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拘乖

霍承綱擡手推了華錦萼額頭一把, 鹹鹹淡淡道:“仗色媚上, 我到不知,你在流孤堂學還學了這樣的本事。”

華錦萼捂住自己額頭,連連後退幾步, 氣惱之下露了本性。不悅道:“我何時媚上取悅。”

“那你離我這麽近做什麽。”霍承綱冷笑一聲, 兀自端茶坐下。茶杯裏是華錦萼方才喝過的半杯冷茶, 華錦萼正欲阻止, 霍承綱已經喝了。

華錦萼索性當個啞巴, 閉嘴不言。

霍承綱瞥了她一眼, 呦, 還犟上了。他道:“現在太子不在了, 周莞菀的死你給我交個底。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華錦萼盯着桌子上墨跡未幹的佛經道:“我自從知道我陰差陽錯害死文玉後,一直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報應不果。只是這些報應全落在了我親弟弟身上, 我怎麽敢再做傷天害理之事。”

霍承綱順着華錦萼的視線, 看了眼桌子上的毛筆架,他道:“你可知周莞菀之死和包漪萱之死的手法一模一樣。”頓了頓,他問:“你們流孤堂殺人都是這樣的嗎。”

華錦萼道:“不是,那日事出突然,我臨時起意。因行事倉促,最後還找了楚王相助,幫忙收拾殘局。”

“楚王?”霍承綱微微驚訝,嗤笑一聲道:“看來你在楚王跟前也頗受重用。韓霄素來是個破罐子破摔的性子,辦不好差事的下人, 換了沒有上百個,也有八十個,竟然還會放下身價來為你圓場子。”

說着瞧了華錦萼一眼,淡淡道:“聽聞你在流孤堂極得重用,殺人善後你竟然做不全面。你的缜密心思呢?”

華錦萼道:“霍大人會做菜嗎?”

“什麽?”

華錦萼轉身道:“一個好廚子遇上大席面,當務之急是斬雞殺鵝,做出一桌子好菜。而非惦記着怎麽收拾雞毛。”她道:“行事輕重有別,我不過是則重取之而已。”

霍承綱笑道:“可你是廚子嗎,你是職業刺客。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能再流孤堂做主事。依我看流孤堂也都是爾爾之輩。”

華錦萼道:“霍先生還是越國公府上職業幕僚呢,你可有萬無一失的保住越國公上下?”話一出口,倏地收聲。一臉犯了錯的樣子。

霍承綱沉默片刻,“你說的對。行大事者不拘小節,太過拘泥細節,反倒放不開手腳,落于下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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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承綱走後,華錦萼叫來葛臣問話。她總覺得周莞菀死的蹊跷,靳慕蘭和周莞菀同居春熙殿,怎麽周莞菀失蹤了三天,靳慕蘭連反應都沒有。

葛臣以為華錦萼是身子不适,提着藥箱來請平安脈。聽完華錦萼的問話後,沉思片刻道:“周良孺和靳良孺的事我實在不知情。不過我聽藥房的小太監說,周良孺的丫鬟曾來藥房打探過靳良孺抓的什麽藥。”

“丫鬟說周良孺近兩日覺少夢多,夜裏睡的不安穩。聽聞靳良孺在太醫院的抓的那副安神藥很是管用,想照着方子抓一副。只可惜周良孺好不容易求的藥方子,被丫鬟弄丢了。她怕主子責罰,沒敢禀明。想在藥房求求情,讨到藥回去應付差事。只可惜藥房太監不知道靳良孺抓的什麽藥,便作罷了。”

華錦萼咬着下唇道:“這麽說周良孺可能知道靳慕蘭珠胎暗結之事。”想了想,“也是,畢竟同住在一片屋檐之下。”

華錦萼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霍承綱,霍承綱道:“殺人動機有了,可殺人時間呢?據仵作推測,周良孺的死亡時間是三日前未時一刻到未時三刻。那時候靳良孺正在太子妃處陪太子妃說話。”

霍承綱道:“太子妃不耐煩作陪她,借着照顧小皇孫的名義打發她走了。靳良孺卻執意不肯走,堅持在廳堂坐冷板凳。承乾殿的宮女太監都能為她佐證。”

霍承綱搖搖頭,對華錦萼道:“僅憑一個動機,你這也太牽強了些。”

“未必就是靳良孺親自動的手啊。”華錦萼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靳慕蘭可疑,“許是她吩咐別人做的呢。”

霍承綱道:“靳良孺當日去請安的時候,身邊常伺候的銀澄是一直跟着的。你覺得靳慕蘭會把這種事,吩咐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宮女小太監去做。即便會,春禧殿上上下下的宮女太監可全是從慎刑司走過一遭。”

慎刑司這地方,光聽名字都覺得寒碜。華錦萼不用問也知道那裏審不出來假話,除非是個硬骨頭。

華錦萼嘆氣,看向霍承綱,“那霍大人可有查出什麽。我深居內宮,消息閉塞,查不到什麽情有可原。霍大人奉了太子之命調查此事,不會還沒有結果吧。”

霍承綱自然是沒查出什麽結果,可他怎麽會說出來讓華錦萼得意。他淡然的轉移話題,“這件事棘手歸棘手,總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看這次事後,得去和太子禀明一番,提前安排你離開東宮了。”

離開。華錦萼心一顫,問霍承綱,“我能回滄州嗎。”

“你幼時過的那樣苦還想回滄州。”霍承綱很是意外。

華錦萼道:“落葉總是要歸根。滄州的人和事再不好,總歸是我長大的地方。”

霍承綱道:“這幾年不行,你姑且跟着我。”

“跟着……您?”華錦萼瞠目結舌,嘴笨口拙,想說什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你到底在怕什麽?”霍承綱不解的看着華錦萼,問她:“你是怕我不能跟太子要了你,還是怕你會落到靳慕蘭那個下場。”

霍承綱轉着左手上的扳指,“或者華姑娘覺得,我身份卑微,配不上你這位尊貴的‘華府二小姐’。”

華錦萼欲言又止,氣極轉身,漠然道:“錦萼視人命如草芥,罪孽深重,配不上深得東宮盛寵的霍大人。不敢玷污霍大人。”

霍承綱盯着她,目光炙熱如火光,“我說了,從前你在別人手裏。你被教錯了,做了許多錯事。以前的事我不管,今後你歸我管。”他強勢的拉過她一只手,見她手裏的燙傷大好,心裏微微舒坦。

霍承綱道:“我從藏經閣抱你下樓那天起,你就和流孤堂再無瓜葛。桐盈,你可以重新做人的。”

華錦萼捂着臉,蹲在地上嗚嗚嗚道:“人死可以複生嗎?”她哽咽道:“既然人死不能複生,我又憑什麽可以重新做人。”

霍承綱摸着她的發鬓道:“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救很多人。”華錦萼正欲說什麽,霍承綱按住她的紅唇道:“但我不逼你,你總有知道對錯的一天。”

霍承綱淡淡起身離開,他面色冷清道:“這不是交換。我總會教你學會什麽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華錦萼望着霍承綱的背影,怔怔出神。這個男人,要給她一個名字,要讓她好好做人,還堂堂正正的喜歡她,追求她。

仿佛她只是個尋常人家的普通姑娘。一樁樁,一件件,這些與她而言本是吝啬的事,霍承綱卻給的如此光明正大。

華錦萼這時才發現,霍承綱其實和郭公子魯王都不一樣。

郭公子憐惜她,但只是覺得她身世可憐,太過命苦。他叫她桐盈,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托付終生。

魯王護着她,在流孤堂的刀光劍影裏,在她每一步腳踩血腥時。唯一能光明正大面對的人就是魯王。

魯王是唯一知道她所有卑鄙和最不能見人的陰暗,但魯王不會瞧不起她。他總是說,廿七你做的很好,不會有人比你做的更好了。

廿七殺過很多比她做的更好的人。魯王每一次都是誇贊。

可霍承綱是什麽樣的人呢?他說他不幹淨,他算不上純粹意義的好人,也不是嚴格意義的壞人。但他坦坦蕩蕩,無愧于心。

連背着太子與她見面,霍承綱也只是說:“情難自禁。我會在一個妥當的時候向太子爺解釋的。”

而這個妥當,不是霍承綱妥當,也不是華錦萼妥當。而是東宮和太子爺妥當。霍承綱并沒有打算挑一個太子高興的時候,去求太子。

霍承綱說:“如果你打算做一件事,就要承擔它的全部後果。你不能即想做,又想什麽責任都不擔。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華錦萼困惑的按着自己胸口,沒法處理這些複雜湧動陌生情緒。

京城郊外。

屋內燭火通明,霍承綱和清客說完正事,提起閑話,聊到華錦萼的時候。

清客對霍承綱道:“這有何難,霍先生若真心看上了她,你只要把你為她做過的事告訴她。華姑娘哪有不傾身相許的。”

說着,頓了頓。問霍承綱:“先生不是說要給華姑娘重新取個名字。霍先生可有想好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再叫華錦萼這個名字,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想好了。”霍承綱提筆在宣紙上寫下兩個字——霍嬌。“這孩子可憐,自幼沒有得過什麽寵愛。給她個好名字,以後……”頓了頓,沒說下去。

清客搖頭道:“我看這個名字不好。華姑娘骨韌堅強,性情剛毅,她是從苦難中熬過來的。給送她個‘嬌’字,不如給她個‘驕’字。”

清客提筆,将嬌的女子旁劃掉,改成馬字旁。

“霍驕?”霍承綱眼睛一亮,十分滿意這個名字,“那就定了。”

霍承綱重新換了張紙,将霍驕的名字端端正正寫下,左上角和右下角還畫了傲骨紅梅裝飾。

清客在一旁提點道:“添幾筆雪吧。”

“恩。”

霍承綱換了粗豪,醮白墨傾灑,星星點點落下細絮白雪。

清客笑道:“以後我就要稱霍驕姑娘了。”

霍承綱道:“你且私下這麽叫着。”

“咦,霍先生取好名字不打算告訴她嗎。”

“不着急。”霍承綱放下毛筆道:“拘着乖算什麽乖,等把她放出來再看她露不露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太子綠了嗎?

霍承綱:沒有。

華錦萼:好像?

今天作者禿了嗎?

回答:還沒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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