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所圖

太子今日留霍承綱在東宮議事, 霍承綱沒有出宮, 宿在外院的慈明殿。

慈明殿左邊是校場,右邊是書署,是太子的活動場所。霍承綱住的是太子閑暇時休息的屋子。

屋內擺設無不奢華精致, 霍承綱側躺在床榻上, 望着牆上仇英的晚宴圖。心裏百感交集, 他想到他在涿州時的屋子。

京都居, 大不易。連皇宮內院都是如此, 除了皇上的寝宮, 屋子大多密集又緊湊。皇宮上上下近一萬多人, 輝宏氣勢之下, 多是擁居。

霍承綱在涿州的屋子比這裏更大,更氣派。挂落的垂簾, 都是南海珍珠串成的。雕廊畫棟的回廊, 園子裏的景致假山活水。

涿州什麽都比京城好。

霍承綱曾十分不解, 什麽尊貴的小國公嫡妹,皇後娘娘的親侄女。為什麽會看上小小的涿州知府之子。

那黃文堯有什麽好,值得陳瑾這麽屈尊降貴。

陳瑾紅着眼睛,梨花帶雨的對他說,“喜歡是不講道理的。你知道他千不好萬不好,千不配萬不配。可你就是喜歡,你見着他就歡喜,見着他就心疼。只想讓他開心,讓他笑。低嫁就低嫁, 低嫁又如何。他待我好,我心愛他。有什麽不可以?”

那時陳瑾是知道的,太子喜歡她。只要她願意,大可以嫁到東宮。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之二。

等太子繼承大統,陳瑾就是當今皇後。

可陳瑾就是不願意,她一心一意看上黃文堯。連過年時,皇後召她進宮,陳瑾都能避則避。她不想見到太子表弟。

霍承綱曾問陳瑾,是不是嫌棄太子小她一歲,她喜歡年紀比她大的。

陳瑾毫不猶豫的說,“只要是黃公子,他比我小三歲都可以!”

當時霍承綱替陳瑾惋惜,如今他漸漸有些明白了。比起黃文堯,華錦萼才是一千個不值得,一萬個不值當。

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心裏就是記挂上了。縱然冒着天下大不為,心裏還是有股激蕩酸楚的情緒。

Advertisement

霍承綱可以掩飾自己情緒,掩飾自己的行為。卻不能胸口火熱跳動的心髒——它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情緒。

霍承綱唯一沒想到的是,華錦萼居然敢拒絕他。

她居然敢。

胸腔起伏,心緒慢慢平靜下來。霍承綱又失笑的想,她又如何不敢呢。

世間大多數人身處落魄,卑微之際,都會選擇屈身服從。華錦萼被孤身賣到定州時,面對周家老爺少爺的侵犯,不惜動手傷人,也毅然拒絕。

她被訓練成流孤堂的一條狗,在郭璟之事上,也寧死不屈,膽敢回旋。

如今華錦萼身份被他揭穿,孤伶無依。霍承綱甚至在董謙玉一事上伸以援手,換其他女子,只怕不等他流露示好,早就撲上來求個歸宿。

華錦萼偏偏拒了他,膽大包天的,拒絕了他。

霍承綱想起華錦萼事事為他着想的口吻,在夜裏哈哈大笑出聲。他閉着眼睛想,不着急,不着急,慢慢來。

先把她教成個好人再說。起碼,不在濫殺無辜,其他都好說。

身份、地位、家世都是過眼雲煙,他來想辦法。

第二日,太子妃杭心姝派小太監請霍承綱去承乾殿說話。霍承綱一怔,不知是何事,問小太監,“不是太子找我嗎?”

小太監道:“是太子妃。具體什麽事奴才就不知道了。”

霍承綱略一猶疑,換了身衣服,去了承乾殿。

太子妃杭心姝在廳堂見他,霍承綱隔着挂落罩紗軟簾向杭心姝行禮。太子妃杭心姝道:“起來吧。”

兩名宮女用鎏金銅勾挂起軟幔,杭心姝揮手示意她們下去。杭心姝走下來,對着霍承綱繞了一圈,開門見山道:“昨夜我宮裏的丹雲看到霍大人從煥章殿走出去。當時三更已過,已是夜深。不知道霍大人可否解釋一下?”

霍承綱站起來,雙手作揖道:“太子妃想說什麽,不妨直言。”

太子妃杭心姝打量了霍承綱幾眼,淡淡地道:“本宮是東宮之主,前兩日東宮才發生了靳良孺的醜事。霍大人可不要再讓太子臉上無光才是,不然本宮定饒不過你!”

頓了頓,杭心姝痛心的問:“霍大人可對得起太子對你的信任!!”

霍承綱卻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因此失去太子的信任,反而問太子妃,“太子妃也不願意華将軍的孫女在太子府站穩腳跟吧。”

杭心姝冷冷的,十分不屑一股。“華氏不過是個冒牌貨,我有何畏懼。”

霍承綱道:“太子妃可知,太子為何現在不戳破華側妃。”

杭心姝自然是不知的。她卻沒有露怯,冷笑道:“不過是太子寬宏,總不會是看重她就是。”

霍承綱搖了搖頭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先前紅葵冒死到相國寺。是因為鄭铉海撞破了魯王殿下秘密。”

“什麽秘密?”

“魯王殿下的癡傻是裝出來的……或者說,早就治好了。”霍承綱道:“當初在南苑時,魯王便故意派人留下受傷的鴿子,引導我們查到華錦萼身上。”

“後來楚王發現魯王的詭計,派人調換了華錦萼的畫像。華錦萼這才有驚無險的渡過一遭。”

太子妃杭心姝神色微妙,看起來有些意外,又好像是早就知道什麽。“魯王的病果然是裝的。”她攥緊帕子道:“霍先生的意思是說,太子是怕魯王坐收漁翁之利?”

霍承綱道:“不錯,一動不如一靜。太子如今勢頭正好,何必讓這等小事壞了大事。”他輕描淡寫道:“就算要戳破華錦萼身份,也該由我們來挑時候。而不是任人牽着鼻子走。”

華錦萼是賢德妃提議賜給太子的,廿七又是流孤堂的楚王人。魯王在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什麽角色,霍承綱如今還不太清楚。

不過,他能确定一件事。魯王在等着太子和楚王鬥起來。

杭心姝很猶豫,幫着外人給自家太子戴綠帽子。她有些做不到。可不讓太子寵幸別人的誘惑太大了。

杭心姝猶疑再三,擺擺手讓霍承綱退下,說她在考慮考慮。夜間,杭心姝望着心腹宮女丹露,低低問了一句,“若是太子生氣可怎麽辦。”

丹露也覺得杭心姝不要趟這趟渾水的好,委婉勸道:“太子已經夠寵愛您了,咱們看着華側妃自己作死就好,我們又何必要摻和。”

杭心姝想了想,也是。“我被霍大人給蠱惑了。”

春禧殿裏。

靳慕蘭伏在床邊,臉色霎白霎白的。不住對着盆盂幹嘔着,銀澄在一旁服侍,心痛的不得了,倏地站起來道:“我去找楚王殿下!”

靳慕蘭拉住銀澄的手,搖頭哭道:“不,不要去。我們不能再見楚王了,若被太子發現,連你也得……”沒有說下去。

銀澄想起錦橙的慘死,咬住下唇,沒有再掙紮着要去。只是低低垂泣,“小姐你命太苦了,這明明就是楚王的錯,憑什麽他提上褲子就不認人了!”表情恨恨的。

靳慕蘭無語凝泣,低頭不語,她擰着帕子道:“都怪那個宮女!若不是她來給我們誤導我們,我也不會落入楚王的賊手!”

銀澄提起那個丫鬟也是恨之入骨,“可惜皇宮太大,那次之後,再也找不到那名宮女的蹤跡。這裏面一定有鬼。”

靳慕蘭何嘗不知,那個宮女出現的蹊跷,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東宮的人。私下賣給靳慕蘭消息,說太子一個人在禦花園借酒消愁。

靳慕蘭聞言便盛裝打扮,精點妝容,去做太子的解語花。誰知去時卻不見太子,楚王消無聲息的從身後摟住她親嘴。

靳慕蘭初時沒反應過來,楚王身材削瘦,高大挺拔,和太子身材相像。雖行的是猥-瑣-下-流之事,舉止卻并不讓人反感。

楚王韓霄邪佞慣了,床-事手段精湛。三下五除二便将靳慕蘭弄的渾身虛軟,她咬唇叫道:“殿下~”

楚王突然将她頭摁在桌子上,從後來撩起她的裙子。靳慕蘭這才感到一絲不對勁,如今雖是黃昏,宮裏上下仍有不少宮女太監走動。

太子不是這麽不計較的人。白日宣淫,可不是什麽體面和光彩。

靳慕蘭扭頭想要請求‘太子’回宮,一轉頭卻發現是楚王享受猙獰的表情。她立即激動的掙紮起來,楚王不僅不阻止她,反而撒開手。大有任她喊叫的意思。

靳慕蘭這才反應過來四周都是宮人。

最後還是她低聲懇求着楚王,楚王才将地點改至長勢極好的海棠叢裏。靳慕蘭自始至終咬着手背沒有發出聲音。

結束了,還得替楚王遮掩着,自己偷偷摸摸回宮。

靳慕蘭一想起來都覺得是場噩夢,她不敢想象肚子裏這個孩子生下來要怎麽辦。她不想死。

與此同時,華錦萼目瞪口呆的看着葛臣,舌頭打結道:“靳靳靳……”她捂住嘴,“那你給她藥了沒有?”

葛臣沮喪道:“我收了一錠金子,本意是想給的。奈何取藥的時候被藥房管事發現端倪,揪着我的耳朵說我想死了。沒收了我的跑腿錢,還沒拿到藥。”

華錦萼心情複雜,她道:“找機會你還是幫她弄副藥吧。”

葛臣吃驚的看着華錦萼,不敢相信華錦萼會管這樣的閑事。華錦萼嘆氣道:“倒也不為別的,楚王是不會認這個孩子的。太子更不會讓靳慕蘭這麽給他臉上抹黑。孩子生下來也是可憐,不如早早去了。重新投胎個好人家。”

華錦萼凝神發怔,楚王到底是怎麽想的呢。他明知道她不能替靳慕蘭負責,還要這麽做。

霍承綱又是怎麽想的呢,他圖她什麽呢。

覺得她可憐,還是,救風塵情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你支持正版!

下章晚上九點更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