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氣
生氣?對池秋钰來說,若萍水相逢,不管其他人做了什麽,都不值得去生氣。
這世上不合心意之事多了去了,若都一一氣過,他大概早在珩天那裏,就被氣死了。
與其說他是生氣了,不如說,在他将蘊陽丹的丹方遞出去時,忽然有些後悔。
一邊說着要保持距離,一邊卻輕而易舉的讓自己放松了警惕。
他還是……對墨讀先生說得那句“與丹生為友”認真了。
或許是因為墨讀先生,從一開始就顯得毫不作僞,和與其他人那些看似親近不同,他把即墨微,從一開始就放在了一個,允許他親近的範圍。
“先生,您知道嗎?有實力的人,才有資格生氣。”池秋钰笑着問。
看起來有些無所謂,甚至有點傲的笑容,才是池秋钰與常人相處的模式。
這樣的笑容,卻讓即墨微忽然覺得很不舒服。他所遇到的丹生,從不曾這樣對他。
即墨微皺了皺眉,應道:“若是親近的人,也可以生氣。”
池秋钰看着即墨微那隐隐不快的神色,忍不住失笑的同時,心中也不由泛起了些嫉妒。這人到底是在怎樣令人羨慕的情況下長大的,竟然可以直白的這麽可愛?
池秋钰搖了搖頭,又開口道:“那,先生,那張丹方對我來說,是只有亦父亦兄之人,才有資格看的東西。先生是這樣親近的人嗎?”
即墨微聞言,忽然失語。拽着手中那張丹方,竟覺得有些燙手。在猶豫着要不要将丹方還給池秋钰時,卻聽池秋钰忽然問道:“先生,您這是生氣了嗎?”
即墨微側頭看向一旁正側首看他的池秋钰,忽然怔愣。
一張平凡無奇的僞面,略帶了些戲谑的神色。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到底長什麽模樣,也不知道他真實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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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總在無形之中,想要縮短和這人之間的距離。
因為天元之體,從某種意義上甚至模糊了性別?
因為天元之體比純陽之體更顯珍貴,自己相對安全?
因為丹生表現的比較具有防備性,所以對自己不具備威脅?
還是因為,這是一個一直在拒絕自己幫助的人?
或許這些原因都有,但這些其實都不足以,讓他對相當于陌生人的丹生,步步緊逼。
最初這個人,在察覺到他的存在時,就一直想要甩開他。
以至于他将丹生逮到之後,就忍不住将他一直控制在自己随手就能撈到的範圍。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甚至包括他想知道更多丹生的事,更多丹生的想法。
即墨微忽然伸手,扣住了池秋钰放在扶手上那只手的手腕,聲音甚至有些急切:“若我說,我以後能成為那樣人,這張丹方,我可以提前看嗎?”
總覺得這時候,真将這張丹方還回去了,以後就真的會再也見不到面前這個人。
池秋钰也有些愣住了。
池秋钰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遇上即墨微這樣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說破了自己是天元之體後,還能這樣和平相處的人,對他來說是多麽珍貴。他與洛妙心近百年的相處,到如今雖已經親如家人,雙方也從未有過如此坦率的時候。
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心內有着層層防備的人。就算表達自己的情緒,也會生怕觸碰到不應該的地方。同時,又都很清楚,對方對自己而言多麽的珍貴。往往太在意,就更小心翼翼了。
只有對妙心和即墨微這樣的人而言,他才首先是個人。而不是什麽珍貴的物品。
而這個人,甚至會很認真的來思考他的情緒,這些種種,都會讓他忍不住就想要去再靠近一點。
這個人,像團火一樣,明知道不小心可能就會被灼傷,卻又忍不住覺得溫暖。
池秋钰的那些後悔,瞬間被火灼得灰飛煙滅,他側開了頭,卻忍不住嘀咕道:“先生這樣的小手段,若我不願意,又怎麽可能會被算計?”
即墨微立刻便彎唇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就算是在僞面上,也燦爛的有些炫目。可惜,側開頭的池秋钰,并沒有看到。
即墨微看池秋钰沒有要躲開的意思了,繼續伸手,将池秋钰的手抓在了掌心,最後,與池秋钰十指相扣。
“先生!?”池秋钰看着扶手上交纏的兩只手,總覺得哪裏不對。
“嗯?”即墨微應得沉緩,往池秋钰又湊攏了過來。
池秋钰想要将自己的手,從即墨微的掌心中掙脫出來。然而他的掙紮,只換來即墨微更緊的桎梏。
“先生,能先松開手嗎?”池秋钰按捺住自己都快要蹦出來的心髒,提出請求。
“不要。”即墨微拒絕的很幹脆,說完,覺得自己似乎太霸道了些,又道:“總覺得,我一放手,丹生可能就不見了。”
先生您确定您只是想做我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嗯?我在想什麽?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忽然就飛了出去,池秋钰在剎住想法的同時,整個人不可避免的羞紅了。
我是這麽容易害羞的人?還是說,這個人實在太……
“丹生的手怎麽有些燙?”即墨微忽然低聲問。
問着的人還往池秋钰又靠過來些。
滾燙的耳垂被對方微涼的臉頰貼住,柔軟的而略燙的是……
意識到自己的耳垂,被對方的唇掃過時,池秋钰被驚得從座椅上豁然站起了身。
“兩百年一熟期火構子,四千四百天品靈石止,第一次……”正在報價的那名金陽派執事看着豁然起身的池秋钰,頓了頓定音錘:“這位道友?”
被問到的池秋钰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深吸了口氣,才道:“最高價上再加一百天品靈石,同價要兩顆。”
說完了,聽場內又是一陣嗡聲四起,池秋钰才強自鎮定坐回了位置上。
閉目忍了口氣,到底是沒忍住,轉頭瞪了即墨微一眼。
被瞪的人不僅沒有生氣,甚至還有點高興。丹生會對着自己生氣了,這是親近的表現。
即墨微笑了笑,對池秋钰道:“是我害丹生不得不出價的,這兩顆火構子,我送給丹生。”
池秋钰覺得,現在錢都不是問題,即墨微這個人才是最大的問題。
他就不該同意什麽同行之事,也不對……他就算不同意,也甩不開這個人!
忽然委屈!
天道不公!不,天道其實也很公平,資質資源這位一樣不差,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這位似乎沒有!
只能苦中作樂這般安慰一番自己的池秋钰,嘆了口氣對即墨微道:“先生不必如此,本來也要先買兩顆價值不菲的火構子,才能在會後被留宴。如此,才有機會留下來。”
留下來之後,當然就是尋機去盜取他們此行的目的——王火構子。
禮臺之上,兩百年一熟期的火構子已經三錘定音。
果然,即墨微便聽臺上金陽派的那名執事道:“因有各位的襄舉,金陽派才每隔十年能有如此盛會,本派掌門為各位備下了火陽宴,還請各位,随門下弟子,前往大宴會場。”
說完,殿內坐着的人群,開始順着大門,一一往外走去。
既然已經花了天價拍下了兩顆火構子,池秋钰也不必急于一時。待人走得快差不多時,才從座位上起身,往門口走去。
剛走到門口,便見一位金陽派的築基弟子,已經朝着兩人迎了過來:“兩位孟前輩,請随我來。”
跟在這位金陽派弟子身後,兩人很快就從靠近金陽派山腳的大殿中,被引着往金陽派的山頂方向走去。
沿着廊橋,可以看到金陽派的好幾處殿上,都被擺上了宴桌。但更靠近山頂的殿上,這些修者的修為會相對較高。
在看到那位即墨府的丹堂執事時,金陽派的弟子終于從廊橋上,往那位盧執事所在的大殿內轉彎,領着兩人往那間大殿上走去。
這間大殿已經很靠近金陽派的峰頂,從開着的窗子望出去,金陽派那株火紅的火構子樹王,已經可以用肉眼看清樹上的十來顆王火構子。
兩人在大殿上指定的位置上落座,一位金陽派的女弟子便托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
兩顆金紅色的火構子,放在特殊材料制成的托盤上,遞到了池秋钰面前。
池秋钰從乾坤袖中,取出一個乾坤袋,遞給身側那名将他們領進來的築基弟子。那名弟子将乾坤袋接過,驗過裏面的靈石數目,便和那名女弟子一起,躬身一禮,轉身退到了殿外。
池秋钰将兩顆火構子也收入了乾坤袖中。
這間殿上坐着的人,都已經算是今日金陽派的大主顧。有此前即墨微介紹過的各派執事,還有數名看着像是散修,卻都是元嬰期的修者。
對金陽派來說,這宴席除了售賣火構子,還有另外一個作用。能坐在此處的修者,要麽代表着某個勢力,要麽代表着自身有能力,否則,根本不可能具備這樣的財力。
會後大宴,便是另一種程度上的結交了。
若有此意願的,多半會留下來。否則拍賣會後想要直接離去的,金陽派也不會強留。
不多時,這間殿內的坐席,便已經坐滿。
廊外有人一路高聲互相恭維說笑着,從殿門口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