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杜侍君

沒想到居然有人在等着,上前禀報的宮女說:“奴婢已經告訴杜侍君陛下不在,讓他先回去,但他執意在此等候。”

嘉月聽着這番話,望着站在殿門口的男子,不知人站了多久,臉有些泛紅,仍舊是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不受外界所幹擾。身穿着一件湛藍色的衣裳,袖口用銀線縫者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讓他有些寡淡的面容看上去有幾分生機。

“今天風大,你在這等着做什麽?”

杜若回過身來看見人,眼中閃過一絲高興,手提着提梁盒子微微舉起:“我給陛下準備了飯菜。”說完之後要有些黯然,不大好意思的往後挪了挪,似乎想藏起來:“不過飯菜已經涼了,陛下吃不得。”

嘉月看着對方跟小兔子似的樣子,明知道這人可能是裝出來的,但還是有些于心不忍,想着宮女說站了快有兩個時辰,終究還是将人放了。

“飯菜涼了的确不能吃,朕在吩咐禦膳房做些飯菜,一起用吧。”說着去抓住他的手,那是一雙極為嫩的手,沒有任何的繭子。

也就是說,不會玩什麽刺殺之類的把戲。

杜若随着人進去,不敢擡頭四處張望,只是一味的盯着自己的腳尖,怯懦的面容仿佛随時會瑟瑟發抖。

嘉月在心中默默的想,這可能是他引得自己憐惜的一種本事,不得不說挺成功的。

“平白無故到這兒來做什麽?”

杜若擡起頭來,忽然大着膽子說:“因為陛下不去。”

嘉月靜靜地瞧着他,長得不是特別精致,小臉上一雙眼睛仿佛有小鹿亂撞般永遠惴惴不安。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那雙眼睛上摸了摸,然後又笑了笑:“朕不會害你,也不會把你怎麽樣,你就在宮裏老老實實的呆着。”

他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那我還能陪着陛下嗎?”

仿佛有一道光波撞了過來,撞的人心底發顫,那一瞬間,嘉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錯了。

她醞釀了一下措辭說:“如果你想在宮裏呆着,沒人會阻攔的。”

杜若微微有些失望,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行禮:“一願陛下萬歲,二願在下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南唐馮延巳寫的詞《長命女春日宴》。”

“是。”他有些羞怯:“我自作主張改了兩句。”

嘉月單手支着下巴,有幾分困意,索性躺到了禦書房的小床上,然後說:“你唱給我聽。”

杜若說好,然後一遍一遍的唱。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那細膩和溫婉的歌聲層層遞減,漸漸無聲,床上的人已然沉浸在睡夢當中。

他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陽光透過窗棂所照射進來的光剛好落在眉眼處,使眼眉柔和無比,好似夢幻一般。束起的長發用一根銀簪子固定住,上面點綴着翡翠,在這光暈下閃爍着光芒。

小良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背後,“侍君,陛下已經睡着了。”

杜若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就離開。”說完去提前桌子上自己的提梁盒子,然後乖巧的離開,沒有生任何的事端。

小良子望了望床上,去解開床榻兩側銀鈎拴着的幔帳,幔帳緩緩的并攏,裏面的身形再也看不清。他輕步退了出去,關緊了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當能扣上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看這幔帳上繡着的花紋,她伸手去拽了拽,然後輕聲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無由來的難過是從何而起,又是對誰而出。

杜若在離開以後,仍不改低眉順目的樣子,剛剛走出禦書房,迎面就和人撞上,他立即躬身行禮,将姿态擺得特別低。

來人确實沒有走,而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難得出門的公孫雲旗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笑了笑:“遠遠瞧着竟沒認出來,果然是人靠衣服馬靠鞍。說起來你到我那還給我唱過拜壽的戲,後來也唱過曲子給我聽,咱們應該算是舊相識。”

杜若不知他将自己攔下是何意,但是他曾為難過自己,此事必定不是什麽好意,謹慎的回答:“侍奉陛下之命去給公孫大人賀壽,區區拙劣之際能派上用場,深感榮幸,又恐污了尊耳。”

“無妨無妨,能逗人個樂子,就是有些上不得臺面,那也是玩樂嘛。”公孫雲旗慢吞吞的說,字字句句都在打壓。

杜若攥緊了袖子下的手,雖然還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但眉心微微一跳,顯然也是有些吃不住。

公孫雲旗看着人這副樣子,才慢慢的笑了:“我還要去找陛下,就不陪你說話了。”

杜若再一次彎腰躬身,做足了禮:“恭送公孫大人,不過陛下方才已經睡着了,此時去怕是有些打擾。”

公孫雲旗眉頭一挑,不以為然的說:“陛下得知我來了,估計也不會再想睡了。”說完直接走了進去。

其實按照身份來說,他們都是一樣的身份,可若論其血脈,一個尊貴,一個卑賤。

杜若待人走了才直起身來,苦笑一聲,邁着步子離開。

而另一邊的公孫雲旗則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到底不如自己想的那樣情緒內斂,稍稍一打壓,甚至想要反抗,沒有表面那般柔順。

難道是自己判斷錯了,這只是一個尋常的小戲子。

他這般想了想,就抛在腦後,徑直走到殿門口,小良子已經在那兒等着,只是露出了苦笑,刻意揚高聲:“陛下怕是不能見大人,此刻正在睡覺。”

這句話剛說完,就聽殿內有女子揚聲道:“把人放進來吧。”

小良子輕笑一聲,伸手作請。

公孫雲旗推門走了進去,步步靠近床邊,伸手去将幔帳掀開,然後沖着裏面的人笑了笑:“陛下,下午好。”

嘉月已經爬了起來,盤腿坐:“你怎麽跑出來了?”

“在宮裏面感受到陛下呼喚我,便只得過來了。”公孫雲旗指了指自己的俏鼻尖,“我打了好幾個的噴嚏,是不是陛下的念叨?”

嘉月面無表情的說:“一想二罵三念叨,你自己琢磨一下。”

他笑意加深:“這算是向我表白嗎?”順勢爬上了床,将幔帳合攏,兩個人在這一方小天地裏,彼此靠近着彼此。

嘉月不敵對方臉皮厚,微微有些臉紅,往後退讓了一下,故作不經意的說:“今兒個才見了你母親,不好意思調戲你。”

公孫雲旗眼睛微微一彎,好似月牙一般,只是眼中特別清晰,沒有任何笑意:“好巧,今天我也見了母親。”

她下意識的問:“什麽時候?”

“大概和陛下是前後腳。”公孫雲旗捏起蘭花指,眼中含着深深的笑意:“公孫雲旗與連辰星才是真絕色。”

嘉月一時之間有些惱羞:“朕沒說過這樣的話。”

“大概是這意思吧。”他湊過來,突然靠近臉放大,露出一副哀怨的神情:“我可不喜歡與他人并列,陛下下次要誇人就獨我一個。”

嘉月一腳踢在他肩膀上,然後用力将人踢下床,從幔帳裏露出一個腦袋,警惕的問:“你們母女到底在耍什麽把戲?”

公孫雲旗将雙手舉起來,可憐兮兮的說:“我說我是無辜的,你信嗎?”

“什麽時候蛇鼠不是一窩的?”她壓根兒就不信,居高臨下的打量,然後哼了一聲:“那女皇你是為誰殺的?”

他笑容不變:“陛下那是從前。從前女皇不信我,但是眼下陛下信我,咱們兩個才是一起的。”

“你也想借我的手擺脫你母親的控制。”嘉月心裏默默的想,就知道這家夥纏着自己是有目的的。

對于這種說法公孫雲旗并不反對,總不能自己叫雲旗,就真叫人當了棋子吧。

他坦然的坐在地上,即便是狼狽的被踢下去,仍舊是一副潇灑的樣子,那眉宇含笑:“陛下,你會保護我吧。”

“說這種話不會覺得羞恥嗎?”

“向強大的人尋求保護從來不是一件羞恥的事。”

公孫雲旗站起來,又爬回了床上,躺在床榻上閉眼說道:“當然,我會有報酬的。”

嘉月惡意滿滿的說:“後宮佳麗三千人,朕收報酬收不過來。”

他打了個哈欠,然後突然襲來,将人按在了身體下,壞笑了好幾聲:“我可不是白拿別人東西的人,這報酬是一定要收的。”

嘉月看着他靠近的嘴唇,重重地咬了上去,含糊不清的說:“你這哪裏是報酬,分明是強買強賣。”

公孫雲旗疼的眯着眼睛,卻沒有躲開,權當是主動獻吻。

等着人從寝殿裏離開的時候,嘴已經腫了起來,小良子看見了微微有些驚訝:“這是磕哪兒了?”

他意味深長的說:“內有惡犬。”

小良子撓了撓腦袋,心裏默默的想,陛下并未養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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