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桌上一串紅色的珠子刺痛雙眸,她當時離校的時候刻意把它摘了下來,如今睹物思人。她有的關于他的物,大概只有這一件了,原來他們之間的聯系這麽少,除去手機、QQ,就可以徹底隔絕了。

窗戶開着,初秋的風吹進來,夏日的暑氣被沖淡了不少,時靜覺得身上涼意陣陣,想起醫囑說盡量不要感冒,便披了件外套。

夏天,總算過去了,可以把所有苦痛都抛在腦後了,夏天留下的傷痕卻清晰地留在了她身上。苦痛,不是用來忘卻的,它融化在生活這杯濃郁的咖啡裏,越苦越是香醇。可是,初嘗總是苦澀占據了味蕾,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記得這些苦。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會繼續更的,這個故事想了很久~雖然有點慢,雖然無人問津……錯別字有點多,我這人很懶,全部完結後再修,見諒~

☆、Chapter20 再次見到你

時靜一個人在宿舍,給林初發了短信:“我回來了。”

林初這天下午的課是3:30下課,是統計學大課,全院的同學都在。時靜沒想到她立刻回了電話過來,才三點一刻。

“喂?你回來了?”時靜聽得出林初壓着聲音,肯定是在課堂上偷着打的,時靜也壓低了聲音,林初的手機漏音漏得厲害。

“嗯,在宿舍,你先上課。”時靜剛想挂了,忽然聽到那邊突然傳來:“老師,我有急事,需要先走一步!”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然後是窸窸窣窣收拾東西的聲音,“老師,謝謝了!”

時靜真是石化了,之前沒告訴她是不想打擾她上課,沒想到适得其反,老師估計也被驚呆了,甚至沒有呵斥。

事實上,林初剛跑出教室,年輕男老師的臉色便差到了極點,執教不過一年,還未碰到過這種情況,這位跑出去的同學如此興奮,能有什麽大事?不外是出去玩。幸虧老師年輕,沒出狠招,不然林初期末考試必定受影響,也幸虧老師年輕,沒反應過來大點一次名,這位老師講課實在是絕佳的催眠音,大多數同學昏昏欲睡,反而是被林初這莫名其妙、大張旗鼓的“請假”給驚醒的。崔珍珍和秦雪把頭埋進書裏,只當不認識身邊的林初,崔珍珍捂着嘴拼命忍着笑。李遠航就坐在林初正後方,林初從後門走的時候沖他眨了下眼,他心下一震,她回來了麽?

時靜無緣無故休學一直是班裏的一個迷,外班的同學只有幾個認識她的,班裏與時靜相熟的也不多,付紅雪倒是幾次三番地跟林初打聽,一向大大咧咧的林初也絕口不提,林初告訴了崔珍珍和秦雪,因為一個宿舍,而且大家相處這麽久了,她倆都是嘴比較嚴的人。

林初“咕咚”、“咕咚”地爬上樓,時靜聽到安靜的樓道裏這聲音,便知道大概是她回來了。

時靜起身,打開門,正好碰上沖進來的林初,後者猛地一把把時靜抱住,時靜急忙扶住門,右腿始終不能太用力,堪堪支撐住了後仰的身體。

“喂!”時靜把林初拍開,“你……不要往我身上壓!”

林初開心過頭,急忙松開了時靜,順手扶了下她的肩膀。

“哎呀哎呀,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呢!”林初簡直是手舞足蹈,冷靜了好幾下才發現時靜戴着帽子,“你……”指着時靜的頭,雖然知道化療過後頭發都要脫落的,但她并沒有把這種常識與自己的好友聯系在一起。

“嗯,化療頭發都掉光了。”說的是雲淡風輕,她知道自己“與衆不同”,不過就算是林初,她也不想做這種解釋。媽媽給她買了一頂短短的假發,媽媽說等到一個月後頭發就長出來了,她頭發一向長得快,目前就先戴着假發,她剛回到宿舍還沒來得及換上。

“Ohohoh,真好,你終于回來了!我都快寂寞死了!”林初激動起來說話從來不挑詞,時靜終于感覺到自己還是回來了,能聽到林初叽叽喳喳地說話,好幸福。

“林初,”時靜坐下來,“以後這段時間,我可能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幫忙……”時靜有些尴尬。

“嗳,說什麽呢?還當不當我朋友了,”林初佯裝生氣,“這麽見外!以後啊,買飯,買東西,都告訴我,我給咱買去!”

時靜知道林初不會介意,但總是不習慣,感激地看她一眼,想了一想,“林初,我跟你換一下床鋪可以嗎?我上這邊比較方便。”時靜本來是想跟崔珍珍換的,方才發現林初的床鋪跟崔珍珍的其實是一樣的,同樣的位置。

“沒問題啊!我這就換。”林初麻利的将兩人的被褥換了過來,時靜則在下面收拾自己桌子上的東西,摸到那串珠子,呆滞了一瞬,放到一個盒子裏放好。

四點鐘,崔珍珍與秦雪一同回來,雙雙給了時靜一個大大的擁抱。林初跟大家一起商量晚上去哪兒吃頓好的,時靜覺得累,不過不忍拂了衆意,同意林初的決定,去食堂二樓吃,那兒做飯比較精致,有包間,平時人比較少,又比較衛生。

時靜去洗了澡,換上一件長裙,白色棉襯衣和板鞋,還有假發。

她走路很慢,右腿受力小一些,所以有些奇怪,在醫院的複健主要是為了讓膝蓋能夠正常彎曲,腿上的肌肉松了好多,沒有力氣。

媽媽走的時候囑咐她要多練習上下樓梯,但要抓緊了欄杆,畢竟設備不是專門的。

一行人下樓去吃飯時已經五點,時靜小心翼翼地抓着樓梯扶杆,一級一級很慢的下,她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在等,心裏一下着急,額頭滲出了汗。終于來到一樓,時靜挽着林初的胳膊。下午的課大都結束了,宿舍樓大廳以及外面,很多來來往往的同學,時靜看着曾經熟悉的場景,眼眶一熱。

她一眼看到了李遠航,還是那個位置,記得上次要離開的時候,他也是從那兒坐着,然後起身走過來。時靜的長發換了逼真的短發,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走到時靜面前,他笑得像一個孩子,“hi,你回來了。”

“嗯。”時靜也笑了,她蒼白的臉上雙眸十分清澈,眼神透着喜悅。

“李遠航,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林初很順便地邀請了他。

這時李遠航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愣了一下,接了起來:“嗯……”有些沮喪地挂了電話,他看着正在等他回複的人,“不好意思,今晚約了人,改天。”

“好啊,下次你請啊!”林初哈哈笑着。

“好,一定。”某人被林初設計,卻很是開心。

李遠航約了大一時候的英語老師,剛剛的電話中,老師告訴他時間改到這天晚上六點。想到這兒,他嘆了一口氣。

剛走沒幾步,便遇到了新聞中心的孟炜,今年學生會和團委換屆之後,他成為團委常委。

“時靜,回來了?”他依舊款款而談。

“嗯,學長。新聞中心……”時靜離開時也只是發了一條短信告訴新聞中心全體說自己有事休學一段時間,匆忙離開,幸好沒有什麽可交接的。

“嗯,沒事,別擔心,現在新聞中心也換屆了,如果你還想回去,我可以安排,畢竟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當時孟炜很是喜歡這個能幹的小學妹,做事認真,而且能力不錯,突然的離去讓他十分惋惜。

“不了,我耽擱了很多功課,以後會比較忙,怕自己沒精力應付。”時靜是真的擔心。

“嗯,學業要緊,上學期我們部門的優秀學幹,你當之無愧,當時我們幾個部長全體推薦你,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謝謝學長,也謝謝大家對我的照顧。”時靜覺得自己并非當之無愧,缺席的那兩個月,肯定是其他部員比較辛苦。

來到食堂,時靜上臺階的時候,有些費力,食堂的臺階間距比較大,她不要林初的幫忙,使勁扶着欄杆,一步一步。有自樓梯上下來的同學,見到她這樣,好心說“同學,要不要不忙?”時靜報以一笑,表示不用。其實,林初她們都在後面跟着,為了讓她慢慢來,彼此間聊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題。

總算是一頓比較愉快的餐,四人水足飯飽,時靜真的覺得累了,平時在家裏走路最多幾十步,這一下走了來回幾百米,還是有點吃不消。

回到宿舍已經七點多,時靜泡了腳,早早上了床躺下。她握着手機,卻知道再不能給那個人打電話抱怨各種苦悶了。以前身體難過的時候,便顧不上心裏的事,現下那些事又浮上心頭,時靜好想盡快入睡。

剛阖上雙眼,時靜便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并且随之而來:“時靜,你回來了!?”又驚又喜,這久違的聲音來自付紅雪。

時靜坐起身,沒有笑臉,只是說:“嗯。”

“哎呀,你這段時間去哪裏了呀?問林初,她也不說!”

“嗯,我家裏有些事,而且自己也有點事,就請了兩個月的假。”

“啥事呀?這麽久?你頭發剪短了啊?”付紅雪窮追不舍。

“嗯,是私事。”這樣說,明顯是不想多聊。

林初這時自洗手間回來,聽到這刺耳的聲音,心中大為不悅,又來八卦什麽了吧。

“付紅雪,你是不是報了雅思啊?”林初沒話找話說,時靜感激地看她一眼,重又躺下了。

“是啊,你怎麽知道?”對方一臉狐疑。

“那次見你抱着雅思詞彙書,猜的呗。你想出國呀?”林初對于自己破獲她的秘密大為振奮。

“就……就考一下呗,大家不都考嘛。”付紅雪難得的支支吾吾起來。

“哦……那祝你順利pass啊,”林初皮笑肉不笑,她知道付紅雪其實英語并不好,“哦,我看李遠航也在準備雅思,他英語強,肯定過得了。”

付紅雪本來也沒多少把握,向來對語言沒什麽感覺,下功夫不少,但不見起色。這下子被林初戳到了軟肋,脾氣軟了不少,沒說幾句就走了。

看得秦雪和崔珍珍忍不住爆笑,時靜覺得林初何必老是針對付紅雪,不過自己對付紅雪也是沒有好感。朋友還是路人,幾句話中便可以分辨,有些人注定不能成為朋友,因為磁場不一致,所以話題少之又少。

時靜突然坐起身:“林初,我們的課題怎麽樣了?”

吓林初一跳:“我以為什麽事呢,快結束了,最後論文在修改階段,十一過後答辯。”

“哦。”時靜拿起手機,發了條短信給李遠航:“我是時靜,抱歉沒有參加論文的寫作,我聽林初說現在論文在修改,我學術能力有限,不過不麻煩的話,發我一份吧。”

這時李遠航剛與老師告別,自學校Cafe裏出來,便發現時靜的短信。他知道她不想大家知道她的病情,回複道:“不必了,我看你剛從家回來臉色不是很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我們再一起商量,時間還早。”

時靜見他這樣回複,只好說:“好。”

時靜累了一天,雖然很困,但室友都沒睡,一點點聲音她都無法入睡。終于等到所有人爬上床,她反而清醒了,記憶如電影般一幀幀回放,她閉着眼,卻連樓道裏偶爾的腳步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李遠航知道她受了多少苦,他搜遍了資料,骨腫瘤這個醫學名詞,他要比她更熟悉。知道她自尊心強,不能到醫院去看她,他整個暑假徘徊在醫院骨科病房外,看她吐得眉頭緊鎖,看她手術後疼的滿頭大汗,看她燒到不省人事……他多想為她分擔,替她承受,可他什麽都做不了。

李遠航看着手裏的推薦表,緊緊地握地紙發皺。再次見到你,在這個校園裏,希望所有的快樂都可以再回到你身邊,希望蘇陽,能夠讓你幸福,希望你能夠永遠健康、平安。

作者有話要說: take 3 days off, even though no one's after this novel......

happy weekend to all!

☆、Chapter21 三分之一

時靜開始了自己的大二生活,十分艱辛。

一開始就連自宿舍樓到教學樓幾百米的路程都不能負擔,常常走得筋疲力竭,滿頭是汗。最初整個宿舍會照顧她的速度,結果全體遲到,此後時靜便一個人提前出發。

坐下了,再次起來的時候,往右腿上使一點勁都疼痛難當,所以每一次由坐的姿勢換成站的姿勢,時靜必定需要先深吸口氣,努力假裝坐和站的感覺一樣,當她終于适應了那種疼,幸好是是,疼痛感也慢慢消去了。如果林初在旁邊,她會先扶着林初;如果不是,她便盡量不動聲色地扶着桌子或牆壁先走幾步。

日複一日,她僞裝的很好,只是走路和上下樓梯速度比較慢,她不喜歡被別人等待,所以總是早一步或者晚一步走,不會讓擁擠的人流焦躁。

這天,概率論課後,老師突然喊了一句:“哪位是時靜?”

時靜慢慢起身,舉了下手,眼裏有些不知所以。

“你跟我過來一下。”時靜走過走道,跟在老師後面,時靜走得有些慢,但足以跟上老師的步子,她有些慶幸,這個身材高大的老師竟是這麽個悠閑步調。

教師休息室裏,老師讓時靜坐,時靜推脫,“老師,您找我什麽事?”難道是為了前兩節課沒來,時靜暗忖。

“哦,你先坐,我知道你剛做過手術,坐下。”中年的老師,喝了口水,滋潤着方才過于激揚的嗓子。

看着時靜坐下,老師開始了這次談話的主題:“這學期帶你們班的老師,都知道你的情況,”時靜自然知道老師指的是什麽,“到期末考試前,你跟我打個招呼,這樣,我會照顧下你的情況。”

時靜由一開始盯着腳尖,慢慢擡頭,直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這位中年的老師,來自數學院,嘴邊泛青的胡渣像極了守在自己病床前一宿的爸爸的樣子。時靜覺得這時候自己的感覺不應該是委屈,老師這麽照顧自己,甚至全學院的老師應該都會“照顧”自己的成績,可是她卻覺得自己感動不起來,只是感激。感激和感動,是兩個不同層次的詞,“居高臨下”是別人,就只有感激了。

“老師,我很感謝您和其他老師這麽為我着想,可……”時靜咬唇,“老師,我不希望被區別對待,雖然我身體不好,但我會盡力。”她再次擡頭看向老師,讓自己看起來更堅定一些,“所以老師,您不必這麽做,我能應付得來。”眼中早已淚光點點。

“好,既然你這麽要求。不過,如果有需要,随時跟我說。”老師嘆一口氣,好意被人家“心領”了,也不是沒少見過考試之前或之後,好多學生打電話過來求“pass”,對于這樣的學生,他一般會記下名字,讓自己的研究生格外留意這些同學的卷子,寧可給其他同學放水,也絕對不對這些打電話過來的學生降低一絲一毫的标準。而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卻把這麽好的機會放掉了,是傻吧,但又藏着些什麽在裏面。這麽多年混跡于社會,一味的拜高踩低也是常有的事,當年的自己也想不屈服于現實,最終還是為了發論文、為了項目跟別人争得跟仇人似的,哪裏還見自己當年的影子?貶低那些“讨饒”的學生,自己又何嘗不是呢?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時靜拜別老師,抹去眼角的淚,回到教室,林初還在那裏等着。

“喂,老師找你幹嘛啊?不會是為了前幾節課的事吧?……不至于啊,他不是不知道……”林初的疑惑被時靜打斷了。

“林初,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應該格外受照顧?”時靜盯着林初的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些閃爍來。

“那……那不是應該的嗎?”林初确實覺得這是應該的,但時靜的眼神讓她覺得時靜并不滿意這樣的結果。

時靜聽着林初的話,漸漸透出了失望,她收拾書本,背上包。

林初見狀不對,忙拉住她胳膊,她一條腿使不上力氣,掙脫不開。

“嗳嗳,我才說一句……火氣這麽大!”林初硬把時靜固定在自己身邊,後者賭氣不說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也沒什麽,你好好學不就得了,到時候老師也不用多此一舉了!”林初開始哄着,并不是沒見過時靜發脾氣,往往一生氣就好長時間,她現在身體還沒完全康複,不能太生氣。

“哎呀,走啦走啦,都餓死了!”林初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拉着時靜開始往外走,時靜沒好氣,不過片刻就忘記了剛才的争執,在林初衆多無聊的話題中有一句沒一句地接着。

正午不到,學校裏人群也湧動了起來,上午或是沒課的,或是剛起床的,或是剛剛上完課的,胃裏都空虛了,湧向食堂,或是校門外的食店。

“My god,要命啊!”林初突然掩了臉,時靜好奇地向林初之前看的地方望過去,原來是一對“鴛鴦”口舌交纏,這麽限制級的畫面突然出現在陽光明媚的校園裏,是不是有違“和諧”?

林初拼命咳嗽了一聲,假裝若無其事,音量調高數倍:“嗳,時靜啊,我們去吃砂鍋好不啊?”相纏的鴛鴦,繞住對方的手動了一下。

臉上發熱的時靜,深深無語,但不能沒義氣,更不能撇了林初一人在這唱“空城計”。

“嗯……好啊……”時靜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跟着林初繼續往前走,一心一意兩眼看地上,假裝沒看到路邊慢慢逼近的人。

林初突然說:“又不是我們做壞事,憑什麽跟做賊似的?”随後大搖大擺起來,“嗳,時靜,你跟你家蘇陽是不是也這樣啊?甜蜜起來不管不顧的!嘿嘿。”

路旁的花已經開始掉落,這是她們第幾個花期了,在秋日的餘熱中仍然搖曳生姿?

時靜身形一晃,松開了挽着林初的手,後者察覺,側頭一看,竟發現時靜的臉色慘白。

“林初,我跟蘇陽,分手了。”時靜低着頭說出了這句話,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提過。

與楊一芯的反應一樣,林初也問道:“為什麽?”

時靜竟無言以對,說到底是自己提出的分手,那樣一條短信,在誰看來都是要分手的意思。

林初對時靜的沉默脾氣竟瞬時點燃:“憑什麽呀!他憑什麽這麽對你!……”話還沒說完,林初注意到有人正走近,是肖義和李遠航,她閉上了嘴,只是氣還沒生完。

“嗨!”肖義漫不經心地打着招呼,就算再大而化之,也是注意到了兩個女生氣氛不對。

時靜回身,看了兩人一眼,算是招呼過了。林初卻猶自氣鼓鼓地。

“喂!生什麽氣啊!”肖義調侃。

“我警告你!別惹我啊,待會兒動手打你!”林初惡狠狠地說,不過這氣算是撒出來了。

“哇塞,至于不至于啊?我一片好心……”肖義很是委屈。

李遠航用胳膊肘捅了并排而站的肖義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貧。“吃飯了嗎?”他這個人永遠這麽溫和。

時靜搖搖頭,她需要向林初解釋,卻不知道從何開始。有些時候,現實的理由讓自己張不開口,可事實卻實實在在地存在着,不慌不忙,讓你無法忽視。

“那一起吧。”李遠航提議,肖義自然是沒有意見,大家還算熟,至少是與林初。

林初一直別扭着,一路上拿着手機擺弄着。連肖義都不敢再招惹,時靜走在後面一臉無奈,李遠航走在時靜一側,在上臺階的時候扶了她一下,時靜對他一笑,眼中的愁緒卻是不減。

吃飯間,林初也是自顧扒着飯。

“遠航,你學校的事定下了沒?”肖義只想打破這難堪的沉默,沒話找話。

“哦,差不多了。”李遠航修長的手指,夾着菜。

時靜有些疑問地擡起了頭,即刻便低下頭夾菜,給林初放了過去。

林初白了時靜一眼,不過夾起來就放進了嘴中,邊嚼邊問:“什麽學校?”她一沾吃的,就能把所有的事抛諸腦後幾萬裏。

“嗯,是出國的事,正在聯系學校,差不多定了。”李遠航吃的并不多。

“哦,這麽好!什麽時候走啊?哪個國家啊?”林初繼續與手中的雞腿戰鬥。

“明年夏天,英國。”

“恭喜。”時靜舉起杯子,笑容燦爛,如窗外的陽光,她是真心為他開心。

林初和肖義也随之舉杯,只是這祝福卻讓李遠航幸福不起來。對她來說,她确實開心作為同學的他,能夠如願以償,盡管她并不知曉他的願望。而于他,所有的前程遠大與否,卻不抵眼前人的快樂與健康重要。他很想往前再走一步,所有的事就可以落地,但自信如他,也十分确定,她的答案不會是自己想要的。

一頓飯吃得很慢,下午并沒有課,所以大家都不着急。付款時,時靜還沒拿出錢包,李遠航已經付完,年輕的女服務員滿面笑容地離開。時靜拿出錢,李遠航已經把她的手推回來,“說好了,這餐我請,算是,為我提前慶祝吧。”

時靜從不在付錢的事情上與人争執,從前與林初一起外出吃飯也是AA而已,可次次與李遠航吃飯,卻總是由對方付款,調研時據稱是有經費,可那經費至今還沒發下來。她覺得虧欠了什麽,可畢竟不能在公共場合再堅持,将錢收進了錢包。

出來餐館,時靜拉了林初,對兩個男生說:“我有點東西要買,你們有事先回吧。”

肖義擺了擺手,“好。”

林初看到沒有外人在,剛才的脾氣頓時又回來了,木着一張臉。

時靜嘆口氣,費力的拉着她往一家文具店走去。

“林初,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麽。不過,不是他的錯,是我提出的。”時靜仍然能夠仔細回憶起當日涼涼的枕頭,那種涼,真是透到骨頭裏了,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也不覺暖。

果然,林初大為訝異,“為什麽?”不過話問出口,也知道了答案,時靜一向不愛拖累人,生病後自然是更多想法。忽然也嘆了一口氣,“你這人,真是……”扶了時靜,便走進了店裏。

時靜深吸一口氣,眼光搜尋着擺着筆的架子。

“同學,你需要什麽呢?”這家店都是M大的學生在兼職店員,現在是上課時間,店裏沒有顧客。

“我想要一支鋼筆,有什麽牌子的?”時靜小時候用過一段時間的鋼筆,後來學校功課太忙,抽墨水的時間都顯奢侈,于是就慢慢不用了,後來再拿出以前的鋼筆,那蓄水的軟管已經幹裂了,就放進了抽屜,不再啓用。

“鋼筆啊,現在很少有同學有鋼筆了呢,”那位同學眼光飛轉,最後固定在一個角落,“你看一下這邊。”

“你買什麽鋼筆啊?”林初也納悶了。

時靜循着店員所指的方向走過去,自顧翻着。因為長久沒人買,所以上面蒙了一層灰。時靜看到“英雄”這個牌子,想起小時候爺爺一直用的是這種鋼筆的,他總是在鋼筆沒水了的時候,擰開墨水瓶,吸足水後,擦一下筆尖殘留的墨水,擰好後重新寫字。她沒有再看這個牌子,仔細選了一支銀白色的Picasso牌的。

“麻煩幫我包一下。”

“要送人嗎?”林初在旁邊選着活頁本。

“嗯。”時靜跟着店員同學過去。

“嗯?”林初窮追不舍,自然是送誰比較感興趣。

時靜看她一眼,“是送李遠航。”

“為什麽呀?”林初更是不得其解。

“他幫過我幾次,算是答謝了,”時靜轉向店員,“用這個顏色的紙吧。”

林初不以為然:“你也太客氣了吧。那……我要不要送啊?老蹭他飯……”

時靜笑笑,“那這算咱們兩個的答謝吧。”

“別了,照我的風格,要送也應該是送劍啊!嗳,同學,你們店裏有沒有劍啊?”林初順勢比劃了幾下。

正在将鋼筆包完的同學瞬間石化了:“我們不賣玩具的……”

林初在一旁尴尬無比,“喂,同學,你也太狹隘了吧……”時靜放下錢,拉了她便往門外走去了,作為朋友,尴尬都是要共享的啊。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時靜把包着淡藍色镂着花紋的筆送給李遠航,後者睜大了眼睛看向她。

“送你的禮物。”時靜只想出了這麽個看似簡單,卻讓旁人想入非非的理由,語出便知錯了,咬了咬唇。

李遠航受寵若驚,也只說了句:“謝謝,我很喜歡。”

肖義在旁調侃:“你還沒打開呢,就知道喜歡啊。”很難得見到李遠航語無倫次,而且……臉紅。

李遠航沒去理他,反而是付紅雪湊了過來,“呀!什麽東西啊?時靜你送李……?”本來是來八卦的,那張臉漸漸變作懷疑,然後更加不明所以的神情。

時靜坐了下來,上課鈴聲響了,老師慢悠悠走進教室,付紅雪也只有不甘心地回去坐好。

肖義滿臉笑意,小聲說道:“開心吧?”于是胸前又挨了一記。

上完一天的課,便又是周末了。時靜打開抽屜找東西,忽然看到那個盒子,心口抽動,突然發悶快要窒息。想要忘掉一個人,是有多難。有事的時候會想起他,空下來的時候也會想起他,夢裏真的會見到他……他曾經存在的痕跡那麽明顯,角角落落滿滿都是,如何能夠都一一抹掉?

聖經上說:世間萬物皆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悲恸有時,跳舞有時,花開有時,凋零有時。有人說,人生中有三分之一是快樂,三分之一是後悔,三分之一是痛苦。是不是,遇見你,已經耗費掉了所有的快樂,餘生呢,難道都是後悔與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22 轉身,你還在

Friends一直自時靜大一開始,便陪伴着她。她很少有喜歡的劇,這部美劇集合了六個奇怪各異的男女,無厘頭與滑稽是主線,而唯一貫穿至終的是六個人一直未變的友誼,有些修煉成為愛情。時靜翻來覆去地看,時而發笑。

周五晚上九點,時靜又坐在電腦前,看着劇集。這一集裏,Ross在Rachel說“A break from us”後,轉身便去與複印店女孩發生關系。這是Rachel最生氣最恨Ross的地方,之後的劇集中,Phoebe稱Rachel是個“pushover”,時靜一直覺得不是這樣,Rachel比Monica不拘小節,比Phoebe正常,比Ross大度,比Chandler正經,比Joey……成熟。Rachel也許過于嬌氣,她的原則也很清晰,就算她那麽愛Ross,還是無法接受剛剛劈腿的他,這一次,她脾氣大到讓其他四人躲在Monica卧室直到深夜。

時靜點擊電腦屏幕,摁了暫停鍵,起身去洗漱。這時,楊一芯電話進來。

“喂?”時靜重又坐下。

“時靜!”楊一芯音量大得讓時靜把手機自耳邊拿開了些。

“哇,楊一芯,你吃火藥了?”時靜皺眉,不是沒見過楊一芯發脾氣,只是沒有個過程,一上來就狂轟濫炸,讓時靜莫名其妙。

“你……”楊一芯已經洩了脾氣,聲音軟下來,帶着哭腔,“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啊?你有沒有把我當你朋友?”

時靜瞬間明了,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沒事……”

楊一芯哭出聲,邊哭邊控訴:“你這個大騙子!這麽大的事就不告訴我!你都不把我當朋友!……”

時靜被她的情緒感染,又想起那些難熬的日子,眼眶紅紅:“楊一芯,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是啊,該怎麽說,像通知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嗎?還是像通知一件不幸的事情?她做不到。

“你是最壞最壞的人!”楊一芯總結,使勁抹了一把眼淚。

林初在旁邊覺察到情況不對,不過聽時靜喊的是楊一芯的名字,就沒在意,心裏默默詛咒某個沒良心的人。

時靜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楊一芯,你怎麽知道我生病的事的?”

“蘇陽告訴我的。”楊一芯沒了脾氣,平聲靜氣,帶點鼻音。

時靜突地站起,聲音發皺:“他怎麽知道的?”

“你沒告訴他?”楊一芯也奇怪了,“你跟他分手,是什麽時候的事?”

“……”

“你別告訴我,是在你發現你生病後?!”楊一芯脾氣又上來了。

“……”

“你……”楊一芯氣極反而嘆一口氣,稍微一想就知道這是時靜能幹出來的事,剛才蘇陽失魂落魄打來電話問自己時靜生病的事的時候,楊一芯腦子一下子就炸了,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挂斷了蘇陽電話,撥通了時靜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