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三月之後正是除夕佳節。

這三月虧得尚人傑時不時為靜娴帶些閑書,她才不至于閑的發黴。大年初一,她的腿傷差不多痊愈,人也因這三個月不曾活動,且吃多了婼虛、清懷等人送來的補品而發胖起來。

清懷、之琳顯然是借着看望她的理由來多接觸接觸傾慕已久的,自己的夫君,尚人傑。靜娴無奈搖搖頭,誰叫自己交了些重色輕友的朋友。但是自己的夫君尚人傑并未怎麽搭理她們,理由是事務繁忙。

的确,尚人傑很是事務繁忙,這件事是在她同他同房而居之後才有所了解。尚人傑或是外出談生意徹夜不歸,或是在書房忙到半夜三更,然後靜靜入房到榻上稍作歇息。若第二日還有事務,則五更就起。實際上,尚人傑去學堂的日子屈指可數。這讓靜娴更加奇怪,他忙碌到這樣的程度,居然還有心思每日特地回家用餐同她鬥氣……

至于婼虛,她來的目的卻出乎她的意料。她在蹴鞠場上時竟結識了一位雲姓公子。

不僅如此,靜娴還得知,那日她中暑昏厥時,尚人傑立即退了賽,說是家中有人病了。婼虛一幹人等皆莫名其妙,不過後來,便是由這位雲姓公子替了他的位置。也正因此,婼虛無意間結識了這位公子。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卻似無情。婼虛很是苦惱,于是帶着些補品一路奔向尚家,想求些錦囊妙計。靜娴丈二摸不着頭腦,這件事如何就來問她了,但是耐不過婼虛的殷勤巴結,也只好出了些馊主意。

清懷、之琳沒有因自己瞞着她們:她們心心念念的尚公子,乃是她夫君這一事,而怪罪她。靜娴感到很是欣慰。于是心情愈發好起來,這天便同尚夫人到各家拜年,雖然尚人傑同行,但是她并沒覺得他妨礙到了她的好心情。

不知到了誰家,那家的主人突然說,玉泉山上的溫泉正是初春的好去處,除夕是他們家去了,忘記叫上尚家一起。于是便推薦尚夫人得空去玉泉山上享受享受。尚夫人聽罷,眼光有意無意地飄到靜娴與自家兒子身上,然後笑着應了。

靜娴注意力被那家的孩子吸引去了,正同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自然沒有發現尚夫人富有深意的眼光。

尚人傑雖有所悟,但卻沒有說什麽。

果不其然,兩天後,尚夫人便提議,說是玉泉山上的泉水能夠舒緩身心,且有愈傷的功效,正巧兒媳腿傷難好,此番前去必定有好處。

靜娴假意推诿了一番,然後欣然同意。她這三個月在家裏待得煩悶,偏偏又與尚人傑擡頭不見低頭見,雖然他因她的傷勢收斂許多,但是嘴上的功夫卻仍是做得很足,每每惹得她氣憤不已卻不能揍他出氣。此番前去泡溫泉,正是舒緩疲憊的身心,且照顧照顧自己的腿傷。

在寰羽的攙扶下,靜娴欣欣然登上玉泉山。此時正值新年佳節,來此處的人就不同其他節日的多,再加上尚夫人的安排,于是溫泉周圍便四下裏了無人煙。她吩咐寰羽在入口處看好她的衣物,然後赤身便進了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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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羽奉命守在路口。她突然望見旁邊灌木叢中鑽出來一個人,定睛一瞧,竟是随墨。

“你怎麽在這裏?”寰羽問道。

“啊?不是老夫人叫少爺來的麽?”随墨疑惑,“這麽說夫人也來了?老夫人沒同少爺說呀?”

随墨接着皺眉:“方才我只是去方便了一下……沒見着你和夫人……此時就你在這裏?”

寰羽不覺大吃一驚:“這麽說,姑爺他,也在裏面?”

随墨想了想,點點頭。

寰羽立即朝着裏頭沖,卻被随墨一把拉住,勸她道:“老夫人既然這麽做,定是有老夫人的用意。興許她是覺得少爺與夫人僵持太久,需要來點火花……咱們還是別打擾了。”

寰羽皺皺眉:“可是小姐她不喜歡姑爺呀……”

“你真的覺得夫人不喜歡?”随墨張口問道。

寰羽沉默,貌似,貌似小姐其實是有那麽一點,嗯,就那麽一點,喜歡姑爺的。

他們兩人對話的時候,靜娴邁入了霧氣蒙蒙的玉泉。水溫恰好,不燙亦不涼,她将自己沒入泉中,讓水沒至脖頸處。她舒服地嘆了一口氣。霧氣濃郁得看不見前方的景物,她突然聽見前方不遠處似乎有水聲響動。難不成這泉中還有魚活着?她十分好奇,于是起身緩緩朝前摸索而去。

入眼處皆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那水聲只響了一次便沒了聲息。靜娴憑着感覺往前走,腳下突然踩到一顆滑膩的石頭,整個人朝前一撲。

她沒有在意料之中跌入水中。她被一個人抱住了。

居然,居然有人。她腦袋頓時蒙了。身上的熱度一陣陣傳來,對方好像也是赤裸着身子,而且,胸膛精壯結實,是個男子。她更加震驚,震驚得忘記從男子懷裏掙出。

兩人赤身相貼着,氣氛極其尴尬。待她回過神,她愈發不敢動彈,此時男子不過摟住她的腰。若是掙紮,豈不是會被碰到更多地方……

頭頂上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唔,你胖了。”

靜娴聽出來了。是尚人傑。居然是尚人傑。幸好是尚人傑。她的思緒一時間千回百轉,歸結于幸好二字。的确,雖然她很不情願被他碰到,但是他好歹是名義上的夫君,總要比陌生男子來得好,不算是毀了自己的清譽。

她微微站直身子,冷聲對他道:“放開我。”

“地上滑。”他并沒有如她所願。

靜娴突然間害怕起來,渾身有些顫抖,卻仍是克制着聲音道:“你是想強迫我嗎?”

她從心裏産生的恐懼,害怕,害怕他真的要在這裏強迫她,要遂了尚夫人的願。其實也沒有什麽,她早在歸寧時就下了決心,既然嫁了人,就該盡一盡本分。但是她還沒有準備好,沒有在心理上準備好。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再說女子對這樣的事都有着本能的害怕。

他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放開了手,随即有戲谑道:“不過就是騙騙你,你至于這麽緊張麽?”

靜娴轉身擡頭,看見他只是遙望着白霧,并未看她。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不是那麽近,所謂相貼,也不過就是他的手摟上她的腰,而她的肩輕觸到他的胸膛,如此而已。可見尚人傑扶她之時将距離拿捏得極好。多一份就會太親昵,少一分,又達不到挑逗的目的。

她沒有應聲,急急轉過身跑開,臉上通紅。撲通一聲,她倒是得償所願地摔進了泉水裏。

尚人傑卻不好再靠近,只好先行一步從旁邊繞過,取了衣物穿上,先去池外等候。

寰羽見他出來,立即抱着小姐的衣物進了池子。

待靜娴出來時,一頭烏發盡濕,滴着水沾濕了她的襦裙。一陣寒風吹過,冷得她打了若幹個噴嚏。

尚人傑皺眉,喚随墨将他的狐裘取來,披在靜娴身上,又散了她的頭發撥弄着:“等頭發幹了再走,這裏比山下暖和,不會受寒。”

靜娴臉上的紅意一直未退,此時更加紅了,聲音因冷而帶了些鼻音,聽起來像是嬌嗔:“還不是你害的……”說罷拍開了尚人傑“獻殷勤”的手。

這句話聽起來多有暧昧,特別是在見到他們家少爺夫人出來時,夫人臉上帶着的紅暈,更加讓人往歪處想了。随墨便暗喜地同寰羽嚼着舌根:“少爺定是成功了……這下老爺老夫人可要高興了!”

寰羽望着像是溫存着的兩人,想到了些什麽,臉上也紅了,默默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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