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才不是單身
睡到半夜,被窗外的閃電交加驚醒,姜妄之只開了床頭的一盞小燈,幾次試着把長久不變的短信發出去,結果顯示為發送失敗,天氣太惡劣了,信號不穩定。
看了眼時間,2:56分。
他肯定睡了。
姜妄之縮進被子裏,摸了摸額頭,溫度沒有白天那麽高,但還處于低燒狀态。手機裏還有一個企鵝軟件,裏面有一些原來的朋友。聽說了他和喻銘的事兒後,都很默契的再也沒找過他,即使有一兩個偶爾給他發條消息的朋友,他都不敢輕易回複。
一來二去,聊天框便再無新消息,他也很久沒有點開這個軟件了。
家裏的無線沒有受雷電影響,姜妄之更新了軟件,點進去也不知道能幹什麽。想找點聊天記錄傷春悲秋,發現歷史最多保存記錄為兩年,距離離家已經六年了……
空間裏,置頂日記,是六年前的他發的長篇大論吐槽高考的壓力大,還有爸媽的唠叨,以及對未來的迷茫,最後還配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是他畫的喻銘,黑白鉛筆畫,很像很像,最後落款為:我以後要當畫家,名垂青史!
“原來我以前文采這麽好。”姜妄之往下翻,每一條的語句間都透露着少年的輕松快樂,偶爾還能看到和家人的合照。
有一張是全家人一起,手裏都沾着面粉對着鏡頭傻笑,那是姜妄之在家裏過的最後一個生日,十九歲的姜妄之沒過幾天就直接挑明了對家裏人說。
“我有一個很喜歡的人,他叫喻銘!”
……
“男人又怎麽了?誰規定了男人就不可以和男人在一起?”
……
“我都這麽大了你們別管我!”
……
過了這麽久,父母的哭聲還能清清楚楚的記得,還有他們最後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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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去,如果你真要和他在一起,就永遠不要回家!”
“不回來就不回來!我還巴不得看不到你們,成天啰裏啰嗦!”
……
固執的姜妄之沒有在他們面前掉一滴淚,最後到公共電話亭給喻銘打了個電話。
“我沒有家了。”
電話裏的喻銘笑着說:“誰說我的妄之沒有家了?你來找我,有我在你就不會沒有家。”
在電話亭裏哭了很久,喻銘安靜的聽着。
最後天明破曉,姜妄之在燈火通明的小區樓下站了很久,背着随身的包,憑着年輕,不怕挫折的韌勁兒,以及對未來的憧憬,毅然決然的離開了熟悉的城市。
喻銘特意來車站接他,陌生的環境讓姜妄之的眼眶紅了個透,也不管人流混雜,越過所有阻隔撲進他的懷裏:“今天我們就算正式在一起了!”
“嗯,今天剛好是中秋,團圓的好日子。”喻銘抱着他,對周圍異樣的眼光視若無睹。
“你好,我的姜畫家。”
“你好,我的喻先生。”
“未來請多關照。”
……
過往種種都被時間碾壓的支離破碎,只有姜妄之還守在虛幻的愛裏,走不出去,卻為自己編織缥缈的希望。
企鵝聯系人裏有一個特別關心,就是頭像灰暗同樣許久未上線的喻銘,點進對話框看聊天記錄,正好有幾條兩年前的。
我今天不回來了。
我今天不回來了。
我今天不回來了。
斷斷續續的間隔幾天或者數天,如同複制粘貼的敷衍,直到最後連敷衍也沒有。
“怪不得我這麽久都沒上企鵝了。”
信號格恢複滿狀,姜妄之關閉企鵝,返回到短信箱,把提前編輯好的短信調出來給喻銘發過去。
連手機都沒有放下就來了回信,這讓姜妄之有點詫異。
短信內容很簡單:【我是他的未婚妻,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謝謝你的關心,以後不必麻煩了,他的身邊有我,我會照顧好他。】
數個字間,姜妄之知道了很多訊息,回信人是阮薇,喻銘沒有保存他的電話號碼,她叫他以後不要再給喻銘發短信了。
未婚妻三個字很刺眼,姜妄之捏緊手機,指尖有點兒抖,小心翼翼一停一頓的打字。
【未婚妻?】
【你是他的朋友嗎?我們下周六就訂婚了,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給你發請柬。】
下周六正好是喻銘給他的機票的日期。這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訂婚。”姜妄之意外平靜的删除了短信,想騙自己并不知道這個事。心裏空落落的沒有疼痛感,悶到心慌後去了客廳找藥吃。
小雞好像是被雷聲吓到了,姜妄之就把它從籠子裏放了出來。
藥的數量很多,姜妄之覺得時間還算充裕,就像吃糖一樣一顆一顆的往嘴裏塞,飲水機裏沒有水了。就等着藥在嘴裏化了融進喉管裏,居然還沒有很苦的感覺。
小雞飛了兩圈後停在茶幾上,想啄藥吃。
“你又沒生病,吃什麽藥。”姜妄之寶貝似的把藥倒在手心裏。
小雞:“吃藥!吃藥!”
“好,我吃藥。”姜妄之就當小雞是在關心自己,一股腦的把藥丢進嘴裏。
這下苦味是真的刺激到味蕾了,姜妄之沖進廁所裏,又把藥連帶着才吃的面條悉數吐了出來,按下了馬桶沖水鍵,脫力的坐在地上,自嘲的笑。
“訂婚又不是結婚,我在矯情什麽。”
“喻銘我這次就不聽你的話了,我不想去旅游。”
姜妄之撐着膝蓋站起來,把牙刷抽出來擠上牙膏,漱了口後肯定是睡不着了,索性坐回電腦桌前,繼續畫畫。
小雞從客廳轉悠到卧室,大有種領導參觀的架勢,停在姜妄之的肩膀上。
“你不睡覺嗎?”姜妄之逗弄着它。
小雞尖着嗓說:“睡覺!”
姜妄之拿起筆:“我不睡覺,我要畫畫賺錢。”
“賺錢!”
“對,有錢了就什麽都有了。”
……
姜妄之是被門鈴吵醒的,打開門秦優提了飯香四溢的打包餐飯:“我來報恩的!”
畫了整宿的他,還穿着睡衣,頭發亂糟糟的帶着眼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看着秦優。兩只眼睛同時睜開時他才有了神兒:“進來吧。”
“紅燒獅子頭,紅燒大閘蟹,紅燒魚,紅燒牛肉……”秦優從袋子裏拿出一盒菜就報一個名字。
滿滿一桌的菜讓還在生病的姜妄之無從下筷:“大早上,吃這麽油膩?”
秦優最後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盒子:“什麽早上?已經下午六點了,這是晚飯。”
“啊?”姜妄之挑了一筷子米飯放進嘴裏,“畫家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這麽巧,編輯也是。”秦優把盒子放在一邊,“商家附贈了皮蛋瘦肉粥,你應該是不吃的。”
姜妄之揭開蓋子,熱氣騰騰的香粥讓他有了不少食欲:“我吃這個。”
這讓還在對大閘蟹動手的秦優有些困惑,驀地想起他昨天還去醫院輸液,抱歉的說:“對不起啊,我忘了你還在生病。”
“沒事,你不來‘報恩’我今天又不會吃飯了,謝謝你。”
這一頓飯是姜妄之這幾個月來吃的最好的一次,不是因為窮而吃的差勁,是因為沒有胃口加上獨自一個人就一切從簡了。
秦優和秦悠一樣,健談又風趣,棱角沒有被生活打磨,工作之餘有自己的活法。
姜妄之聊死了一個又一個的話題,秦優任然锲而不舍:“你有什麽愛好?”
“畫畫。”
“你幫我畫一幅呗,我拿回去辟邪。”
“辟邪?”姜妄之一口粥差點嗆到,“你不醜,不過我現在不畫人物了。”
“那很可惜了,你畫的這麽好,只畫卡通動物。”
“我還畫插畫。”姜妄之喝了半碗粥,飽腹感襲來就放下了碗,“不過也是兒童插畫。”
“你最近在畫什麽?”秦優跟着放下碗筷。
姜妄之扶着眼鏡框:“一個小白兔的故事畫集。”
秦優覺得有點耳熟,摸着腮幫想了半天,拍手道:“啊我記起來,你該不會是我女朋友負責的畫手吧?我聽她講過你,從來不拖稿。”
“你女朋友?”姜妄之想起他的編輯,好像是個年齡不大的姑娘,笑着說,“那還挺巧的,你這麽忙還能找到女朋友啊?”
“年齡到了成家立業是遲早的事。”秦優說,“同一個公司,性格什麽的都挺合适,應該能過一輩子。”
“這麽随意?”
秦優眉毛一挑:“這不是随意,這是對人生的責任。”
姜妄之雙手交握放在桌上,準備聽他講大道理:“什麽責任?”
“我喜歡活的自由,但是我到了适合年齡,心裏都會有一個聲音命令我去做一件事,比如說今年我三十了,那我就應該結婚了。”秦優接着說,“這也是我家人期盼的,我不能不顧及他們。哎,不過這樣挺好,一個人有時候會很累。感情這種事慢慢磨合也沒什麽問題。”
姜妄之對秦優的認知上升了一層:“你女朋友會幸福的。”
“或許吧。”秦優開始收拾殘羹,“對了,你好像還單身?要我給你介紹嗎?”
姜妄之不知怎麽回答:“我……單身,單的很明顯嗎?”
“不明顯嗎?”秦優看了眼鞋櫃,僅有幾雙尺碼相同的鞋子,“單身也挺好的,無拘無束。”
姜妄之離開椅子:“我不是單身。”
“嗯?”
本來想說喻銘,怕他覺得太匪夷所思,話鋒一轉道:“我有小雞。”
姜妄之手指一伸,在未上鎖籠子裏的小雞就往這邊撲騰。
“哈哈哈哈,小雞你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秦優假裝搶奪,小雞猛的像小雞啄米一樣啄上他的手背。
姜妄之看他滿屋子追着小雞打,坐在沙發上為這“和諧”的場面拍照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