了五年了,不會再病了,你幫我找他好不好?我很想他,很想……很想他……讓他再回到我身邊好不好……好不好……”
說到這兒,時靜已經泣不成聲,一口氣吐出了這麽多年的委屈與想念,要強且從不訴苦的她,若不是今晚這麽多遭遇也不會如此崩潰。
楊一芯無法應答,只能默默聽着,撓了撓頭發,無力地說:“時靜,我找不到他,在你失去他所有聯絡的時候我就從所有認識的同學中間找他,你知道的,如果我找到他,一定押着他到你面前來,這人太壞了,把你折磨成這樣,我一定暴打他一頓,怎樣都不解氣!”
楊一芯嘆一口氣,也只有在時靜的感情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能搞定的她也無計可施。用她的話說,時靜就是一根筋死心眼,認定了的事怎麽都沒法回頭。她心疼時靜,可是也沒辦法勸說,也勸不了。感情真的不可以随便碰,這是五年來看着時靜一直無法擺脫,楊一芯更加堅定的“信念”。不過楊一芯也明白,五年的時間太長,人生中有幾個五年呢?時靜開始愛他,已近八年,分開五年來,她從來不曾放下。放下,這是楊一芯最希望時靜能夠做到的事。那個人如此對待時靜,他明知道時靜這樣的性子,卻沒有顧及,實在可恨。
楊一芯轉言其他:“最近去醫院了沒?身體還好嗎?”
時靜拍拍疼痛欲裂的腦袋,“去了,不過是例行檢查,驗血,拍片,醫生說沒事,老樣子。”
楊一芯放下心來,“那就好,過幾天我要去你那兒出差,我要見到生龍活虎的你,你可不能給我蔫蔫的!”時靜一時訝異,“啊?什麽時候?哪天?”楊一芯笑起來:“17號,我禮拜四、禮拜五兩天開會,周末要來款待姐姐我,嘿嘿,禮拜天晚上的飛機。”
時靜難得有點開心,破涕為笑:“嗯,楊一芯,我都好些天沒見你了,上次回家正好下雪,都沒機會見!這次要給我帶好吃的!”
楊一芯無語:“到底誰是東道主啊?幹嘛讓我帶東西給你啊?你這不稱職的“吃貨”,從來不好好吃飯,還要什麽吃的!”
時靜耍賴:“要給我帶的,不帶不跟你見面!我要睡了啊,拜拜!”
這端楊一芯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挂斷。每次都是這樣,這才是正常狀态下的時靜,只要不碰那件事,在楊一芯面前她都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樣子。楊一芯很縱容時靜,高中三年革命般的友誼,兩個人無話不說,也會鬧矛盾,但從來不記仇,前一秒吵後一秒和。楊一芯大大咧咧,時靜過于安靜,但只要和楊一芯在一起便無拘無束撒潑耍混無所不用其極。
時靜洗了澡,躺在床上,不能入眠。哭了這麽久,明天大概又要頭痛了吧。
書桌上躺着那塊巧克力蛋糕,想起他為她買的第一份禮物便是巧克力蛋糕,之後甜品她只吃這種味道,但也沒能找到最初的口味。久而久之,成了習慣,習慣到她不曾注意。
無論怎樣僞裝,記憶總是能找到出口,自你深埋的內心,如洪水般襲來,沖破密密織就的防護網。曾經以為掩埋的很好,卻總是一下子傾覆。今夜,又是無眠。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2 櫻花樹下
讓時靜無法釋懷的那個他是蘇陽,一個臉頰嵌着酒窩的男孩兒,用時靜的話來說,他的目光很清透,像櫻花灑落般,那麽寧靜美好。
楊一芯聽到後,用所有關于蘇陽的記憶努力回憶,最後皺眉瞧着一臉憧憬的時靜,慢慢嘆道:“不可救藥啊不可救藥。”這句話的回應是時靜連撓帶追的報複,伴以咆哮:“你這個壞人!壞人!”楊一芯自然是比較快的那個,每次時靜追不上了,就在原地不動,嘟嘴生氣,跑掉的人警惕地跑回來,因為有時候時靜是真生氣,有時候是佯裝的,楊一芯對此毫無把握,不過也不計較,最終總是兩人笑着扭作一團。
蘇陽,楊一芯,時靜,三人是高中同學,高一至高三,三年的時間。高一,三人交集并不多,高一一班有63人,擠在窄窄的教室,三人隔得并不近。教室樓後面是一片草地,一條幽幽小路,很多棵櫻桃樹,春天的時候,櫻花透過窗戶飄進來,有一次,時靜走神,望着窗外飛舞的櫻花徑自出神,托着下巴,歪着頭,嘴角微微翹起。歷史老師正激情講授趙匡胤如何龍袍加身,忽然瞥見這邊有一抹異樣,有人的腦袋正往相背的方向看去,悄悄然邊講邊挪動,忽然用手摁了下時靜的課桌,“和藹”地說:“來,時靜,你說說看趙匡胤是哪一年登基、如何登基的吧。”時靜不期然吓得抖了一下,差點呼出聲,“嗯……趙匡胤登基……是在公元960年,陳橋兵變後黃袍加身。”慌亂間,時靜迅速捋清思路,老師本想借此教訓一下她上課要注意聽講,無奈答案是對的,面對這樣的好學生,只得聲音軟下來,“以後別東張西望的,數學課可沒我這兒好過。”時靜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坐下,她知道自己數學學起來十分吃力,總是不懂所有題變來變去的邏輯,所以也總是往數學老師辦公室跑,各種“耳提面命”。坐在教室右後方的蘇陽默默注視,角度與老師的方向并不十分相背,所以并未被老師注意。
在時靜坐下的檔口,教室裏一聲突然爆出的笑,十分惹人注意,在大家屏氣凝神時刻,某人捂住了嘴巴,暗罵“該死”,然後閉上眼睛,等待着不美好的事情的發生。沒有讓她失望,老師适才尚未發的火讓這位同學立馬給點着了,這位同學,就是楊一芯。
當然老師不能明着發火,而是“曲線救國”,提問了一個關于楊一芯一看到那個人名就會翻書頁的問題——王安石變法,楊一芯暗叫救命,所有的改革家裏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位了,不在于改革成果如何,而是這位宰相把她的偶像蘇轼貶至黃州,恨他已然數載。終于,老師名正言順的發火了,讓楊一芯“一戰成名”,整個高一級部樓都回蕩着老師的罵聲,文科班的同學們紛紛打聽這位敢于同“惡勢力”作鬥争的勇士是誰,因為這位年老的歷史老師總是“壓迫”同學們背背背,奈何廣大勞苦民衆敢怒不敢言,楊一芯自然是同學們心目中的英雄,可是這英雄的名號在老師那裏就變成了“懲惡揚善”的反面教材,每每說到踏踏實實背誦,就會把眼睛投向楊一芯,無數次中槍之後楊一芯已經自然屏蔽掉這類事了。
又是歷史老師狂轟濫炸的上午最後一節課,拖堂拖到教室裏一片肚子叫的聲音,所有人意興闌珊,興許并沒有聽進去什麽,楊一芯奇怪老師為什麽總是感覺不到餓,思索再三之後,她認為老師肯定是吃過飯過來的,下午是連堂作文課,沒有他的課了。
終于聽到歷史老師那句“好了”,全班頓時精神奕奕,這是他一節課标志性的結束語,當然這種振奮的情緒老師也“深深感受”到了,不無譏諷語氣:“多吃一頓飯,就多長點知識,別瞎了糧食!”楊一芯此時選擇性地聽,只允許自己記得“多吃一頓飯”。
走出教室,櫻花飄落在清爽的季節裏,透着香氣,一如青澀年華掩不去的美好。如今總想回到當年,大概只是為着這份無知所以無欲的單純吧。
時靜習慣一個人,擡眼看到楊一芯正在前面,于是快跑幾步追上。“嘿,楊一芯!”時靜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并打招呼。楊一芯的臉可謂由晴至陰,快速變化交替。“喂!剛剛上課我可是被你害慘了!明明你犯錯,最後我買單,憑什麽呀?好學生就有特權啊!”
略帶埋怨的急速語氣,讓時靜默默暗下了臉,不知說什麽好,說對不起吧,顯得矯情,一時頓在那兒,暗自懊惱剛剛為什麽來自找沒趣。
楊一芯看到時靜的表情,也自覺尴尬,頗有點無理取鬧的感覺,與時靜平時交集并不多,人家剛才是笑臉打招呼的,這會兒怒言相向,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自己太出格才“中槍”的。所以咧着嘴,一聲“哈”接着另一聲的,企圖用來救場。時靜聽着很是不舒服,脫口而出:“你不如不笑。”
這平平靜靜的一句,讓楊一芯爆笑起來,這聲笑讓時靜後來評價說“真真是平地一聲笑”。楊一芯邊笑邊說:“嗳,沒想到你這種好學生也這麽幽默,哈哈……哈……”
時靜沒好氣,“什麽叫‘你這種’?還有,怎麽就幽默了?還有還有,我怎麽就不能幽默了?”直讓楊一芯無話接茬,“就是……”實際上楊一芯想說的是:好學生不都天天時時刻刻學習嘛,哪有時間幽默?可自己也覺得這話沒邏輯,頓時無語了。
楊一芯主動化解尴尬,伸手挽住時靜胳膊,谄笑道:“走啦走啦,再不趕緊就真沒飯吃了!”時靜被這生硬的轉話題功力折服,不過也真是餓了,懶得較真。
好朋友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就這樣時靜和楊一芯倆人自此親密無間,教室裏校園裏經常鬧着笑着。楊一芯這厮老是愛開歷史老師的玩笑,緣由就是那一場“惡戰”,時靜直戳其脊梁骨:“根本沒“戰”好麽,你接得住嗎?”楊一芯恨透了時靜的“毒嘴”,但又愛死了她直來直去脾氣,總結之“找虐”。
其實時靜并沒有幾個談得來的同學,獨來獨往習慣了。小時候曾經玩得不知天黑地暗,爺爺扯着嗓子在門口喊着“時靜”,爺爺只有在生氣時才會連名帶姓的叫孫女兒,平時的溺愛也都不形于言語,一包糖,一塊零花錢便是爺爺最大的愛了。那時候,小夥伴們最多能拿到5毛錢的零花錢,時靜一下子超出“貧困線”一倍的距離。所以,時靜對沉默寡言嚴肅的爺爺愛得也不形于色,反而內心藏了一絲畏懼。所以漸漸長大後,爺爺對玩心不減的時靜嚴格起來,這種嚴格并不是限制時靜玩樂的時間,而是在看到時靜瘋玩的時候給予一種嚴肅的表情,時靜并不能假裝注意不到,這時便乖乖回家,做什麽都好。年齡的增長,帶給了時靜更多的敏感。久而久之,小夥伴們都不主動來找時靜玩耍,于是時靜也就時常是一個人在家。不過,時靜并沒有覺得不好,在家翻泛黃的書也有很多趣味,爺爺愛看史書,所以時靜小小年紀便熟悉戰國、西漢、唐朝等朝代,野史更是衆說紛纭。
所以,算起來楊一芯是時靜長大以後第一個親密好友了,這要歸功于高中的寄宿生活,再者高中生活實在苦悶,沒有談天說地的好朋友,青春期的躁動如何排解一二。時靜安靜,楊一芯多動,兩人這樣奇異的組合也并沒有人覺得怪,也許互補才是良方。
教室後面的地段屬于一班的衛生區,時靜是周四值日,跟蘇陽一起負責教室外的部分。兩人自高一開學便一組,已經半年多的時間,并未多說幾句話。這天又是周四,早讀過後,時靜和蘇陽分別拿着笤帚和簸箕打掃,其實地上主要是花瓣,時靜覺得這些枯萎的花瓣并無礙,可衛生檢查員并不這麽認為。“幹嘛要掃花瓣呢?”時靜小聲自言自語,走在前面的蘇陽略略一怔,停下了腳步。時靜走在後面,看到櫻花瓣飄到了他的發間,他慢慢轉身,時靜盯着那片花瓣慢慢滑落,等到回神,發現此刻對方正瞧着自己,時靜的臉騰地紅了,“那……你頭上有片花瓣……剛掉下去了……”差點咬到舌頭,蘇陽的臉莫名地也紅了。
時靜拿着笤帚想邁到草坪中去打掃,借機逃開,沒想到鞋上沾了露水,青石護欄生了苔藓,加上“心虛”,重心不穩,向後滑了去,身體向前落。蘇陽一句“小心”尚未喊出口,慌忙去扶,卻只抓住了她的胳膊,時靜膝蓋磕到了青石上,一聲呻吟還沒喊出口,閉緊了嘴巴,小心地喘息,就連呼吸都能帶來更多的痛。
時靜皺着眉,眼淚頓時湧了出來,蘇陽扶着她肩膀,不敢強行将她拉起。兩三秒過去後,蘇陽見時靜緩了一下,她的膝蓋處滲出了暗紅色的血跡,眉頭一凜,轉頭對時靜沉沉道:“你的腿不要用力,按着我的肩膀,先坐下。”蘇陽小心地向上提着時靜的肩膀,時靜雙手扶着他,“把腿慢慢伸開。”時靜閉着眼,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把腿伸了開來,大口呼了一口氣。
“我要把你的褲子挽起來,不染容易感染,忍着點。”蘇陽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鬓角滲出了汗珠。時靜默許,沒有力氣說出一句話,使勁攥着地上的草,咬緊了已經泛白的純。果然,傷口磕去了皮,周圍發青,血流的并不多。蘇陽的汗滴了下來,“我要送你去醫務室,起碼先消一下毒,最好能去外面的醫院看一下。”
時靜終于有力氣說話,抹去眼下的淚道:“你從窗戶那兒叫一下楊一芯,她扶我去就好了。”蘇陽略一頓,不過轉瞬即答應了,“好,你等我一下。”
時靜略略奇怪,應該是等一下楊一芯吧。看着蘇陽飛跑着來回,些許喘着:“楊一芯去老師那兒了,不在。你上來,我背你過去。”已經蹲下去,意思是讓時靜上去。
時靜覺得尴尬,但也不好扭捏,頓了一秒,艱難起身爬上他的背,幸好蘇陽是在比她低的地方。時靜記得那背很硬但是很暖,一路上蘇陽為避免晃動到時靜受傷的腿,一直走得很穩很穩。
5分鐘的路,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到達醫務室的時候,蘇陽把時靜小心地放下,時靜看着蘇陽臉上汗直流下來,慚愧是不是自己太重了。蘇陽沒等時靜說謝謝,已經把醫生拉了過來,急急地道:“爺爺,我同學磕到膝蓋了,您趕緊幫忙看看。”
這醫務室本就是可有可無的,頭發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鏡瞧了一眼,就說:“拿紫藥水擦一下,消毒,再吃上消炎藥,不碰水,過幾天就好了。”很是輕松。
蘇陽顧不上擦臉上的汗,“要不要拍片看傷沒傷到骨頭?傷口要不要包紮?”“醫生”斜着眼,透過花鏡的上邊瞧着着急的男孩,不以為然:“就這磕着碰着的多了去了,哪用得着那麽麻煩?不用包紮,包紮反而不利于傷口結疤。來,我把紫藥水給你擦上。”
時靜看着紫藥水瞳孔收緊,蘇陽默默扶住了她的肩。“醫生”蘸着棉簽,往傷口一碰,時靜呻吟出聲,揪緊了衣服,蘇陽感覺時靜全身發抖,沖“醫生”有禮貌地喊道:“爺爺,您輕一點。”“醫生”爺爺不理他,時靜憋着氣等藥水擦完,大口喘着,眼淚顆顆滾落。蘇陽在一旁什麽都不說,只是扶着時靜肩膀,時靜覺得每次棉簽靠上來,蘇陽的手就用力抓緊自己的肩膀。
“好了,回去傷口不要碰水,把消炎藥吃上,一天三次。”“醫生”爺爺把用完的棉簽丢進垃圾桶。
“需不需要拍片看看?”蘇陽仍然覺得不放心。
“剛不是說過了嗎,這點小傷不至于。把藥拿上趕緊回吧,別耽誤了上課。”“醫生”爺爺從花鏡的上方眯着眼斜斜地瞧着蘇陽和時靜,顯然是十分“關心”同學的功課。
蘇陽還想說什麽,時靜拽了他的衣角,“我現在好些了,咱們走吧。”
蘇陽看時靜已經站起來,心想她可能是怕尴尬,就沒有再提出背她,一路上緊緊扶着。蘇陽說:“要不要請假回家休息下?順便也可以去醫院透視看看?”
時靜還是覺得有點疼,不想再折騰,搖頭道:“回家還得坐車,不方便,我請假回宿舍休息。”
走到一個長凳處,“那我給你去請假,你在這兒坐着等我一下。”蘇陽扶着時靜坐下,轉身就往辦公室方向跑去。
時靜還想讓他把楊一芯叫上,無奈對方已經跑出很遠。
蘇陽一路上話不多,只是專心看着前面的路,使勁扶着時靜。
女生宿舍本來不讓男生進,但看到時靜傷的不輕,紫藥水遮住了血肉淋淋,卻讓傷口更加猙獰。宿管阿姨讓蘇陽把時靜扶到二層,進了宿舍躺下,立刻讓蘇陽出去,蘇陽把時靜床邊的杯子倒上水,把藥放下,并把暖水壺提上,“你等水涼一下把消炎藥吃了,下課後我把熱水提到你宿舍樓下,讓楊一芯給你提上來。你需要帶什麽書過來,筆記也給你拿過來吧,你可以先看我的。”時靜感覺很窩心,第一次被男孩子這麽照顧,“謝謝你啊蘇陽,讓楊一芯幫我帶過來吧,今天謝謝你了。”
蘇陽心中一動,原來她記得自己的名字,沒頭沒腦地笑着什麽再沒說就下了樓。
時靜如今想起那天,記得的不是傷口的疼,而是櫻花樹下的他,清俊的臉龐,他微笑時淺淺的酒窩。也許,每個人都是選擇性記憶,痛不必記得,不要讓它繁衍,人生已多風雨。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能夠得到大家的支持~
☆、Chapter 3 曾經滄海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年輕時我們不懂這麽深刻的感情,只想在燦爛年華揮霍,卻慢慢積澱成現在的樣子。時光荏苒,我卻一直在這裏,只為你。
時靜膝蓋受傷,僅僅休息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便由楊一芯攙着進了教室,蘇陽那時正在門口,時靜擡頭粲然一笑。這兩天都是蘇陽幫着打熱水,楊一芯不愛記筆記,所以時靜多是看的蘇陽的筆記,流暢的行書,很好看。
課間操時分,大家都去跑步了,當然這是強制性的,學校要檢查每個班的跑步情況,人太少、隊形太亂、跑步速度都是要計分的,大家不能在操場跑,因為操場太小,放不下三個級部近6000名學生。
時靜不能去跑步,就在座位上發呆,因為這兩天也沒落下功課。空空的教室,安靜的教學樓,她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感覺很安寧。歲月靜好,不必讀書。她扶着桌子,站起身,一步一步很小心的走着,要去把蘇陽的數學筆記還他,下節課就是數學課了。
蘇陽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後面,其實時靜從來沒注意過他,卻記得他的座位,看到桌子上課本上的字,陽剛之氣覆滿桌面。時靜知道是蘇陽的座位。
端正地放好筆記本,時靜嘴角不自覺勾起,暖洋洋。
課間跑步已然結束,同學們陸續返回。
蘇陽看到桌面的筆記,擡眼望去,不期然四目相對,女孩兒微微一笑,蘇陽頓時愣在原地,連汗都忘記了擦。
“喂,蘇陽,去打會兒球!”好哥們劉宇寧招呼道,“喂,你幹嘛呢?”見蘇陽發呆,不禁推了一下他。
“什麽?”蘇陽返神,定然道。
“打球去啊!”劉宇寧有點暴躁了。
“打什麽球啊!”蘇陽已經恢複狀态,“這一身的臭汗還不夠啊,下節課還語文課呢,你真想讓我睡過去啊!”說着拿了紙巾擦去額頭兩頰的汗,暗自惱恨這該死的劉宇寧沒眼力勁兒。
“反正語文課就沒醒着上完過,哎你到底去不去啊?”劉宇寧詫異今天的蘇陽這麽不爽快。
“還要聽寫呢,看都沒看完。”蘇陽這個人雖然平和,但決定了事情,任誰都沒法改變。
“操!”劉宇寧低聲咒罵,即刻便結結實實挨了蘇陽一下子,“這次可輪到你上黑板聽寫了,不想丢人就老實看書!”劉宇寧暗呼痛,但也畏懼語文老師唐僧式地念叨,頓時沒了脾氣。
蘇陽這廂并非沒有私心,他貪戀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不對,僅僅在“一個空間”,已經足矣。
年少時的愛慕,就像最醇的芝士,自有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學校一直有“将戀愛扼殺在萌芽之中”的雄心壯舉,自然也标榜“豐功偉績”,但凡有早戀同學發揮失常,便被大話其辭。可是,那恐怕是我們一生中最美的愛情,老師總是殚精竭慮怕我們因小失大,可到底,何謂“大”,何謂“小”?
時靜膝蓋受傷已經有三天,傷口已經結痂,更加不敢随意彎曲,否則結了的痂會開裂。
青少年時期本就缺乏睡眠,再加上應試壓力如此之大,早讀過後每個人都昏昏欲睡。每個班需要兩個值日生擡着熱水桶去開水房打水,這天是兩個女生打水,因為這個組男生太少,女生其實也可以,只不過水盛得少一些。
女生本身力氣小,加上睡眼朦胧,恰巧時靜起身去洗手間,其中一個女生手不穩,水桶頓時從手中脫落,時靜行動不如受傷前敏捷,膝蓋處被水桶碰到,水從桶中流淌出來,時靜心髒抽緊,結痂的傷口開裂的同時沾到了水,眉頭緊皺,不敢喘息。
肇事者霎時睡意全無,連連道歉。奈何時靜再次嘗到這種疼,連一句“沒關系”都說不出來,弓着腰,咬緊牙關,不住得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