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欺軟怕硬
嘉月收回視線:“随便你吧。”然後就看見不遠處有人站在樹下。
冬季的樹木幹枯,只有疏枝斜倚,那木身上面有蜿蜒曲折的豎橫,看上去久經歲月,飽經風霜。
人就站在樹下,一人身墨綠色的長衫,雙手背後,神色疏離,眼眸無光,風一吹,衣角飄動。
在看見這個人的時候,公孫雲旗,又笑得燦爛如花,輕聲說道:“連辰星能迷住女皇,自然是有他的本事,你有了我,就不要再想他了。”
嘉月摸了摸鼻子:“你說什麽呢,怪怪的。”
公孫雲旗深深的看了連辰星一眼,轉身離開。
與敵軍對壘,要避其鋒芒。
嘉月直接走到樹下:“你在等我?”
連辰星點了點頭,沒有噓寒問暖,單刀直入:“懷王不行。”
她眨了眨眼睛:“大理寺卿也是這麽說的。”
這大理寺卿是龐太師的弟子,也是龐太師一系的核心人物。嘉月雖然對朝政上沒什麽追求,只想得過且過,但還不想死,更加非常清楚,慶安得勢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呀,她反對的自己一定同意。
從目前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目的,鐘峻茂是最好的合作者,他需要一個倚仗他的帝王,成為權臣。
既然江北太守一事鐘峻茂點頭,嘉月不可能會不同意。
連辰星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為什麽這麽說,看着她,略帶一些疑惑:“陛下和往常不太一樣,你居然會懷疑我。”
從回來那天開始,女皇就和以往不同。
她被那疏離無光的眸子看的一哆嗦,知道自己已經做出不合人設的事兒,索性就坦蕩蕩,意味深長:“你離開之前的我,和現在的我心境不一樣,人總會長大的。”
不是女皇,沒辦法無條件的相信連辰星,愛慕這個男人,幹脆直接來個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女人變心,态度可跟翻書那麽快。
“我知道陛下是在怨我。”他低垂眼簾,碎發自耳邊微微浮動,長長的睫毛遮住思緒,醞釀着什麽:“當時小良子來找我,可同時我也得知江北一事,急忙趕去,未曾聽小良子說什麽。本以為是一些小事兒,不想害你失身……”
不是我,是女皇,她沒了一條命。
嘉月摸了摸鼻子,美人難受,自己還真是于心不忍。同時有些複雜,要是連辰星知道那個女孩已經死了,又會作何反應呢?“這不是大事兒,朕寵愛男寵很正常。”
“也好。”
連星辰吐出這兩個字,這是早就知道的遲與早,身子後退一步,然後深深鞠躬:“陛下與草民不談情理,可否談一談政事。”
“什麽?”
“我父親的貪污案,昔年江北太守連顫,他是被人陷害的。”
嘉月總算知道連辰星這麽執着這件事兒的原因了。
宮裏面多的是喜歡八卦的人,三言兩語說來說去,她常在宮裏面住,倒也聽到了一言半句。
連公子是罪臣之後,其父連顫本身江北太守,卻收受大筆賄賂,被朝廷派去的欽差查了出來,當即被抓起來下了獄,最後成年男丁流放。
連公子是被女皇給保了下來,可是他父親在流放的途中染病去世,其母早年病逝,有一弟至今還流放雲南。
他想為自己的父親平反。
嘉月搜尋了一下腦海,發現沒有有關記憶,就只能保持沉默。
“當初這個案子是鐘峻茂督辦的,除了我父親以外,其他人無損傷。”連公子的嗓子微微有些發抖。
嘉月一下子就明白了,連辰星之所以一得到消息就直接趕往江北,是一直在派人盯着,甚至暗中搜查着證據。
可發生了大水一事兒,鐘峻茂親自前往借題發揮,清理了一番異己。
在江北太守這一位置上,公孫雲旗推薦懷王,而懷王和鐘峻茂有交情,難免不幫他做事,至少不會讓過去發生過的事掀出來,阻礙了朋友的前途。
“所以你想如何?”
“我推薦……”
“陛下。”
遠遠的一聲喚,打斷了兩人的說話。已經離開的公孫雲旗這身回來換上了一身紅色的楓葉長衫,腰系黑帶,腰身顯得格外纖細,腳下踩着一雙黑靴,步步走來,面帶笑容:“陛下跟連公子說了那麽長時間的話,我可要吃醋了。”
嘉月心說酸死你,嘴上還要順着說:“我這來陪你說說話就是。”說完沖着連公子擺了擺手,雖然對于他父親的事而感到抱歉,但是無能為力。
自己不過是一葉扁舟,随波逐流而已,況且說句不大好聽的。比起連公子,她更信鐘俊茂和公孫雲旗,這兩人可是希望自己長長久久的活着來獲取利益,而連公子的利益和自己不挂鈎。
連辰星已平淡的表情目送人離開。
公孫雲旗刻意伸手将人摟着,待兩人除了視線,嘉月一下子就躲開了。
“沒人在裝什麽親密?”
他倒是有些委屈,悵然說:“什麽叫裝,我喜歡陛下呀。”
“人是什麽樣子,就會越隐藏什麽樣子,表面與核心是截然相反的。”嘉月笑嘻嘻的戳穿了人的謊言。
公孫雲旗面色不改,一片情深:“我表面熱情如火的愛着你,內在冷靜自持的愛着你。
”
嘉月摸了摸鼻尖,說不過呀說不過。
“連辰星在女皇心裏聖潔無比,不過要我說,都是俗人裝什麽冷清。”公孫雲旗若無其事的說。
她涼涼的說:“連辰星可沒在我這說你的什麽壞話。”
他彎着眼睛笑:“不用說壞話,他就知道陛下不會真心待我。”
可誰能想到,這陛下是假的呀。
“你們的彎彎繞繞可真多,莫要跟着我了,我去清閑一下。”嘉月一溜煙的跑了。
回了寝殿,小良子正在清點東西,手裏拿着賬本有模有樣,這一個人分神也挺厲害,沒忘記放下東西給嘉月泡杯茶。
嘉月摸了摸肚子:“不想喝茶,餓了。”
小良子一拍腦袋:“瞧奴才忙糊塗了,這就給陛下傳膳。”
不過話音剛落,就有其他太監進來禀報。
“杜侍君求見陛下。”
自然是要見的,杜若不是自個來,還帶着提梁盒子,裏面有他自己做的飯菜。
哦吼吼。嘉月稍微有些激動,這是後宮小說裏面會有的賢惠妃嫔做飯之類的,自己宮裏都是糙爺們,壓根沒想過居然還有這樣待遇,真是意外的驚喜。
杜若走了進來,可能是幼年營養不良的緣故,發絲柔軟且發黃,永遠低着腦袋一副乖順的樣子,将飯菜放到桌上,皆是些家常小菜。
“都是些粗糙的飯菜,希望陛下不會嫌棄。”
嘉月笑眯眯道:“怎麽會嫌棄,喜歡還喜歡不過來呢。”
少年是個很容易高興的人,被表揚了就搖尾巴,從來不像那些妖孽一樣提要求。
兩個人在一起用了午膳。
嘉月感嘆他小小年紀吃苦,怕宮裏人給他罪受,反而會格外多給些東西:“小良子,我方才看你在收拾朕的私庫,瞧見一方硯臺不錯,就給杜若吧。”
小良子湊上來,微微有些為難:“陛下賞賜倒是好,只是……恕奴才冒昧,杜侍君怕是不識字吧,要了硯臺不如陛下賞賜其他東西實在。”
杜若原本坐立難安,聽聞直接站起來,點頭道:“良公公說的是,東西給我太浪費了。”
“坐下說話。”嘉月多看了小良子一眼,後者有些心虛不敢擡頭。她便慢條斯理的說:“你平日裏喜歡什麽,朕也知道賞賜什麽。”
杜若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說:“奴才不識字,平日裏沒什麽愛好,多半唱些曲,若說喜歡什麽,陛下給什麽,奴才喜歡什麽。”
嘉月聽了直搖頭:“別自稱奴才啦,都是侍君了。既然你不知道喜歡什麽,朕就叫人給你一些綢緞做衣服,在給你些錢吧,,這可比那些只能看的東西實在多了,也用得到。”
杜若跪地謝恩:“無論是什麽身份,都是陛下的奴才,謝謝陛下的賞賜,如此體貼我。”說着眼睛還有些紅,眼睛當中好似有小鹿亂撞。
嘉月哄了哄他,叫人拿着東西走了。
待人離開,小良子機靈的跪在地上。
“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染上的氣門怕硬的毛病?”嘉月的指尖敲着桌面,速度緩慢,透着一些漫不經心。
小良子脖子一梗,那張清秀的臉上有一絲怒氣:“奴才沒有。奴才……”
嘉月直接打斷:“你見到公孫雲琪恭恭敬敬,你見了連公子尊尊敬敬,可這杜若哪裏招惹到你了。”
“奴才……”小良子說着說着話,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公孫大人就算再溫柔,也做不出杜若這樣細心讨好的事兒,連公子就更不用說了。”
她一聽這話倒也明白了過來,敢情是撞人設了。細心體貼的讨好,原本該是他的活。
他越說越委屈,幹脆伏在地上:“奴才的确是不如杜侍君細心。”
那不甘心又萎靡的樣子倒也透着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