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上當
楚王韓霄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臉色的鐵青的看着賢德妃的大宮女, “華側妃當真說她身子不好?”
賢德妃的大宮女道:“倒也不是側妃娘娘說的。是太子妃拒了,奴婢并沒有見到華側妃。太子妃說前些天華側妃去相國寺燒香,回來後便惹了風寒, 這些日子咳嗽一直不見好。葛太醫開的藥方, 太醫院問診記錄都可以查。”
楚王韓霄一腳踢翻了大殿內的銅鶴擺壺, 金屬撞地的聲音回響大殿內。賢德妃不悅道:“好了, 你在我這撒什麽氣。流孤堂調-教出來的人, 就這麽失聯了。你們連拿捏她的把柄都沒有嗎?”
賢德妃一向不過問流孤堂的事。
楚王臉色不大好看, 流孤堂的事素來都是大公主韓霏在操持。
流孤堂收留的都是孤兒, 打小洗腦馴化, 就像那放飛的鴿子,不管飛多遠, 都知道飛回來。偶爾有一兩個落單的, 背叛另投它主的。
流孤堂多是派殺手, 将叛徒抓回流孤堂內門,開膛破肚,施以淩遲手段,活剮而死。以儆效尤。
楚王韓霄煩不勝煩,躁意難當道:“哼,她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還奈何不了她了。”轉身坐下,握拳篤定。
大公主韓霏姍姍來遲,賢德妃這兩日精神不太好, 已經午睡。大公主韓霏看見弟弟陰陽怪氣笑着的樣子,便渾身不舒服。
楚王韓霄開門見山的問她:“流孤堂近來出了什麽問題。怎麽先是廿七頻頻失聯,如今連流孤堂遞上來的密報都有差池。”
大公主韓霏冷漠道:“涿州動亂是事實。如今父皇老來得子,正是欣喜的時候。三弟派禦史彈劾太子挨了罵,就來說流孤堂的不是。未免太過可笑些。”
楚王韓霄被大公主踩到了尾巴,聲音驀地尖利起來。
楚王韓霄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元熙帝訓斥一事,幾乎成了他的奇恥大辱。連賢德妃都不敢拿這事刺激楚王韓霄,大公主卻滿不在乎。
“我是被人陷害了!”楚王韓霄冷冷地道:“有人挖了坑,故意讓我往下跳。”
大公主韓霏撇撇嘴,楚王打小要面子,這類的挽回尊嚴之詞,她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楚王韓霄也沒必要取信大公主,這件事的內幕是什麽樣他自己清楚就夠了。他嚴厲的警告大公主道:“你我是親姐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是在民間,沒有兄弟幫持的媳婦,在婆家也擡不起頭來。”
大公主韓霏眼中驀地淚光,瞪着楚王,攢在胸口的話隐忍着。就差直接問出一句:你這兄弟是怎麽幫持的,為了你這個弟弟,母妃把我嫁給你一個喜好男色之徒,空守活寡。你怎麽不來幫持我?
大公主韓霏最終什麽也沒說。
建章宮內,魯王靜靜的聽着底下人彙報。得知今日彈劾太子的禦史皆被罰了半年俸祿,楚王還被元熙帝當庭責罵後。魯王韓霆嘴角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經此一役,楚王在文武百官心目中的威信勢必會大打折扣。今後文武百官再要追随楚王做什麽事,就得再三思量了。
魯王韓霆派人去涿州調查陳家滅門案前後的細節。誰知陳家的調查結果沒有浮出水面,他的人先查到了涿州有人打着小國公陳棠的名義,糾集勢力,欲為陳家翻案。
魯王韓霆察覺涿州動亂,将此事告知禦史管倚其。管倚其性情急躁,急于建功。在太-子-黨如日中天之際,抓此把柄,如獲至寶。連同自己的恩施監察禦史荊桂才,一起請命,慫恿楚王韓霄彈劾太子。
楚王韓霄很是心動。這些日子元熙帝似乎是忘了陳家舊事,帝後重修舊好。楚王韓霄早憋着一股勁,想給太子緊緊皮。
原本保險起見,楚王要聯系華錦萼,問一問東宮近況。可華錦萼怎麽也聯系不上。連鐘粹宮親自去請,華錦萼也不出門。俨然一副要躲到死的狀态。
楚王韓霄不可能到東宮內去抓人。禦史監那邊從催得緊,從涿州上的來的密探也在說,越國公餘黨們最近不知聽到什麽風聲。已經漸漸開始收斂,楚王韓霄一咬牙去做了。
然後,上當了。
這個冬天過的格外不太平。汪閣老府上,太子韓霐坐在床榻旁邊,禦醫在一旁小心回話。
汪閣老苦笑道:“人老了,骨頭脆了。不過是眼拙,腳下一滑,沒看清地上結了冰的小水窪,一下子連腰也折了。”
太子韓霐皺眉道:“這傷筋動骨一百天。明年春天前,汪老都不要随意走動才是。”
汪閣老神色一變,吩咐下人們都退下。汪閣老在床上給太子韓霐作揖,低聲下氣道:“太子殿下,看見我們曾經的師生情誼上。老夫有一事相求。”
汪閣老未入閣前,曾以翰林學士的職務輔導過太子功課。太子臉色動容,想起親舅舅陳颉。當年汪大學士教他四書五經,舅舅陳颉教他帶兵打仗,平衡文武之治。
只可惜太子韓霐都是紙上談兵,從來沒有親自指揮過軍隊。
汪閣老對太子韓霐道:“我這一病,小半年都上不得朝。按規矩,我得舉薦一個人上去來替我的班。老夫不瞞太子,我心目中已經有人選。”
太子韓霐靜靜地問道:“老師想讓孤做什麽?”
汪閣老卻拐彎抹角,慢吞吞的說起了自己的兒女親事。汪閣老有四子四女,其中三個兒子和府上的四小姐都是嫡子。三個兒子都已經各立門戶,唯有小兒子今年才十二歲。
老來子最是得寵,汪家的政治資源一直朝大兒子和三兒子傾斜,二兒子掌管家中庶務。太子韓霐聽了許久,也慢慢聽出門道來了。
太子韓霐拍膝笑道:“汪老的意思我明白了,看來您老不止想給朝廷舉薦個閣臣,還想給兒子挑個岳丈啊。”
汪閣老很是抱赫,對太子韓霐的通透又欣慰又難看。欣慰的是他話不必說盡,難看的是他心裏一點小九九都被太子看的一清二楚。
對眼前這個小自己三十多歲的年輕人,當朝太子,身份尊貴的皇子。汪閣老只有俯首稱臣的份。
汪閣老舉薦的是禮部左侍郎薛維,壬子科進士,在朝中是個保守派。唯一不足的是,此人擁賢而不擁嫡。
不過太子韓霐倒不是很在意,薛維擁立賢者,不在意嫡長庶次。他亦可為賢。薛維家中人口簡單,有三女一子,女兒各個溫淑賢良。
汪閣老夫人看上的是薛維的幼女,名叫薛明珠。薛明珠比汪閣老幼子大一歲半。汪閣老借兒女親事,把薛維送入內閣。等将來幼子成人,和薛明珠成親後。即便在親兄長那裏讨不到什麽好,仕途上還有岳丈扶持。
讓太子太子妃來給汪家薛家保這個媒,其實也是場政治交換。楚王黨和太-子-黨分庭抗禮,汪閣老是純太-子-黨,他要退下來,太子韓霐自然想推另一個純臣上去。
說白了,薛維并不是太子中意的人選。
但汪閣老中意兒子這個岳丈,無奈,只能從太子太子妃這走一遭,把薛維這只螞蚱,綁在太子這條船上。
太子笑道,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道:“等雪停了,讓汪夫人帶小公子去陪太子妃說說話吧。太子妃身子漸漸重了,孤膝下單薄,只盼着這個也是個兒子才好。”
汪閣老想到東宮接連出事的兩位良孺,心下暗忖。宮裏上下都說太子妃容不下人,手段狠辣。怎麽看太子這反應,對承乾殿那位主子還是重視的很。是杭氏手段太過了得,還是這其中另有什麽隐情。
汪閣老一邊笑着稱是,一邊和太子韓霐說着話。
太子走後,汪閣老立即派小厮去薛維府上。通知薛維,讓薛夫人趕緊給太子妃遞拜帖。過兩天帶着女兒去給太子妃請安。
薛維氣的胡子翹動不止,卻也無可奈何。他有功利心,汪閣老拿捏的就是他這一點。他已經是三品侍郎,錯過這次想要再進一步就難了。
說到底,汪閣老只是想給小兒子找個托付。畢竟他的四個兒子個個人中龍鳳,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連庶出的三小子,把家裏庶務都抓的兩個嫡出兄弟都分不到半杯羹。
汪閣老可以舍薛維另給兒子找個岳家。畢竟人家是娶媳婦,又不是嫁女兒。還要顧忌着小婿是否品德出衆,将來是否會有出息。
薛維想到和汪閣老二十多年的老交情。郁卒的嘆了口氣,罷了罷了,自古哪有中立之臣能走的長遠的呢。
有時候不站隊的下場遠比站隊更慘。起碼站隊時,有站隊的一時風光。
三日後,雪停了。
薛夫人和汪夫人帶着去東宮給太子妃請安,‘碰巧’遇上。
華錦萼在煥章殿裏,遠遠的就聽到外面有孩童嬉鬧的聲音。心下正奇怪,東宮沒有這麽大的孩子,丫鬟太監更是不敢嬉鬧。
玉吟進們道:“是薛府三小姐和汪家四公子在外面和小太監小宮女在打雪仗。薛家小姐很得太子妃喜愛,太子妃說懷孕了就喜歡聽熱鬧,任他們玩去吧。”
“原來如此。”華錦萼不是很感興趣這些內宅交往,玉吟十分八卦道:“我聽承乾殿的小太監說,汪小公子的對子做的特別好。還在太子書房寫了副春聯。太子很喜歡,還讓人裱了挂起來。”
這麽擡舉汪家嗎。華錦萼這次真驚訝了,她才不相信一個小孩能寫出什麽讓太子驚豔的對聯。華錦萼追問:“那個汪小公子是哪個汪家的孩子啊。”
玉吟不知道,出去打聽了一番。回來告訴華錦萼是汪閣老家的。
華錦萼瞬間明白了。汪閣老是太-子-黨,三年前華錦萼在流孤堂的狙殺名單上見過他。只可惜那時汪閣老身邊有一個高手護住了他,最後只傷了汪閣老一只胳膊。
迎着寒風,丹露掀簾進來道:“奴婢參見側妃娘娘。”
華錦萼奇怪的問她:“丹露姑娘突然造訪,可是太子妃有何吩咐?”
丹露苦笑道:“靖安侯府的側妃前來給太子妃請安。今日太子妃客多,讓奴婢把人帶來,由側妃娘娘接待一下。”
華錦萼從來沒有待過客,她站起來道:“這,不太好吧。”
丹露勉勉一笑,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華錦萼只好趕鴨子上架,去換衣服,招呼人去側殿看茶。換衣服的間隙,玉心突然進來,附耳對華錦萼道:“霍先生讓我告訴你,您無需緊張。靖安侯派個側妃來給太子妃請安,本就不合規矩。讓您去接待才是正理。”
玉心接過玉吟手上的活,給華錦萼扣着盤紐道:“您也不必擔心,怠慢了就怠慢了。這也是東宮的态度。”
玉心不太好對華錦萼明說。側妃擱在民間,說不好聽就是姨娘。姨娘小妾都是什麽東西,哪能出來見客。靖安侯府若真關心太子妃,侯府夫人怎麽不親自來。說什麽懷孕了王不見王。
侯府的孩子,還敢稱什麽王!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