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他們到達小村時已是午後,忙碌一番後天漸漸暗了下去。寰羽此時端着才熬好的藥粥,輕輕推開房門。屋裏的一番景象險些讓她倒了手裏的粥——她家姑爺正半躺在床上,懷裏偎依着她家小姐——她家小姐窩在姑爺懷裏睡得正香。

尚人傑擡手揮了揮,輕輕張口,卻未出聲,像是怕吵醒了靜娴:“放下了就出去吧。”

寰羽愣愣地點了點頭,放下手裏的粥,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懷裏的人兒動了動,方才動作還是吵醒了靜娴。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微微睜開,嘟囔道:“嗯?你醒了?”猛然間反應過來他還病着,“你怎麽可以穿的這麽少幹坐着!快躺下!”說罷立即起身,将他摁到在床。

尚人傑望着她——僅着裏衣,又剛剛睡醒,衣領合的不嚴實,露出了些白色肚兜的模樣,肚兜又挂得松,酥胸半露……他只覺得氣血上湧,強忍住噴鼻血的沖動,極其困難地移開視線。

靜娴卻在這種關鍵時刻不敏感,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春光外洩,只将他摁住,蓋好被子,才覺得他臉頰泛紅,立即擔憂道:“怎麽,又發燒了?”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不燙了,這才放下心來。

“剛剛寰羽将熬得粥端了進來,你也餓了吧,吃點東西。”尚人傑伸出一只手,似是順便,将她敞着的衣領攏好。她一心只想着他的病,全未在意他的舉動,聽完他的話便下床将那碗粥端了,扶他起來披上衣服,囑咐道:“這碗粥是熬給你的,趁熱趕緊喝了。”

尚人傑接過碗,看她仍是一身裏衣單薄得很,提醒道:“你才從床上起來,一冷一熱最易着涼,趕緊披上衣服吧。”

靜娴才想起來自己只着裏衣,倏地紅了臉,咬着唇尴尬地跑去取了外衣穿上,然後小心翼翼試問:“咳咳,我方才,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尚人傑又想起方才看見的,趕緊忍住欲念,喝了一口粥掩飾,然後口是心非道:“并無什麽不妥……”聽她舒了一口氣,便覺得好笑,打趣道:“你倒愈發像個賢妻了……”

“我其實一直都很賢惠,你沒發現而已!”靜娴氣鼓鼓地回道。

尚人傑慢慢喝着粥,覺得他這一病,她的态度實在過激,詢問道:“我不過生個病,你怎麽擔心成這副模樣?連自己都不顧了?”

靜娴默默低頭,輕聲解釋令她如此失态的原因:“你是不曾聽說。我小時候有一個哥哥。他很疼愛我,我也很喜歡他。當時,哥哥也不過是染了風寒……可是,只因那一場風寒,變成了肺痨……他就那樣,沒了……我害怕,我害怕你也一樣……”

尚人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發,安慰道:“放心。我沒有那麽脆弱……”随即卻又壞笑了一下,“我也不想讓你那麽早就守寡的,那可就沒意思了……”

靜娴聞言,前一刻還有點兒感動,後一刻立即成了怒意:“真該讓你病死,這樣我就可以改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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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一把将她攬到懷裏,在她耳邊暧昧道:“你舍得?我昏睡的時候隐隐約約聽到你說‘舍不得’……”

她臉上一下充了血:那一番情急之言居然被他記住了!她頓時手足無措,猛地掙開他的懷抱,強詞奪理道:“我是舍不得,因為你死了,我的仇就沒法報了!”然後心虛地奪門而出。

尚人傑無奈笑笑,未曾喚住她,只因他有件事要趁她不在解決一下——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方才軟玉在懷,又怎麽能心無雜念?

靜娴孤身一人坐在隔壁屋子門前石階上,臉上一陣陣發燙,心裏則很是郁悶。自己怎會說出那般露骨的話,自己并不喜歡這個成天欺負她的人……她突然猶豫,該不會是真的喜歡吧……想到這裏,一陣不甚寒冷的冷風瑟瑟吹過,她抖了一抖,心想:若是如此,那自己口味也忒奇特,竟然喜歡被虐待……

思緒正千回百轉找不到頭,卻被身後吱呀響動打斷了。靜娴吓了一跳,從臺階上跳開,退了幾步。

身後那人卻滿是擔憂道:“天這麽黑了了,夫人怎麽還在院子裏呆着?又穿得單薄,可別公子病剛好,您又病了!”

說話的人原是他們寄居的村戶裏獨居的大嬸。也就是下午教靜娴熬粥的大嬸。靜娴尴尬笑道:“呃,我覺得在屋子裏悶得慌,出來吹吹涼風……”

大嬸卻綻了笑臉,殷勤地将她拉進自己的屋裏,說着斟點酒給她驅寒,防傷風。

她想到,這個大嬸孀居多年,茕茕孑立。此時有人來陪她說說話,自然是好的,再者,借酒亦能解解自己發愁的心情,倒也不錯。于是靜娴便由着她拉着自己坐到不太穩便的木頭凳子上,等着她拎酒來。

村家米酒香醇,酒勁并不算大。靜娴從前并未沾過一滴酒,本有些怯怯,但一聽說酒勁不大,便放心大飲起來。

大嬸端着酒碗,一邊小酌,一邊笑着,不再拘于禮數:“看見你們小夫妻呀,我就想起了從前我和丈夫的日子……”

靜娴此時已有些醉意,無知無覺便把什麽都說了:“大嬸,我們其實什麽都沒有呢!那個吝啬鬼,成天欺負我!……有時送我最愛吃的,偏偏還要摻進我不能碰的東西;有時搶了我喜歡的布料,拿去賞給下人做衣裳;整天惡言相對,有時候又莫名其妙說些肉麻的話……不可理喻!”說罷狠狠拍了一掌桌子。不太穩固的松木桌搖搖晃晃了一番,将酒碗裏的酒水灑了些。

大嬸覺得好笑,輕輕拂去桌上灑出的酒,然後問道:“你就不曾疑問,他怎麽對你的愛好清清楚楚?”

“嗯?為什麽清楚……”靜娴撐着腦袋思考一番,得出結論,“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大嬸對她的結論無奈嘆了一口氣:“如此明顯的心思,怎麽就看不破呢……只怕你們彼此都未曾意識到吧,哈,倒也同我們當年有幾分相似……”

她擡起頭,細細聽大嬸講述自己的過去,同時還在往嘴裏灌酒。不過多時,從未沾酒的她便徹底醉了。大嬸見她醉了,扶她回房。尚人傑彼時仍清醒着,披着外衣坐在床上,不知出神的想些什麽,見她醉醺醺地進來,突然有些驚訝。而大嬸卻意味深長地望了他們兩個一眼,又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借着意味深長地退出房間,将門掩上。

靜娴從未喝過酒,她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後,酒品怎樣;尚人傑也從未見過靜娴喝酒,自然也不知她酒品怎樣。不過事實證明,她的酒品,嗯,不太好。

尚人傑見她醉了,本想下床一扶,卻沒想到在大嬸出門之後,原本垂着眼睑看起來呆呆楞楞的她突然三步并作兩步奔到床前,将他摁住,像是要說什麽。她眨了眨眼,斟酌一會兒,又覺得彎着腰累得慌,便十分豪邁地跨坐在他的腰間,揪着他的衣領,總算是開了口:“你這個吝啬鬼!你,你是不是喜歡我?”

喜歡,他從未想過這個詞。他微微一愣,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她說:“你不喜歡我呀……”

他無語,覺得好笑,但還未來得及綻開笑臉,胸口就被靜娴狠狠揍了一拳,一時間也笑不出來,猛咳起來。

靜娴蓄了半天力氣,才重重打了一拳,後來便都是軟軟地捶着,沒了力氣。她一邊揍着他的胸口,一邊咬牙:“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欺負我!”

尚人傑愕然,哭笑不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聯系?”

“大嬸跟我說了,有的人就是喜歡她,才欺負她……很奇怪吧?”說罷她捶得愈加狠了,“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欺負我!為什麽要來招惹我!我為什麽要喜歡你……”

他伸手握住她放肆的手,摁在胸口不讓她在動彈,望着她的眼裏滿是笑意。方才,她說的是什麽,他可聽得清楚……

“放開我!”靜娴掙紮無果,突然安靜了下來,半晌,又陰森森地笑了:“嘿嘿,大嬸告訴我,要報複的最佳時機,就是趁你病了精神不好……”她眯起充斥着醉意的眼,思考了一會兒,道:“我想到了!你總是占我便宜,那我就要加倍讨回……”

她的話未說完,尚人傑驚訝地睜大了眼。

她欺身而近,整個人有些無力地伏在他身上,臉一寸寸靠近——她那柔軟的唇瓣覆在了他的唇上。他身上的香氣萦繞在自己的鼻尖,她頓時覺得身心舒暢:如果舔一舔,是不是也會像果子一樣甜?于是她就輕輕伸了伸舌頭,用舌尖舔了舔。

唔,不會甜呀……靜娴有點失望,沒有注意到身下的他猛然間全身僵硬,正想支起身子離開他,突然間天翻地覆。她愣了愣,什麽情況?尚人傑卻俯身壓下,臉猛地欺近,咬上了她帶些酒香的唇。

靜娴原本就不太明白的腦子愈發迷糊起來:這是在做什麽?只覺得他好像在她的唇上流連了一會兒,便伸舌撬開她的牙關,擾得她不得安寧。她這才有點明白過來,他在占她便宜,于是伸手推攘,他卻紋絲不動。

她微睜迷糊的雙眼,看見他有些閃爍的目光——像是在思忖什麽,微微走神。原本是她要占他的便宜,怎麽現在反過來了?靜娴決定趁他走神,将便宜占回去,于是伸舌與他糾纏,然後逼入他的口中。

這一舉動仿佛點燃了什麽火花,尚人傑的眼神不再游移不定。可是接着他的手上便開始不安分起來,探進她的衣襟。

她回應了他,這個契機使他下定決心:既然她有所回應,兩人這般幹柴烈火,那便做真正的夫妻又有何妨?

他離開了她的唇,打算進一步攻城掠地,沿着頸線一路逡巡,卻聽見她喃喃道:“應該是我要占你便宜才對……”他的臉上不自覺便帶了笑意。即将進入時,他卻又猶豫起來:前途未蔔,若是自己終是不能給她幸福,如今要了她,豈不是毀了她一生。

“靜娴……”臉埋在她的發間,他第一次這樣叫她。從前他喚她“夫人”、“娴兒”,都只是打趣她。而他現在這樣叫她,是希望能得到她的回應;他覺得,自己在這幾個月裏,的确動了真心。若是得了回應,他便想什麽都不顧了。

然而過了半晌,尚人傑沒有得到他所想的回應。他擡頭看她時,才發現她在這麽變扭的姿勢下已經睡着了……

他不禁苦笑,只好躺倒她身邊,攬着她,壓抑着自己不斷沸騰的欲望,在她耳邊無奈嘆道:“你早就報複我了……總是在不自知的時候折磨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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