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刺殺
“從前陛下待公孫大人雖然不算親熱,但到底是自己的表哥還是親厚……”小良子緩緩的說,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陛下的表情,撲通跪在地上:“奴才多嘴了。”
嘉月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但面上還是故作尋常:“的确是多嘴,皇帝不急太監急。”說完以後就徑直出宮,在花園裏逛了兩圈,心裏面的煩躁減少了不少。
也許是因為不是本尊的緣故有些心虛,被人指出一點和以往不一樣的樣子,就會生出焦慮。
如今正是秋冬之季,禦花園裏也沒什麽話,她逛了兩圈幹枯,毫無生命,也懶得再看。
心裏想了再三,終于決定還是去看一下公孫雲旗,一眼都不過去看一看,的确有些說不過去。
即便是皇宮當中,地龍也得是十一月才燒得起來,眼瞧着日子距離還有個兩三天,又沒外面的陽光,大殿內冷飕飕的。
裏面的宮人原本在燒炭,見人進來齊齊的行禮問安,一陣叩地聲,都很是驚訝。
倒是公孫雲旗波瀾不驚,挑眉一笑,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他身上穿着一件白梅落雪大場,裏面沒裹衣裳,能看見鎖骨上隐隐有些傷痕。
嘉月也不知與他說些什麽,幹巴巴的關懷了一句:“身體可好些了?”
公孫雲旗站起來轉了一圈,随意的說:“瞧這樣子是完好無損,倒是勞煩陛下擔憂了。”
她一時之間有些讪讪,都撐不了那麽長時間,自己才過來問兩句,他的這句感謝更像是譏諷,可偏偏從面上來看也是人畜無害,叫人捏不住尾巴。
“既然沒什麽事兒,我就走了。”她也是不願意多留。
公孫雲旗那雙狹長的眼睛眯了眯,忽然上前一步抓着人的袖子,往後一帶,身子壓了上去,兩個人直接倒在了床上。他帶着濃厚的笑意吩咐:“都給我下去。”
那些太監們自然跟什麽都沒看見似的跑出去,關好門。
嘉月瞬間警鈴大作:“前些日子你把我床上爬,我訓斥你的事兒沒忘吧。”
他笑眯眯的也不害怕:“之前一生氣就跑了是以為陛下心裏沒我,如今如此記挂我,可見心裏有,我就不怕了,也想叫陛下瞧瞧,我身體好好。”
這分明是胡攪蠻纏。
嘉月反而冷靜下來,上下将人打量一番,神色有些冷淡:“你休要再試探我。”
雖說只有零星的記憶,但也很清楚,原主是個冷清的人,而且脾氣不大好,最忌諱別人親近自己。
從前跟公孫雲旗也不大清楚,只是出了一場意外,叫倆人有了夫妻之好,他這便借着這好,一個勁兒的試探。
嘉月不是原主,自然是有些心虛,偶爾脾氣沒那麽糟,也就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差點被摸清楚底線。一把将人推開,坐起身整理了一下領子,心裏像是點燃了火苗一樣,有股怒氣湧了出來,那神色冷酷到了極致:“不管你屢次試探我有什麽目的,總而言之,在用這種愚蠢的手段,我真的會生氣。”
公孫雲旗被推開以後,身上的大氅微微有些松散,胸前袒露無遺,看上去極為暧昧,可偏偏他的神色很從容,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欲:“陛下以為我就是那滿心算計的人?”
嘉月毫不猶豫的在心裏點頭。
他微微低垂眼簾,透着一些黯然,頗為無奈的說:“我的确是滿心算計,在不斷試探,試探陛下心上我幾斤幾兩,如今看來是一點兒重量都沒有。”
兩人正說着話,門被推開了,有個小太監小心翼翼的走進來,低着腦袋,像是唯恐驚動了貴人:“趙太醫煮了藥叫人送過來,說下趁熱喝了才能保證藥效。”
公孫雲旗仰天長望,仿佛聽不見。
小太監站在那左右為難,往陛下跟前湊了湊:“陛下,您說說大人吧。”
嘉月剛要開口,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寒光,那正是小太監藏在藥碗底下的刀“啪”的一聲落在地上,那刀直騰騰的就紮了過來。
公孫雲旗站在一邊,也是注意到了,電光火石之間容不得作他想,直接擋了過去。
那一刀紮在胸口,血花四濺,月白色的衣服上都是那猙獰的顏色。
他重重地跌進嘉月的懷中,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護駕——”
門外的太監們趕緊沖了進來,這次可一見勢頭不好,立即咬舌自盡,歪頭倒在地上。
嘉月顧不得其他,趕緊吩咐叫太醫過來,看着懷中人臉色蒼白,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心跳的極為厲害。
倒是公孫雲旗勾起戲谑的笑,還有心情開玩笑:“陛下你擔心什麽?這是苦肉計,是我為了算計你的苦肉計,你要是擔心可就中計了。”說完哇得吐出一口血,血中夾雜着黑色,這匕首上有毒,中毒的人腦袋一歪,那狹長的眼睛大有閉上的架勢。
嘉月是真的慌了神,一面吩咐人趕緊請來太醫,一面跟着他說話:“罷了罷了,是我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誰叫你長得跟狐貍似的,看了勾人奪魄,叫人瞧了又喜歡又害怕。”
“狐貍精長的那可漂亮……”公孫雲旗呢喃了一句就沒了聲,探了探氣息,倒也還是微弱。
好在今日趙太醫本來就是準備給他把脈,走在半路被小太監拉着跑來,來得倒也迅速,又是拿了一些藥喂下去催吐,又是用銀針護住心脈,宮裏面的太醫都被請了過來,研究合适的藥方。
嘉月站了出去,為了不打擾太醫治病,畢竟人多氣也昏。
風一吹,她額頭上的汗都變成了冰冷的涼意,冰涼未能讓人清醒,還是如同一團亂麻。
好在人救回來了。
過了半個月,宮裏終于燒上地龍,殿內暖和了許多,也适合養病。
公孫雲旗撿回來一條命,卻是身體遭殃,但他好像不是很在乎,品嘗着苦藥,面不改色:“外頭下雪了?”
嘉月下朝來看他,龍袍上面沾了雪花,站在門口烤了半天才進來,肩上有些濕:“今年的第一場雪,可能是嫌春色太晚,所以故作飛花穿庭吧。”
說着倒也捏着一枝梅花給人瞧,一場雪下來,梅花也開了,路過禦花園的時候順手摘了一支。
公孫雲旗眯着眼睛笑,叫太監把花放到那白瓷花瓶當中,通體白潤,透着光澤的花瓶配上這紅梅,可謂是異常炫目。
他也算是投桃報李:“陛下留在我這吃午飯吧。”
嘉月搖了搖頭:“我還有奏折沒批閱,就先回去了。”說完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陛下對我怕是還有疑慮吧。”公孫雲旗突然說了一聲,眉目朗朗,坦然自若:“只是暫時不想驗證,畢竟我剛剛救了你,所以我也不着急。陛下什麽時候想查我,便什麽時候再來,我就在這不動不走,等着你。”
宮人們都如同那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不聲不響,偌大的宮殿仿佛只有兩人存在,那插件花瓶裏的梅花上面還沾染着雪,水一融化就成了水珠子緩緩的滑落,晶瑩剔透,光陰流轉。
那一抹輝煌的光,好似落在了他的眼中。
“你想的可真多。”嘉月翻了個白眼:“多思多想,不利于養病,趕緊把病好起來吧。”
公孫雲旗輕輕地笑了笑,然後招了招手,讓人拿出來一個盒子,盒子裏面是一塊白色的玉佩,他拿着遞了過去:“今兒就是小良子公公的生日,我也不方便出屋,就勞煩陛下幫我捎帶一下禮物吧。”
嘉月接過來沒有任何意見,說了兩句話便走了,不太習慣有人跟着自己,下了朝出來閑逛,想想事兒也從不讓人跟着。
回了自己的秦宮就瞧見小良子指揮找宮人收拾殿內,她将玉佩遞過:“生日快樂。”
小良子微微一怔,随即眼睛就紅了:“主子竟然還記得明天是奴才的生日,奴才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嘉月頓時有些心虛,連忙解釋:“這不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是公孫雲旗,他讓我帶給你的。”
小良子接過玉佩,一時間臉上又出現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別那副樣子,快說,有什麽事?”
“這……這明天是奴才的生日,可今天是公孫大人的生辰呀。”
兩人只差一天。
嘉月有些發怔,忽然想起來對方今天留自己吃飯,而往常天并沒有。又瞧了瞧那塊玉佩,這算是提醒自己的嗎?
“陛下要去公孫大人家坐一坐嗎?”小良子試探性的問。
嘉月沒這個準備,倘若開這個先例,以後不知道要用什麽東西來暗示自己,自己本來就是冒牌貨,知道的東西少之又少,倘若不是坦率的說出來,那她豈不是要被蒙在鼓裏?思來想去,手握成拳頭在手心重重地打了一下:“是不是還有個小戲子?”
小良子看見陛下露出那詭異的神情,心裏有些不安,但還是回答:“有,陛下是要召見過來聽戲嗎?”
嘉月果斷的搖了搖頭,她對那東西不感興趣:“你叫那小戲子去給他唱出麻姑拜壽。”
小良子有些不大理解,但還是依言而行,出去安排了。
她心裏面琢磨着,如果公孫雲旗喜歡原主,那她送去這麽心塞的生日祝福,他應該會來找自己麻煩吧。
以着那股聰明勁兒,應該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還真是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