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嫌疑
男人兩大癖好, 拖良家婦女下海, 勸煙花女子從良。
楚王一看就是前者,而霍承綱是不是後者,華錦萼就不得而知。她覺得霍承綱對她的好有些莫名其妙, 好像是在暗地裏圖謀什麽似的。
這麽想很不善良。可華錦萼卻控制不了自己懷疑霍承綱的心情。
接着又懊惱起來, 她要才華沒才華, 要相貌沒相貌。連這雙手都是浸滿鮮血的, 霍先生能圖她什麽呢。白眼狼也沒有她這樣的。
華錦萼左一個念頭, 右一個念頭。不一會兒就把自己駁倒兩三回。
她想着霍承綱離開時薄怒的樣子, 心裏惦記着, 等霍承綱再來的時候。她再好好向他解釋一次。
霍先生的喜歡, 未必就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華錦萼又在煥章殿裏龜縮了幾日,這些日子她漸漸從董謙玉的死之中走出來了。無論如何, 事已至此, 她能做的只有補償。
只是不知道霍先生把董謙玉葬在哪, 她想重新給董謙玉遷墳立冢,請和尚念經。以後吃素,她連拒絕霍承綱的新借口都想好了,她犯了大孽,以後打算當居士。等太子願意放她出宮的時候,她就去尼姑院當尼姑。
遠離塵嚣。
華錦萼覺得這個理由即真心又正派,簡直再完美不過,于是更期待霍承綱的到來了。
可不知道怎麽了,許是上一次和霍承綱不歡而散的太厲害, 霍承綱到現在還沒消氣。華錦萼怎麽等,霍承綱都沒有再來了。
華錦萼等來了太子韓霐。
煥章殿久未逢甘露,宮裏上下都習慣了太子不來煥章殿。太子突然造訪,煥章殿上下有些手忙腳亂。
玉心玉吟幫她梳頭換衣,華錦萼卻沒什麽精神。這些日子她一直都通過霍承綱這個中間人和太子打交道。
這次見面,她不再是華錦萼,太子卻還是太子。華錦萼虛的慌,但她的虛,如泰上壓頂般面不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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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韓霐見着她便是一笑,調侃道:“你倒持重,出了這麽大的事跟沒事人一樣。”
華錦萼道:“太子既然都讓我留在東宮了,想必自有謀算。錦萼擔憂再多也無濟于事。”
太子‘嗒’一聲,清脆的合上茶杯,他冷冷的質問,“既然如此,你該知道我對你有恩。你既知道我對你有恩,為何還要對我宮裏的人下手!”
華錦萼被太子問的一懵,全然不知道太子在說什麽。她道:“錦萼不明白。”
“不明白?”太子韓霐把茶杯摔在地上,冷漠道:“周良孺死在春禧殿的天井裏了,脖子上一圈血紅的掐痕,和當日死在宮裏的包漪萱一模一樣!”
華錦萼凜然道:“這絕非我所為,請太子殿下明察!”
春禧殿。
霍承綱卷着手帕,掩着鼻子。瞥了眼從天井水井裏打撈上來的屍體,人已經泡的發脹了,也不知道死了幾天。
仵作上前驗屍,掰到脖子處的時候,霍承綱特意上前看了看掐痕。确實和包漪萱之死一模一樣,男子的手掌比女子手掌略大,掐上去的時候,手指分布具體也偏大。
周莞菀脖子上的淤痕明顯是女子所為,但指印淤青卻和男子一般大。霍承綱舉着火把往水井裏照了照。
水井裏水光潋潋,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霍承綱把火把探進去,看了半天,依稀看到一張手帕。
霍承綱道:“來人,拿漁網來。把水裏給我拉一遍,看看能不能撈上來什麽東西。”
太監立即領命去做,很快有人從水井裏打撈出來一張素絹帕子,上面繡着淺淺的玉蘭花。周莞菀的丫鬟很快認出來這是周良孺的。
霍承綱心裏一沉,又是帕子。這下真的和包漪萱之死一模一樣了。
“大人,您的小厮說他有要事找你。”一名太監附耳上前對華錦萼道。
霍承綱想了想道:“我出去看看。”說着往出走。
春禧殿出事的消息暫時還沒傳出去。霍承綱出門,見小厮抓耳撓腮的在石獅子旁打轉兒,見霍承綱出來,立即迎上去道。
“霍大人,太子妃身邊的丹露過來要見你!”
“太子妃的人?”霍承綱心裏犯嘀咕,這兩天他又沒再去過煥章殿,杭心姝這又是找他什麽事。
霍承綱立即去見丹露,丹露給霍承綱福了一禮道:“霍先生,太子妃讓我轉告你。那日之事她答應了。”
“答應了?”霍承綱一時沒反應過來杭心姝答應了什麽。腦子轉了轉,才想起來。哦,太子要寵幸華錦萼的時候,杭心姝派人來給他通風報信。他去用公事打斷太子的好事。阻止太子寵幸華錦萼。
霍承綱皺眉問,“丹露姑娘如此焦急,莫不是現在……”
“恩!”丹露福身道:“還請霍先生速速想辦法。”
丹露也有些驚魂未定,她方才從杭心姝嘴裏聽到的誅心之言。她沒想到杭心姝的妒忌之心已經旺盛至此。
她不過是提了一句,既然華錦萼不再是華錦萼,她連個宮女也不如,太子召了她就召了她,還能威脅到太子妃的地位不成?
太子妃卻說她受不住,華錦萼侍寝那晚她幾乎一夜未睡。起初她也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地位。今時今日才發現,她根本就是妒忌的容不下太子身邊有別人。
霍承綱派人送走丹露,沉聲道:“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煥章殿外求見太子,你不必擔心。”
霍承綱的擔心和杭心姝的擔心不一樣,太子比他先一步知道春禧殿的事。霍承綱也是被太子身邊的施曙前來叫醒,半夜爬起來去春禧殿的。
太子若以為周良孺之死是華錦萼所為就麻煩了!
煥章殿。
太子氣息冰冷的坐在上座,玉心玉吟煥章殿等一種宮人太監,全被叫來問話。周莞菀是死在三天前夜晚。
開始周莞菀的兩個宮女以為周莞菀失蹤了,焦急的報給太子後。太子韓霐翻遍半個皇宮也沒有找到周莞菀的人。
直到今日,有太監在天井水井裏發現周莞菀的屍體。太子韓霐才知道周莞菀死了。
東宮裏籠統四個女人,除了賢惠懂事的太子妃杭心姝,一個冒牌華錦萼,一個淫-蕩靳慕蘭,唯一一個省事的周莞菀,如今還死了。
太子韓霐想一想都晦氣,瞪着華錦萼,無比後悔留下這個禍害。
太子韓霐問華錦萼:“前日未時,你在哪,在做什麽?”
華錦萼想了想道:“這幾日我都被拘在煥章殿裏,哪也沒去過,整日不是看書就是吃飯,再也沒有別的事了。”
太子沒有理她,徑直問玉心玉吟,“前日未時你們可有在華側妃身邊服侍?”
玉心玉吟自然是答應在一旁服侍,太子冷笑一聲,叫來小廚房的太監管事。小太監指認玉心玉吟,未時前後在小廚房點了酒菜,是她親自送到下人屋的。
玉吟還賞了他一角銀子,說着拿出裝着銀子的荷包。雙手奉給太監。
霎時,主仆三人都臉色微變。不約而同想起那個時候是霍承綱來煥章殿了。尋常人對時辰記得不那麽清楚,和事件一對照,立即就知道那時候發生什麽事了。
可這話不能對太子直說,外臣來後妃寝殿,給華錦萼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
正當華錦萼焦急上火時,小太監忽然來禀告,霍承綱前來求見。
華錦萼心裏松了口氣,霍承綱來的正好,讓他自己給太子解釋去好了。
霍承綱進殿行禮,跪下道:“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韓霐皺眉道:“春禧殿那邊可有什麽進展。”
霍承綱道:“從井裏撈出方帕子……”話未說完,就被太子猝然打斷,他大怒道:“既然沒有什麽新的進展,你急急來煥章殿是要向孤禀告何事!”
人都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華錦萼沒見過元熙帝幾次,不知道元熙帝發火時是怎麽樣的。
太子是半君,華錦萼雖日日面見太子,卻也是第一次見他發火。
刷的一下,煥章殿內內外外,三四十名宮女太監,主子外臣跪成一片。每個人的頭都低的極為标準,從高處望去,能延綿成一條線。
霍承綱冷不防站起來,沒有任何太子的命令。他上前走到太子左側,低聲說了一句,“太子,您太激動了。”
太子韓霐擡頭看了霍承綱一眼,華錦萼不知道從霍承綱的角度看過去,韓霐的眼神是怎樣的。
這一刻,華錦萼從太子眼裏看到了屈辱,憤怒,噴火。太子韓霐在幾欲爆發的邊緣。
楚王淩-辱了靳良孺,楚王按插在東宮的奸細害死了周莞菀。繼越國公滅門慘禍後,太子第二次被人如此響亮的打臉。
男人的自尊不容踐踏。
太子韓霐對霍承綱道:“霍承綱,孤要失諾于你了。來人,綁上華錦萼,去春禧殿揪出靳慕蘭,同孤去面聖!”
“太子!”霍承綱只喊了一句,轉身對着下面的華錦萼問:“華錦萼,本官只問你一句,包漪萱死後,你手上可還再沾過人命?”
華錦萼道:“只挾持過紅葵,再無犯案。”想了想,還欲再說些什麽佐證自己的話。
霍承綱已經轉身,跪在太子腳邊道:“臣願為側妃娘娘擔保。懇求太子殿下,給臣三日時間,三日之內必查出真兇,交由太子處置。”
太子韓霐着看華錦萼熟悉的眉眼,她目光坦然無情,沒有一絲回避。
太子不禁想起陳瑾當年打碎花瓶被罰,母後派人清點時,發現碎了兩個花瓶。
陳瑾跺着腳說,“是我打碎的就是我打碎的,不是我打碎的我死也不認,一個碎片都不認!”
華錦萼見霍承綱跪下為她求情,也跪下道:“太子,錦萼并非良善之輩。這些年,手上沾過的人命,有一條我任一條。可錦萼沒做過的事,太子就算屈打成招,我也絕不會認!”
太子韓霐喟然良久,徑直離開。
華錦萼還不明白韓霐是什麽意思,眼前便多了一只手,霍承綱扶她起來道:“好了,太子同意了。”
同意了也不直說,華錦萼暗暗腹謗,以前怎麽沒發現太子這麽傲嬌。
霍承綱臉色微凝,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霍承綱,你救我究竟想讓我做什麽啊。”華錦萼忽然湊近霍承綱。
霍承綱忽的被一陣香甜的氣息撲面,下意識拉開些距離。他遲疑道:“你以後肯安分守己,操仁勞善,也就不枉我三番四次救你的恩情。”
華錦萼一愣,她還以為霍承綱做這些,是想讓她棄楚王和流孤堂轉投太子。
華錦萼發怔的太明顯了,霍承綱凝着她許久,沒有說話。他的确存過清脆撬開華錦萼的口的意思。
可那就失去了他的本意。霍承綱能告訴她殺人是錯的,卻不能告訴她背叛是對的。
這樣就成了利用、交換。而不是重新教她做一個人。
但霍承綱對華錦萼心懷冀望,總盼着華錦萼知道是非後,能把流孤堂和楚王那些龌龊,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
這樣,太子就能一舉擊潰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