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将軍府
南北兩朝的對立,算起來差不多已經沒有人記得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了,雖說南北兩朝都有過朝代更替,興旺衰敗,不過卻從沒有過統一天下的時期。現在,則是北朝北齊與南朝南晉遙遙對立。
近百年以來,南晉的政局相對平穩,然而雖說是一國,卻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皇室的存在。在南晉建立之時,三家立國功臣約定共同治理,最後便造成了如今韓、趙、魏三家共同治理南晉的局面。韓氏為文官之首,趙氏兵權在握,而魏氏掌管祭祀。三家彼此牽制,卻正是生于憂患,各自勵精圖治,唯恐被另兩家窺伺,因而反倒使南晉日漸欣欣向榮起來。
(沒錯,這就是惡趣味地故意對“三家分晉”進行望文生義的結果……)
而北朝則朝代多次更疊,直到十餘年之前,原來的戶部尚書姬連,現今的北周周文帝才堪堪推翻北齊,自己稱帝。開國皇帝是文帝,大家也是清楚的,畢竟這戰并不是文帝打的。打下這天下的,是當時的六皇子平碩王。
按照歷朝的法度,皇子應當封為親王,而親王的封號只有一個字,譬如,大皇子姬名被封為楚王。二字王一般是地位較低一級的郡王才會有的封號。
平碩親王,這多出來的一個字意味不言而喻,文帝根本不想把位置傳給這個不受寵的皇後生的兒子,拖着不封太子,也不過是因為這位平碩王軍功實在是太高,封了別人怕軍中嘩變所以幹脆不封。
平碩王據說性情和順也并不反抗,索性也就在王府裏與唯一的妻子過平順的日子。誰知道這位文帝又做了件更為出閣、堪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
文帝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就是當時大皇子的母親的盧貴妃,因而他厭惡政治聯姻的楊皇後也已經很久了,在一次帝後争吵之後,居然一頂轎子把皇後送到她兒子平碩王府上,讓姬成養着。把皇後送到兒子府上,這件事可謂是驚世絕俗了,而後并沒有多久,就發生了另一件事更為出格的事情。大皇子,也就是楚王姬名找人綁走了平碩王的才七歲的獨子姬樊,并以此要挾平碩王交出兵符。
不曾想這位軍功赫赫的平碩王爺卻是個好脾氣的主,居然也就乖乖地交出了兵符以換回兒子,然而平碩親王無論如何也沒能想到,那個被還回來的兒子已經只剩下半口氣了。若不是平碩王妃與藥王谷交情甚好,這條命恐怕無論如何也保不住。
此後不到五年,楚王姬名在自己府上暴斃,文帝“重病卧床”,被軟禁後宮,平碩王登基為武帝,這其間的腥風血雨,手段謀劃絕不是外人可以想見的。之前一忍再忍,忍無可忍的時候不過五年時間從無到有,武帝也堪稱是有雷霆手段了。擁護武帝,并先後将女兒送進平碩王府的四個家族,楊氏,李氏,史氏,謝氏漸漸成為了當朝四大家族。
而後不久,京城四大家族數度權力傾軋,争權奪勢,最為嚴重的即是那場著名的“巫蠱之禍”。在巫蠱之禍之後,軍隊出身的謝氏便将本家遷出糾紛混亂的建寧城,駐守南北兩朝的邊關平州城,這在當時的情況下也算是當時明哲保身的做法。
當然這謝家的主事,謝徑謝老将軍就是違背兵符,把軍權交回給武帝的人。據說謝徑為人認真刻板,脾氣暴躁,然而戰場上,這位老将軍最為著名的是,他從未敗過。最為人稱道的是,他年輕時候曾率軍出征妖物橫行西疆,與南朝密軍在西疆大山裏厮殺數月,數度瀕死,最終重傷而回,但那一仗,仍然是勝的。
謝徑,是不會敗的。所有人都這麽說。
只是此時此刻,這本該安寧平和的謝府正在經歷一件與政局動蕩無關的危險。
謝家一個一等丫鬟萍兒在晚上被殺了。這并不算什麽,引人注意的是,她的死相及其凄慘,渾身多處傷口,而屍體幹癟蒼白的樣子,讓人看一眼就知道死因——
她被吸幹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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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算恐怖,更恐怖的是,因為死相不祥,因此在這個丫頭當天就被封到棺材裏。棺材被數十顆釘子封死,然後準備按風俗一停過頭七就立刻下葬,然而頭七那天晚上卻出了意外,據看守的五個丫頭和家丁說,棺材裏先是有“吱嘎吱嘎——”好像指甲在撓的聲音,五個看守的下的縮成一團,都以為是詐屍了,還沒來得及去喊人,棺材就被從裏面砸破了,而後一具骷髅從棺材裏爬了出來,直直的走了出去。白骨行走的樣子吓壞了院子裏大多數人,因此沒人敢攔着,那白骨就這麽走出去失蹤了,再也沒能找到。
謝徑老将軍回來之後并不相信白骨走路的說法是真的,親自查看了棺材并确定棺材已經空了之後,他私下傳見了那五個看守的人,并大發雷霆,認為他們在必定有所欺瞞,多有逼問,但最終卻沒能逼問出什麽,最後只得氣鼓鼓地讓他們先退下去想想清楚,過幾天再來回話。
誰曾想,不過五天之後,這五個人在同一天一大早暴斃,死相與萍兒一模一樣,血被吸得一滴不剩,而且被發現的時候,屍體尚還是熱的,恐怕兇手尚未走遠,還在宅子裏。
如此明目張膽、有恃無恐的殺人滅口,謝老将軍幾乎不敢相信在自己的府邸裏居然真的發生了這種事。難道有妖怪能使白骨行走是真的,而這五個在場的人又知道了什麽真相沒有說出來。謝老将軍一時冷汗涔涔。一邊封鎖消息,一邊私下命人尋找可信的術師。這已經是那五人死去的第四天了。若是再找不到人,恐怕那五個人的頭七也就快要到了,不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白骨走路。
謝家宅邸不遠處的一家小客棧的天字客房裏,青麓已經在這裏呆了十來天了。
“要進去看看嗎?”臨淵問道。
“可是完全沒有頭緒啊,白骨走路?這麽稀罕的事情。”青麓有些煩悶地回答,随手反複揉着一張紙,紙質量并不好,已經被揉的有些破,只能勉強看出上面有用幹淨的筆法俊秀的字體簡短地寫着:“有麻煩,速至”。
簡訊并沒有落款,想來是寫這封簡訊的人認為即便不用落款,收件人也知道是誰寫的。當然,簡訊能到達祁鳳山的,也就那兩三種途徑,比如這一封,是讓丹毛燕送進來的。而飼養丹毛燕的人,窮青麓一生也就認識那麽一個人。
收到這封簡訊,剛處理完武荏那樁事情的兩人就匆忙收拾東西奔赴平州城,結果打聽了一下,只說是死了一個丫頭死相可怖而已,只得先行在外面落腳順便觀察情況,結果沒幾天就出了白骨走路的事。青麓想着既然是有妖在,必定還是在暗處調查更為方便一些,于是兩人依舊呆在外面的客棧裏,靜候對方路出馬腳。然而這麽多天過去了,這只作惡的妖怪居然連妖氣都沒有露出來。
“能知道要滅口,怎麽着也該是個大妖吧,怎麽會完全沒有發覺妖氣。而且我也想不出來為什麽要弄出‘白骨走路’這麽一出戲來。目的,我完全沒有想出來。”青麓伏在桌子上,懊惱地說,“怎麽想,一個大妖附身之後,不都應該動靜越小越好?就算要吃人,始終不是比弄出這麽一出來得容易藏身?難不成說這位大妖,根本就是在向宅子裏的那一位挑釁?可是就算是挑釁,不如直接放出妖氣來要來的快啊,為什麽要這麽麻煩地來這麽一出?這只大妖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妖,大抵分為三種,最為低等的妖物,中間的是妖獸,智力與犬類相當,有一定妖力,像青麓養着拉車的那一只就是。而大妖,他們化作人形之後智力卓群,妖力充沛,若是作惡,也最是危險。
“還是先行過去吧,”臨淵微微皺眉,“畢竟在外面消息來源有限,而且不能确切地看一看現場,還是很難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對。”青麓揚揚眉,“問題是,用哪個身份去求見謝徑呢?”青麓毫不客氣地直呼了謝徑老将軍的名字,臨淵居然也不反對,只思索了一會道:
“還是像以前在處理這些事的時候一樣,用祁鳳山主人的名號怎麽樣。”
謝府自五人死亡的第五天清晨,終于迎來了主動上門的客人:
“煩請通報,就說祁鳳山主人求見謝大人。”
祁鳳山主人來了的消息瞬間在謝府裏擴散,仿佛一劑定心丸慢慢地撫平了恐慌的情緒。祁鳳山主人,早在數十年之前就是極為著名的除妖師,大家并不清楚那是天師還是地師,也不清楚相關的任何事情。然而只是這個名頭,就足以讓人生出一種安心感。
“祁鳳山主人,沒想到是這麽年輕的人。”謝徑目光掃了兩圈,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确實,這個名號成名數十年,而青麓年紀過小,謝徑不相信也是正常。
“确實,”青麓平靜地回答,“祁鳳山主人以前是家母的名號,只不過,現在祁鳳山的主人已經是我了。”
“噢,原來您并不是先前能力天下聞名的那一位,那不知您是否能解決這件事情?”謝徑聽聞并不是傳說中那個無所不能的祁鳳山主人,便不客氣地說,“我可不希望再來一次白骨走路的事情。”
言下之意,一方面是對青麓的隐約不屑,另一方面也是在警告,這件事情必須那那五個人頭七夜之前解決,也就是說,還有兩天半的時間。
青麓皺了皺眉,想要争取更長一點時間,卻看到臨淵微微地搖手,頓時也想到這種時候,既然他們已經表現出知道內情的樣子,不管她此刻答不答應恐怕最後都得答應,只得不太情願地應承下來:“我盡量。”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一下關于文中直呼武帝的事:并非是筆者不知道谥號是要死後才有的,只是想借用下東周早期的制度,東周早期确實是皇帝登基自己訂好稱號的,所以可以在或者的時候就稱呼文帝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