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10)

挂斷電話後,時靜輸入電腦密碼,第一件事是查收郵件,這基本上是每天打開電腦的第一件事。她看到來自Vivian Yu的郵件,Vivian是時靜所在事業部的HR,第一感覺是該來的還是來了。

郵件字裏行間都透着真誠,而且罕見地是用中文寫的。Vivian很抱歉地傳達了總部的決定,即決定辭退時靜,但可以由時靜自己提出辭呈,這算是“委婉“地被辭退了。當初是Vivian負責面試時靜的,作為整個事業部的HR,雖然Jerry已經首肯,但仍然需要Vivian做最後的決定,她對時靜的評價是踏實、認真,作為一個即将畢業的學生,時靜并不自負,反而踏踏實實地學習每一個專業術語,聽取別人對自己的建議,已是很難得。C公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基本不招聘應屆生,若非Jerry極力要求, 而且時靜能力出色,Vivian本不想破這個規定,不過規定既然不成文,也就無所謂違反了,最終還是應許了Jerry。

時靜看到這樣一封電郵,心裏是如何想,她已經不得而知了。有時候每天會收到無數的電郵,全是關于工作,邊邊角角她都遇到過,經銷商大會籌備的時候甚至被拉去幫忙聯系每個經銷商确定日程,其實這并非她職責所在,但幾乎每個小部門都有人出力,而作為Jerry手下最年輕、資歷最淺的一個,時靜自然不可避免了。所有的工作只要完成便可以安心,別的同事有時會擅自給她安排工作,她不知拒絕,為此加班加點時被Jerry看到,Jerry那是唯一一次很嚴肅地跟她談話,鄭重地告訴她,只有他可以給她吩咐工作,遇到這樣的事,讓安排給她工作的人發郵件給他,他會判斷是否需要時靜。時靜知道Jerry是為自己好,他是一個好的leader,她這樣不懂職場規則,幸好是由Jerry這樣袒護下屬的人帶着。

時靜怔怔地盯着電腦,其實早已出神,忽然身邊覆過來一個身影,她不自覺地擡頭。

“你看到Vivian的郵件了?”Jerry瞥到屏幕上熟悉的字句,Vivian自然要抄送給時靜的直接領導的。

“嗯。”除了這個字,時靜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過來我辦公室。”

時靜關上門,坐在Jerry辦公桌前的座位上,她曾經無數次過來與Jerry讨論工作,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吧。

“時靜,”Jerry叫着她的中文名,“我争取過了,沒想到……”Jerry自然是十分可惜,這樣無端受過。

“我知道,Jerry,謝謝你。”時靜看到Jerry如此自責,反而要來安慰他,畢竟這不是他可以左右的,“今天我會提交辭呈,手裏的工作之前都已經差不多結束了,需要交接給誰?”她忍着委屈,有生以來第一次被認為做得不好,甚至是被辭退,一個優等生有她過不去的心裏的坎。

“給Monica吧,你的工作暫時先由她負責。”Jerry知道時靜明白事理,不會要求些什麽。

“嗯,沒問題。我盡快。”她不想再繼續接受別人同情或可惜的眼神,只想盡快逃脫。

“我在S公司工作過,有朋友在那兒,可以給你寫一封推薦信,應該沒問題。”

“您能容我考慮幾天嗎?”時靜想不了那麽多,又不好拒絕Jerry的好意。

“可以,不着急,這幾天權當休息。”

時靜努力牽動嘴角,留下一個笑容。走出Jerry的辦公室,臉一下子垮了下來,若不是面對整屋子的同事,在眼裏轉動的淚珠就要滾落,她趕緊打卡出去洗手間,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平日熟悉的同事,她仍舊偏着頭不敢正眼相對。終于躲進洗手間,只有兩個馬桶的女廁沒有人,時靜藏進其中離門口稍遠的一間,淚水簌簌而落。

Advertisement

沒有幾分鐘,時靜收拾好,告訴自己需要轉移注意力,深吸了幾口氣,逼着自己走出洗手間。她手上有幾個例行的報告,以及與其他部門接頭的一些事,Monica平時也參與一些,所以交接起來并不費時。時靜叮囑,如有需要可以打電話。所以,一上午的時間差不多都已經交接完畢,辭職信也很快打好,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竟然發現沒有多少,在這兒實習兼工作已經一年多,要帶走的也不過這麽點。

“Monica,我的電腦麻煩幫我轉交給技術Ron,他今天休假沒過來。我有點事,先走一步了。”下午三點半,時靜把該簽的字都簽妥,Jerry和Vivian也都已簽字,她抱了一個紙箱,收拾好東西起身。

“啊?這麽早啊?不等Jerry開會出來嗎?”Monica忙得焦頭爛額,她以為下班要聚餐的,畢竟時靜今天離職。

“不了,幫我跟他說一聲,再見了。”她環視一下辦公室,不想驚動其他人,打了拜拜的手勢,經過前臺時把員工卡留下,閃身進了電梯,便與這裏說再見了。

下午的電梯裏沒有人,時靜摁了一層,便低下了頭。大廈她每天都來,但幾乎只與辦公室的幾個人有關聯,所以她放心自在地落淚,沒有認識的人,便是最大的運氣。她不舍得,縱然工作不是自己最喜歡的,但時靜念舊,改變的那一霎那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啊。

樓下一層大廳有一家咖啡,時靜一直喜歡喝這裏的焦糖瑪奇朵,焦糖的苦和咖啡的苦相繼侵占味蕾,焦糖的甜遮蓋不了許多,可又恰到好處。手中抱了一個紙箱,又想外帶,總是不能如願。

大廈門口,時靜招手,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時靜打開後門坐上去。

“姑娘,去哪兒啊?”中年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向後面的女孩,這樣抱着紙盒,估摸是辭職的,可這姑娘明顯地一臉不高興,大概是被辭退了。

“啊?”車子發動,時靜垂眼想了下,“去M大。”

“好嘞。”

手機響了,是李遠航,時靜不想接,就放在手中,直到結束。一次,兩次,第三次後,沒有再打來。

夕陽西下,北風吹起,M大小湖邊沒有其他人,因為冬天蕭瑟,湖水幹枯,草色枯黃。風帶起發絲,時靜坐在湖邊暗暗的燈光下,呆呆看着。自小到大,她從來沒奢望過什麽,從來都是随遇而安,是不是你從來都不要求什麽,上帝就會忘了你。現在突然覺得與正常人一樣變得那麽奢侈,對于李遠航的愛,她所有的不安與懷疑始終沒能除去,她喜歡他,但她知道遠遠不夠。在愛的人面前,是這麽容易自慚形穢。

這麽冷的天,卻沒有雪,北京這個冬天真是幹到極點了。時靜擡頭,頭腦中他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眼前。他大口喘着氣,飛起白色的霧,燈光映在他的臉上,那麽清透,眼神中的擔憂逼得時靜低下了頭。

他大步走過來,坐在時靜身旁的木椅上,沒有說話,只是把外套裹在她的身上,再把雙手焐着她的手,攏在手心裏,觸骨的冰涼讓他本就皺着眉越發緊了。

時靜看他并不看自己,反而放肆地審視他每一寸肌膚。其實她想說,不要焐了,我渾身都是冰涼的,就像你給我再多的愛,我還是溫暖不了自己,這都不夠,不夠,李遠航,我很貪婪吧?

他擁着她的雙肩,讓她站了起來,凍了好久的腿幾近麻木,他索性把她抱在懷中。打她手機好久都不通,他想給她空間,結果下班趕到她公司,她已經走了。他着急地又撥通她的號,是一個男人接的,說是她把手機落在出租車上了,得知她在M大下車,他一路疾馳趕了過來。看着她一個人在燈下的身影,他心口生疼,就好像有東西在刺,他生氣,卻又不忍生氣。

他不說話,時靜由他把自己抱上車,摸自己額頭試體溫,系好安全帶。他下車去學校門口的小食店買了一杯最熱的豆漿,放在她手中,見她不喝,便把吸管放好,遞到她的下巴附近,是讓她喝下去。她乖極了,喝下去幾口,整個胸腔都是熱的了。

回到他的住處,他仍然把她抱上樓,把她放到床上,脫下鞋子,再把被子拉過來給她蓋上,他再去試她額頭的溫度,還好沒有發燒,只是冷熱交替溫差過大,她臉上紅撲撲一片。他轉身,她青紫的手去夠他,只碰到他的衣角。手停在被子上方,她垂下眼睑,喉嚨幹澀發癢,她一時咳嗽不止。

“怎麽了?”他拿着一只杯子回來,“喝口水。”扶着她的背,看她一口一口喝下去。

時靜喝了整杯水下去,終于不再咳嗽。他的眼中仍然滿是擔憂,看她喝完,接過她手中的杯子:“還要喝嗎?”

她搖搖頭,膽怯地看着他。

“餓嗎?”

她仍然搖頭,側身躺了過去,背對着他。他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裹在了被子下。她不自覺地動了下,把頭埋進被中,蜷縮成一只蝦米狀。忽然床一沉,她知道是他躺了下來,他從她背後隔着被子抱住了她,她就那樣哭了出來,肩膀起伏,他用力抱她,希望能夠給她力量,多少次都這樣無助,已無從翻開記憶這本泛黃的書,太過厚重。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心疼地難以自抑,緊了懷抱。終于她安靜了下來,只剩無法控制的抽噎。時間仿佛靜止一般,他等她的傷痕慢慢愈合,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

“時靜,”他呢喃,“再也不要讓我失去你的消息,再也不要……”恨不得用這個擁抱來鎖住她的未來。

情之所至,最是難禁。世上最美的事,也是最毒的藥,卻無法拒絕,原本就沒有道理可言。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43 只要有你

“你從來都不相信我,”他話中帶着隐忍,懷抱絲毫沒有松,“我說過,我會等你,可當我終于等到你,你卻要放棄了,你……”胸口難耐的疼痛感,“你要我怎麽辦?等到最後,才發現最初你給我的只是個幻影麽?”

她把被角拉下,眼淚再次無聲湧出,落在他的手背,涼涼的濕意。

“只要有我在,你什麽都別怕,只要有我在,我決不讓你離開,否則我無論如何,”他切切咬着這四個字,“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你。”你敢離開試試看,可心裏無比期望,她再不将他丢棄。

“對不起……”她輕聲說,鼻音濃重。

聽到這兒,他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話說重了,她的枕巾已經濕透,此刻仍在淌着淚水。

“先坐起來,”他把她扶起來坐好,自床頭櫃子上抽了幾張紙巾放在她的手中,“頭疼嗎?”他再次試她額頭的溫度,發覺有點兒燙。

時靜點頭,眉頭皺着,他為她裹好被子,然後匆忙走了出去。不消片刻,他拿了一個玻璃杯回來。

“來,先把這杯感冒藥喝了。”感冒才好沒幾天,今天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風。

李遠航向來把感冒沖劑放很少的水,一來夠濃才有效果,二來,讓她一口喝下最好,不必多試幾次苦。她從不嫌吃藥苦,李遠航問過,她這樣回答:“之前每天要吃很多藥,都習慣了。”他的心不由發皺。

喝完藥後,她看着他,不抱怨有多苦,他寧願她把一切都說出來,不必積壓在心裏,不要讓他那麽心疼。

“好好睡一覺,什麽都別想。”他為她換了一個枕頭,放在頭下,輕撫着她的發。她慢慢地眨着眼睛,看着他不說話。

他轉身,她卻拉住他的衣角,被牽住的他回過頭來。

“怎麽了?嗯?”他撫着她的臉,溫柔地不可思議。

“你不怕……我賴上你了嗎?”她眼光閃爍在他眼睛下方,你看我連工作都沒有了,不能陪你爬山,不能陪你跑步,不能陪你做好多好多的事。

他仿佛将她眼睛裏閃爍的話語都讀成了字句,她渴望他的回答,拉着他衣角的手不自覺地顫抖。

“你不覺得為我這樣,不值得嗎?”他太完美,而她……

“傻丫頭,”眼中的憐愛柔光無限,“你知道什麽是命中注定嗎?你是我的命中注定,怎麽都拆不散的?不然,這麽多年,還是讓我找到你了。”

“命中注定?”她呢喃。

“是,命中注定,西方的教堂婚禮,會起誓說無論疾病還是健康,都會照顧對方一生一世,自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發了這樣的誓,終生不得反悔。”

她愣怔地看着他,他繼而笑着說:“所以你要一生一世都在我身邊,我只要有你,無論你疾病還是健康,都要在我身邊,知道嗎?”這是你需要對我許的諾言,“如果你違背,我是要被天打……。”

“你……”但凡愛着的那個人為你許下最毒的誓言,你總是不忍心的。時靜急忙去制止他說出那話,終是沒讓最後兩個字說出來。“你不要說這樣的話,”她急得無可奈何,有多怕那話要成真,眼淚怔怔落下,“不要這樣說……”

“好好……好,我不說,不說,不說了……乖,我們都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他安撫着她,試圖讓她堅信。生與死,她經歷得太多了,這樣的年紀,已經失去太多太多。

兩個人相擁相依,就算世界末日又怎樣,失去彼此,繁華世界也不外如是,毫無意義。

早上陽光燦爛,刮了一晚的風,吹散了霧霾。由于感冒藥的作用,時靜自然醒來時仍然覺得頭昏昏沉沉,看一眼床頭的鬧鐘,已經是九點。剛想要手忙腳亂地起床,才想起今天不用上班。重新躺回去,她拿起手機,是他發來的微信。手機被他調成了靜音狀态,一定是早上他走的時候把她的手機開機然後設置的。

“醒來後去廚房熱一杯牛奶,還有昨天我媽包的包子,微波熱一下。不許不吃。”時靜惺忪着雙眼笑。

“嗯,好。”她回複。

“等我回來。”他立刻回複過來。

她回複一個大大的笑臉,那端看着手機屏幕的他默聲笑着。她打開朋友群,好久沒怎麽刷一下。最先看到的是景岩,“看着他走向我,忽然發現一切的痛苦都微不足道,總有人願意為你抛棄一切,這是天底下最值得開心的事。”然後po了一張唯美婚紗照,她在一大片薰衣草地裏,笑靥如花,更勝似花。

她立刻撥通了景岩的手機號碼,她最終真的是幸福的,從心底裏為她開心。M大畢業之後,景岩去了大連,大學同學中單單給時靜發了新的手機號。

“喂,是我,時靜。”眼睛裏漾着滿滿的祝福。

“嗯,最近身體好嗎?”你關心一個人,會很簡單地去關心她/他的身體是否安好,心情是否舒暢,工作放在最後。

“嗯,還好。你要結婚了嗎?”時靜就是為了這個問題來的,難以抑制的興奮。

“是。要不要來參加?做我的伴娘。”景岩笑着,誠心邀請她。

“哪一天?”

“明年春天,3月份。”

“哦,如無意外,一定出席,”時靜答應地爽快,“但是,我不要做伴娘,看着你穿婚紗,嫁出去就好了。”

“好,日子具體定下來,再告訴你。”景岩知道時靜的意思,做伴娘對她來說也太累了。

“嗯,”時靜笑眼彎彎,“他對你好嗎?”

“很好。”景岩這麽說,沒有猶豫,沒有扭捏,那麽肯定。

“祝你永遠幸福。”

“我會努力的。你呢?這段時間心情好嗎?”景岩偶爾給時靜發幾條微信,都是問候最近如何的信息,簡簡短短。

“還好啊。”時靜笑着答,她這個人還有個習慣,只記得眼前的事,為了他,她也要拼力一試,結果如何她都顧不得了。

“那,來大連的時候,跟他一起。”景岩聽出了時靜的開心,若不是心上暫時放得開,怎會這樣笑,于是也就知道,她身邊有個他。景岩不問是誰,只要她幸福。

“好,他可能會比較忙,到時看能不能休息。”時靜心領神會,她與景岩交流起來總是很輕松。

“沒關系,你來就好。吃早飯了嗎?”

“還沒有,剛醒來。”時靜羞赧,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沒工作了。

“那趕緊去吃,我忙去了啊,趕緊吃飯!”景岩不問,只是催她吃飯。

“嗯。”

一天的好心情,因別人的幸福而起。哦,自己的幸福呢,也在。

一個人在家百無聊賴,時靜一人翻來翻去,都沒找到一本想看的書,李遠航這兒多的是英文書,中文類的大多是金融和管理,時靜穿着松松的家居服,散着頭發,晃來晃去,都不感興趣。轉動了下眼珠,她決定出門去書店。

換了厚厚的毛衣和厚厚的羽絨服,臉藏在大大的毛茸茸的羽絨服帽子裏面,踏上雪地靴,時靜終于“笨重”地出門了。陽光透過雲層和霧霾,稀稀落落地覆在整座城市,時靜只戴了藥用的口罩,平時李遠航勸她用N95,可她總是嫌太憋悶,一次過後死活不再用。李遠航只得由她去,底線是她必須戴口罩,什麽材質都好,時靜在他多次叮囑後終于記得。

附近有一家書店,名字叫做“字裏行間”,時靜還沒有去過,有次路過看到清新的店名,頓時耳目一新。

這次她斜斜挎着一個包,手抄在羽絨服口袋裏,在路口打車的時候,司機問:“姑娘,哪個大學上學呢?”明明一身的學生氣。

“啊?我畢業了,師傅。”時靜笑,“麻煩去××大廈。”

“好嘞!”又是一個爽朗的司機,“看你跟我女兒一般兒大,她才大二。”

“哦,真小啊。”大二,那是四年多以前的事了。

“呵,她不懂事兒,天天兒地鬧。”雖然說的是女兒的不是,但臉上還是一臉寵溺,女兒鬧,也只跟最親的人鬧吧。

“她還小。”時靜平時不愛跟陌生人搭話,出租車上也是。

“哎,養兒養女,都是冤家啊。”前面是二環的一個紅燈,且得等半天。

時靜看窗外,笑着算是回答。爸媽也是這麽想的嗎?我是冤家啊。她默默想着。

下車時,師傅都還在對車門外的時靜說話,時靜尴尬地說“師傅,您小心點開車!”,擺了擺手總算是結束了這一通對話。

書店在大廈的一層,有一段階梯往下走,時靜看到靠窗邊的座位上,幾乎坐滿了人,那兒向陽,不光植物,人也是喜歡太陽的。甫一進去,是一個圓架子的書,擺滿了最近暢銷的書籍,時靜翻着,看到封面畫了一個小女孩的書,作者是她最喜歡的作家之一,于是拿了這本書,到裏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是一本童話書,她沒想到她也寫這一類的書,以往看過的都是很厚重的書,厚重在于時代,在于人性,在于追求。

時靜看起來就忘了時間,雖然她看書速度一向比較快,但對于喜歡的書,還是習慣細細地讀。

她坐的地方左邊是一個比較空的地方,兩排的座椅,有工作人員正在調試投影儀,悉悉索索的聲音讓時靜不由偏頭看去,放出來的幻燈片正是手中所拿的書的作者,時靜呆了一呆,難道她要過來?眼睛掃視着整個書店,她想尋一點蛛絲馬跡。忽然看到書店入口處,那個總是刻在書中的身影款款而來,身側是幾位女士,時靜一概不認得,她只是盯着她看——烏黑的長發,短短的劉海,淡淡的妝容,墨鏡,得體的連衣裙,高高的細跟鞋。她摘下墨鏡,是一雙靈動的眼睛,大概是四十多歲,但一點都看不出來,她笑着,笑得像個孩子。

時靜不由走過去,緊張又興奮:“您好!我……很喜歡很喜歡您的作品,我們……可以合影嗎?”時靜發現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可以啊。”一點都不介意,時靜如獲大赦,慌忙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拜托旁邊的人幫忙拍照。

“謝謝您!謝謝……”作家被別人拉過去攀談,時靜一人站在那兒,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她捏捏自己的臉,那兒還挂着笑容。

這時手機響起,時靜把手機拿到眼前,是他。

“喂,遠航遠航……”時靜興奮地難以自抑,聲音都有些尖叫了,“我遇到她了,遇到她了,還合影了……”

“一句一句慢慢說,遇到誰了?”李遠航很少見她這樣失控,而他很喜歡她這樣少些包袱,少些顧忌,多些開心。

“就是我很喜歡的那個女作家,她過來好像是要開講座的。”

“哦,你在哪裏?”她忘記說作家的名字,不過他記起來了,她床頭放着的那本書的作者。

“書店裏。”時靜慢慢平複下來,因為人越來越多了,很多人看着是記者。

“午飯吃過了嗎?”已經快一點。

“還沒有……”時靜看了一下投影的幕布上,1:30開始,“講座馬上就開始了,我聽完馬上去吃。”近乎哀求了。

李遠航失笑:“怎麽像個孩子?書店有賣吃的嗎?”

“好像有賣喝的。”時靜看向收銀旁邊有人在排隊買飲料。

“要一杯熱巧克力,有餅幹的話,也買一點。聽完馬上去吃飯,知道嗎?”

“嗯,晚上幾點回來?”時靜不忘問他,他心頭一暖。

“不會太晚,七點左右。”

“嗯,那我等你。”

“好。”

時靜所喜歡的這位作家,一向十分低調,但因其作品充滿争議,也曾經是業內比較出名的作家。座談會期間有幾位記者提問很犀利,不過她沒有介意,她說自己像個孩子,也慶幸自己經過了那麽多苦難仍然像個孩子,她說她很珍惜自己這一點童真,一直大笑,毫不遮掩。

參加講座的并沒有很多人,不像明星的新聞發布會那樣人潮湧動,時靜沒有跟明星合過影,不過她覺得眼前這位女作家的光環很耀眼很奪目。無論經過多少苦難,都能夠笑得像個孩子,再擁有天真的能力。多麽難得。走時她買下了新出的這本童話書,上面有她的簽名。

都多久沒沉下心看一本書了,時靜覺得多日積攢在心上的灰塵,在這一個下午,在這一刻,全體清掃幹淨,苦難不應成為影響我們快樂的理由,既然能夠幸福,為何要拒絕呢?

晚上,時靜把李媽媽做的飯和菜熱好,又炒了油麥菜和芹菜,熬了蛋花湯,一切停當,他還沒有到家。七點過一刻時,開門的聲音,窩在沙發旁看電視的時靜立刻坐了起來,起身去迎接她愛的人。

“回來了。”她擁抱剛剛放下大衣的他,這樣就好,夫複何求呢?

“嗯。”他吻她的額頭,緊緊地抱着她。

“我做了飯,呃……其實大多是阿姨做好留下的。你餓不餓?”

他低笑:“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44 許你一世(完)

清清淺淺,轉眼快兩個禮拜過去了,沒有工作,剛閑下來,時靜并未覺得什麽,李遠航在家,兩人有時一起窩在沙發裏看電視或碟片,時靜往往後來就依在李遠航懷中睡着了,明明是一整天都在家的人反而那麽嗜睡,李遠航嘴角上揚,把她輕輕抱回床上,蓋好被子。李遠航卧室中放有一臺電視機,他怕她在沙發上看得不舒服,有時也在卧室中看,周末的時候兩人相擁而睡。時靜把自己租的房子那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并跟房東說明了情況,房東自然不會退她押金,而她的退租與同租的室友并未有任何關系,時靜只交代了下,室友也覺得無所謂,李遠航下班早時就把時靜的東西全部帶回自己住處,不,是他們兩人的住處了。

這天又是周末,李遠航不必加班,時靜早上起來洗漱完便坐在床邊發呆,她最近有些發悶了,從書店拎回來的幾本書都看完後,就又不知做什麽好了。

“睡醒了嗎?”他進來,看她坐在床邊垂着頭,以為她沒有睡醒。

她懶懶地擡頭:“嗯。”說完伸了手,他正好走過來牽了她往自己懷裏。

“覺得無聊嗎?”只着淡灰色長袖T恤的他,将穿着絨線衣的她輕輕用在懷中,吻落在她的發心。

“有點兒。”她彎着手指在他胸前劃着,不知是什麽圖案。

“今天有想去的地方嗎?中午出去吃?”

“沒有……”她擡頭,“不然,我去找份工作吧,Jerry說可以推薦我去S公司。”

“你想去嗎?據我所知,S公司會更辛苦。”他擁着她往餐桌走去。

“那我做什麽好啊?”她臉上寫滿了苦惱,沒事可做也會有病的。

“想不想再去讀書?”

“博士嗎?”

“嗯,還想讀嗎?”他盛一碗粥放在她面前。

“沒有想過……”她攪着粥,認真想這個問題,真得還沒考慮過。上個月與導師聯系時,導師還勸她要不要回去讀博,她只當導師太高看她了,沒有當真。

“好好想一想,不急,如果覺得悶,多買些書回來。”他看着自己熬的粥,覺得有些稀了,這段時間都是她早起做飯,他不是不心疼,不過也怕她太無聊,算是找點事做。

“嗯,今年的報名時間已經錯過了,還要再等一年多。”她知道國內博士一般是秋天就報名了,3月份左右考試。

“今年王老師主持成立了一個研究院,正在招生,因為成立得晚,所以沒有趕上學校的統招,可以推薦免試。你想不想去他那兒讀?”

王老師是他們倆大學時候的經濟學老師,很有學術抱負又處事得體的一個人。

“是麽?什麽研究院?”她奇怪自己怎麽沒聽過,不過也難怪,她很少刷朋友圈或者微博。

“世界經濟,對數學要求稍微低一點。”他知道她很頭疼數學。

“會不會不好就業啊?”本科的時候她知道研究生院有開這個專業,之後她去A大,讀的是國際貿易研究生,可還是趕上外貿不景氣。

“将來就去別的學校當老師,那樣輕松一點。”M大必定留不下,去一所差一點的學校,就不用那麽拼命地發論文,她好歹可以輕松些。現今的高校的青年教師,每每都熬到淩晨兩三點才睡,跟投行有得一拼,只是老師這個職業自由度大一些,如果可以去學術要求稍微低一點的學校任教,對時靜來說還是比較好的。

“那老師肯要我嗎?沒人給我推薦……”她氣餒道,上學的時候王老師要求高是出了名的。

“怎麽會?可以找石老師推薦,也可以直接找王老師,看他意見如何。不多,”他放下筷子,“你想過去讀嗎?畢竟,是不如A大的。”

“不會啊,M大很好,之前我的研究生導師也問我要不要讀博,可是他那邊是需要考的,我不想再空上一年,不然腦子都要生鏽了。”

“那好,我們盡快聯系石老師。”

“嗯……”她想得出神,都忘記了吃飯。

“想什麽呢?”說着給她添了點粥,怕碗裏的已經涼了。

“啊?哦,在想讀博該怎麽辦……”

他默笑:“這需要想什麽,在這邊住,離學校不遠,跟着老師項目走就好。”

“不是住校嗎?”她一時轉不過彎,但一想到跟別人同住一室,不由沮喪。

“不想住這兒?不然我們換一處離學校近的房子?”他笑。

“我想住這兒,忘記……忘記有這裏可以住了……”她想起自己不是無依無靠了,忘記學生也可以住在家裏,住校生涯太久了……在這座巨大的城市,也有一個地方安放自己,那種漂泊的感覺就消失了。

“再喝一點。”他看她弄不清楚狀況的樣子,只覺得怎麽看都可愛,想着當初她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內裏原也是一個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幸虧他沒放棄。

吃完早飯,李遠航給石老師打了電話,時靜又去翻那些意猶未盡的書了,在一堆已經看過的書中看有沒有印象稍微模糊點兒的,可以再看一次。

不知過了多久,時靜趴在鋪滿床的書堆裏慢慢阖上了眼睛。

“困了?”李遠航走進來,時靜慢慢睜開雙眼,慢慢又閉上,他把書累了一摞放在一側,給她拉過被子蓋上。

這樣一來,她反而醒了:“沒有可看的書了……”

“下午石老師正好有時間,我們去見一下。”他撫摸她的臉。

“嗯好。”她坐起來,“幾點了?”

“不到11:30,我們起來去吃午飯,穿好衣服,外面冷。”

出門的時候他為她系好圍巾,她總是忘記,手套無論如何她都不想戴,他就讓她穿了一件袖子較長的羽絨服,手可以縮在裏面。她說想吃校門口那家炸醬面,他便驅車前往。她好像已經忘記那間店,她與蘇陽一起的那一次。直到進去店裏,她才恍惚記起,看着靠窗的那個桌子,已經有人,李遠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