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11)
牽着她坐在了拐角處的一桌，她默默再次看了一眼，最終看向李遠航，後者不說話，等她開口。
“我想吃炸醬面，再要一個涼拌黃瓜，還要這個，這個……”她笑着一個一個點着菜單上的小菜，突然覺得餓了，“你要不要再點什麽？”
“這麽多，夠吃了，”他側身招呼服務員，“麻煩，點單！”
他把桌上的餐具用開水燙了一遍，因為她腸胃不好，稍稍不合适就鬧肚子。收拾完畢，炸醬面和一衆菜色已經端上桌來。
“先喝口水，潤潤喉嚨。”冬天的北京非常幹。
“待會兒約石老師是幾點？”她把面拌了下。
“兩點，他這會兒有事，所以沒有約到午飯。待會兒去學校走走嗎？”
“嗯好。”
雖然點了那麽多菜，時靜并沒有吃多少，面也是稍稍吃了點，她實在強吃不下，便一個勁地給他夾菜，他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他看她不停的筷子，自己碗裏的面上早已覆了厚厚一層菜，“我夠吃了，你吃好了嗎？”
“嗯，今天的面做的不好吃，”她終于放下了筷子，“你媽媽說你喜歡吃這些菜，所以……”
怪不得她今天點的都是平時她不怎麽吃的，“我也喜歡吃你平時吃的那些菜，以後不要将就我，我基本不挑食。要不要換一家去吃？”
“不要了，我想去門口買塊蛋糕……”她眼睛閃了一下，話頓在那兒。
“好的，等我吃完。”
在店門口，時靜出來之後輕輕地吐了口氣，回頭對李遠航指了指甜品店的位置：“在那兒。”
他過來左手攬了她的肩，另一只手為她攏緊了圍巾，12月的天氣午後也不暖和。
“好，走。”
櫥櫃裏都是蛋糕，她看了一眼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巧克力蛋糕，只是一瞬，她笑了笑，發亮的玻璃櫥櫃反映出她的笑臉，身後的他心上一緊，只聽她對店員說：“麻煩幫我拿一塊這個。”是一塊乳酪蛋糕。他揪起的心慢慢釋然，她偏頭，“要不要吃？”眉眼彎彎。
“怎麽沒選巧克力口味的？”雖然心裏有芥蒂，但總不希望她有任何委曲求全。
“不喜歡了，想吃乳酪的。”她笑，往他懷裏依去。
“也是，生理期的時候，最好不要吃巧克力。”
瞬時，她臉紅得就勢紮在了他胸前，他低笑。
“您的蛋糕……”服務員但看這邊剛才選蛋糕的小姐正與男朋友難解難分地依偎在一處，尴尬地停住了話，同時也折服在了男士的笑容中……
從甜品店出來，涼風一吹，時靜終于感覺臉沒那麽熱了，雖然住在一起，但還是有些沒習慣起來。李遠航提了蛋糕，看她低着頭的發心，仍是笑着，把她擁得更緊了些。走在熟悉的校園裏，M大依舊是嚴重地男女比例失衡，擡眼望去，幾乎全是女生。
時靜看着道路一側的情人坡，再望着隐蔽在一角的圖書館，來來往往送外賣的電動車，不禁笑了，多少年了，最美的青春在這裏，那麽恣意地揮霍過。
“想去哪裏？”他握着她發涼的雙手，給她些溫暖。
“走走就好了，”她想起什麽，“遠航，你記不記得下雪那次，我們一起在這裏……”時靜想着，完全沉溺其中，“我被人弄了一身的雪，當時快被氣瘋了……而你就在這邊，”她指了指當時他站的地方，“給我拍照……”
“記得，你那時都不記得我……”他聲音裏透着委屈，看着她的那雙眼睛卻流露出幸福，求仁得仁，還有什麽可抱怨的呢。
“我是……記性不好啊，你不能跟我計較。”她耍賴，拉着他的雙手笑着仰頭看他。
“我怎麽會計較……”他也笑，拉了她入懷，“那些照片還在我電腦裏，也在那次你沒看到的□□相冊裏，在英國的時候，回國找你找不到的時候，我每天翻上好幾次……”這些事他從來不提起，今日卻想都坦白了，那些蝕骨的日日夜夜，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遠航……”她從他的懷抱裏擡頭看他，眼睛裏都是歉意，“以後，只要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都會在你身邊，只要你不推我走……”
“這是你說的，不許再反悔。”他再次擁緊她，“傻瓜，我怎麽會推你走呢？”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怎麽舍得。
兩人笑着繼續往前走，冬日的周末學校裏人影稀疏，三三兩兩的學生看穿着打扮是約了去外面玩。時靜低頭心不在焉地走着，左手松松挂在他的腰側，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李遠航左手提着方才買的蛋糕，右手輕輕卻用力地攬着她的肩，怕她不小心扭了腳。
“靜。”李遠航突然輕喊她的名字。
“嗯？”時靜擡頭看他，他的目光卻停留在前方，順着他的視線，她看過去。
“你好，”這兩個字是對李遠航說的，“好久不見。”後一句是對時靜說的。
時靜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如何，她的手沒有從李遠航腰上收回，那一刻她覺得要做出一個表情可真難，她扯出一個笑容：“好久不見。”然後看向蘇陽身側的那個女孩，“你好。”
李遠航禮貌地回應：“你好，好久不見。”
“陽，是你同學嗎？”那個女孩聲音很好聽，很甜。
“嗯，是，是我高中同學。”他微不可見地尴尬一笑，看着那塊乳酪蛋糕。
高中同學？這個定位真好。
“是麽？這麽巧！”女孩一陣激動，熱切地看了看蘇陽，又看了看時靜和李遠航。
“我們跟別人有約，差不多到時間了，稍後有機會再聊。”時靜說的是實話，已經快一點半了，但在場至少有兩個人知道她只是找了個借口，逃避，不想見。
“好，有機會再聊。”蘇陽仍是笑着，酒窩清淺。
“那，再見。”李遠航依舊擁着時靜，時靜擁着一臉的笑容，擦身而過。
誰都知道，沒有再見了，再見也會裝作看不見。那個見證你青春的人，那個留給你傷痕的人，終是越走越遠了，再見面還是會不自在，因為總有些東西縱然是放下了卻仍抹不去的，平滑的心上還是留下了坑坑窪窪的疤痕。蘇陽為什麽喜歡上眼前這個女孩，為什麽不告而別，失去所有的聯系，對于時靜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淡得像雲。在她最執着找他的時候，她想象了無數重逢的畫面，或悲戚，或開心，都沒有料到是如今的模樣，曾經的兩人，變作四人，客客氣氣地寒暄。
“還好嗎？”等到分開遠了一些，李遠航停下腳步，面對着看她的眼睛。
“是有些不舒服，但不會難過了。”她擡頭，眨着眼睛，“因為我有你。”
陽光灑落，微風略過她的頭發，挽起青絲，眉目如畫，婉轉動人。他定定看着她，似乎要将她定格在心裏，然而，這都不夠。
時靜讀博的事情異乎尋常地順利，當然，是在她看來，李遠航倒覺得理所當然，好學生是很多，但時靜又何嘗不是其中之一呢？她總是看低了自己。
天氣轉冷，時靜媽媽打來電話，時靜沒有隐瞞自己辭職以及要讀博的事，媽媽并沒有多說什麽，多讀點書就多讀點，女兒自有自己的主意，卻也知道女兒固執，輕易說不動。
“媽，”時靜嗫嚅，“我有男朋友了。”時靜在卧室，李遠航就在門外，聽到她說的話，定在原地。
“哦，是嗎？哪裏人啊？”媽媽大喜過望，曾經以為女兒不谙□□，沒想到有這麽大的意外。
“是我同學，濟南人，叫李遠航。”
“哦，是嗎是嗎，他也在北京？”
“嗯，我們住……在一起，”時靜想找個合适的說法，沒想到話說出來自己聽着都能聽叉了，“是兩個卧室，分開住的。”她着急解釋。
“哦，”媽媽笑，“你當媽是老古董啊，什麽時候回家來？”
“我想下個禮拜回去一趟。”
“哦，我看看……晚一點兒吧，元旦也沒倆禮拜了，跟……叫遠航是吧？跟遠航一起回來，他不忙吧？”
“啊？”時靜意外，這算什麽事，見家長嗎？“他可能比較忙……”
“那你們看看時間，抽空回來一趟。”
“哦。”
挂斷電話後，李遠航推門進來，臉上期期艾艾。
“是你媽媽？”
“嗯，她……”時靜支支吾吾。
“怎麽了？”
“……沒事……”
他笑：“元旦我放假，我們回家走一趟。”
“啊？回家……”難不成他全聽到了？
“嗯，我媽一直跟我念叨，也是時候了。”
什麽是“是時候”了？“我也去嗎？”
“當然，”李遠航頓了一頓，“我媽一直念叨的就是你。”
……
李遠航坐下來：“我們……你打算什麽時候讓我求婚？”
時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臉便通紅了：“你……我哪裏不讓你……了？”說出來才覺得不對，好像期待已久了似的。
不留神他已經單膝跪地，吓得時靜呼地站了起來，話都說不成塊兒了。“你……幹嘛啊？都……都沒有……訂婚……就……就……結嗎？”時靜沮喪地捂臉。
他再次失笑，起身擁了她，掰開她的雙手，吻了上去，纏綿難以自抑。
時光給了他太多，治好了她的傷痕，又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中，幾經輾轉，幾多苦痛，她的一生，他的一世，就此纏繞在一起，那刻在時光裏的，有曾經的傷痕，和，今日的幸福。
元旦這天，李遠航開車回去，先是去濟南家裏。李遠航父母清楚時靜的情況，關愛地拉着時靜的手問她是不是受了很多苦。時靜感激，他們并不介意。李遠航父親對她尤其親切，直把她當自己女兒，做她愛吃的飯。無奈時間太短，李遠航需得在返京前去時靜家裏。臨別前，李媽媽對兩個年輕人說，見完親家後，要趕緊商量商量日子了，時靜再次鬧了個大紅臉。
開車去時靜家的路上，李遠航問她爸爸喜歡什麽，媽媽喜歡什麽。
“什麽都別買了。”
“那怎麽行？萬一你爸媽不喜歡我，豈不是要功虧一篑了？當然要賺一點禮貌分了？”
“那……那你說給你爸媽什麽都不買……”她也要印象分的啊，不由生氣，“而且我真的什麽都沒買……”最後走的那天他直接開車上了高速，一路開進家門。欲哭無淚……
“他們喜歡你……”他無奈，只好勸道，“我回家後，沒發現都直接把我當空氣嗎？眼裏全是你。”
“有嗎？”時靜懷疑地問道。
“當然了。”李遠航斬釘截鐵，騰出一只手安撫方才還發怒的女友，“所以你爸爸喜歡什麽？媽媽呢？”
……
最終，時靜父母很滿意這個未來“女婿”，照顧得有些過頭，真的是“忽略”了自己女兒，時靜時不時扶一下下巴，直嘆父母什麽時候這麽“巴結”過人啊。
時靜媽媽對李遠航直截了當：“你們準備什麽時候把事辦了啊？”
李遠航認真回答：“只要時靜願意，什麽時候都行。日子您定。”時靜裝作沒聽到，自顧去倒水喝。就這麽迫不及待了嗎？！
時靜爸爸喝了口酒：“我這個女兒太死心眼，又是個悶葫蘆，你多擔待點。”
李遠航直點頭，時靜皺眉，“擔待”這個詞……
“她吃了很多苦頭，你要對她好才行啊……”說到這兒，時爸抹起了眼淚，時媽偏了臉。時靜站在飲水機前面，握着水杯的手緊了緊。
“叔叔您放心，我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的。”再多的保證或誓言，都不及這一句，不讓你承受半點委屈，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走的時候，媽媽往車上一個勁塞東西，紅棗、蘋果、核桃、蓮子，甚至連五谷都放上了車。時靜沉默，只想看李遠航怎麽處理，以往她都拒絕帶任何東西的，一來太重，二來嫌麻煩。
“阿姨，這些我都會買給時靜吃，您留家裏跟叔叔吃。”他還是保持着風度。
“帶着吧，小靜愛吃，但她懶，總不去買，你工作忙，就都帶着吧。”
無奈之下，簡直一整車的東西都拉回了北京。
終于抵達，東西再多，李遠航已經全都拿了上來，他不讓時靜幫忙。時靜默默走回卧室。
洗完手的李遠航走進來：“累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我應該在家才對啊？為什麽跟你回來了？”的确是，9月份才開學，這段時間她大可以在家過……
“幸好你現在才想明白，”他得逞地笑，擁她入懷，“不過回來了，就不許再有這想法了，可以時長回去看下咱……爸媽……”
時靜一雙眼瞪得十分之大，他又笑了……
日子過得不緊不慢，家裏多添了一個大大的書架，時靜看書的速度讓李遠航都跌眼鏡，時靜無辜地看着他：是你讓我在這兒的，我太無聊……于是，這“放養”的方式讓時靜無比自在。不過，時靜每天都會為李遠航做早飯，用媽媽讓帶的那些五谷，什麽都放一點，粥也不會太單調。他工作忙加班的時候，她也會過去送飯。時靜對蘇陽說過不想養狗，但其實她最喜歡的是狗，她央求李遠航，但後者要挾答她嫁給他才給她養狗，她氣呼呼地回了自己房間。
關于求婚，時靜完全是哭過去的。那是一間特別安靜的餐廳，李遠航一直說那兒菜适合時靜的胃口，所以周末的時候兩人一起過去了。定的位子是在靠近過道的地方，時靜正奇怪為什麽沒有選靠窗的位子，人并不多啊。
吃完正餐的時候，侍者撤了餐碟，把甜品端上來。這時，餐廳的音樂停止，靠近服務臺的地方有一塊空的牆壁，幕布緩緩降下，音樂流動，時靜忽然發現自己的照片在上面，她回頭看看李遠航，對方回以笑容，照片不是很多，因兩人之前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多……下雪那次，禮堂活動那次，調研那次，然後是一個長長的斷層，最後是他們重逢後的照片，兩人在一起的照片很少。
“我看着你的笑容，在那炎熱的夏季裏依然像四月的春風。一見傾心，我就知道此生非你不可了……六年多的時間，我終于能夠牽你的手，可否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
時靜眼淚落得放肆，朦胧中，李遠航單膝跪地，手拿一個絲絨盒子。
“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他吐出那幾個字，她已經潰不成軍，點頭。一時間，掌聲和喝彩此起彼伏。
之後的之後，時靜養了一條狗，結了婚，然後讀了博。
時靜總在想，如果沒有遇見李遠航，自己的人生豈不是要一團糟。而李遠航則想，如果沒有時靜，他這一生要多無味。時光總是殘忍，也總是仁慈。那些刻在時光裏的傷痕，都是日後美好的深刻見證。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給不了你的，願在故事中得到圓滿。總有那麽一個李遠航在的。
[此文已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