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現在在哪兒上大學?”于洋忍着一屋子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外賣味兒…順手收拾起沙發上的髒衣服。
“K大。”聞瑾直接把煙灰彈到了地上。
于洋愣了一下,“哦,那你高考應該考的不錯啊,”他抱着一堆髒衣服四處看了看,“衛生間在哪?”
聞瑾把煙蒂按進手邊的可樂瓶裏,看了他一眼,手往于洋身後的房間指。
于洋推開洗手間的門,欣慰的看到裏面是有洗衣機的,然後把髒衣服統統塞進去,倒了很多洗衣液。
不一會兒,聞瑾聽到洗手間裏響起了洗衣機的轟隆隆聲,緊接着于洋從裏面走出來,撿起地上一個巨大的超市購物袋,開始收拾桌上和地上的垃圾。
聞瑾剝了片兒口香糖扔嘴裏,氣定神閑的靠在沙發裏看他忙裏忙外。
于洋有強迫症,從小被奶奶唠叨着,整潔慣了,現在看見聞瑾這屋子實在是忍不了。
“你這也太糙了…”于洋皺着眉頭掃地,“我說你以前也沒這麽…”
他說一半停住了。
聞瑾也愣了一下,然後繼續嚼口香糖,拿起遙控機打開電視。電視的聲音打破了尴尬的氣氛,于洋暗暗吸了口氣不再說話。
過了很久,聞瑾突然淡淡道,“我以前也很糙,你不記得了。”
于洋直起腰看他一眼,“是,以前也是我洗衣做飯,你躺着當大爺。”
聞瑾笑了,舉起雙手把瘆人的手心展示給他看,“那是因為我手傷了。”
任誰看到那些猙獰的傷口時都會頭皮發麻,起一身雞皮疙瘩。于洋瞬間僵在了原地,拿着掃把的手猛的一抖,掃把“啪”的倒在了地上。
而聞瑾像是看不到他的失措,将手揣回褲兜,沖他燦爛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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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洋看着他的笑容愣住了,下一秒,他慌亂的低下頭,裝作彎腰撿掃把。
如果不是聞瑾笑的那麽好看,他幾乎要以為他是故意把傷疤露出來給他看的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低低道,“手上的傷…再疼過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麽弱智的問題。
果然,聞瑾好笑的看着他,“你在想什麽啊?這種皮外傷結了疤就好了啊。”
“啊…是嗎。”于洋不自然的勾了下嘴角,出門扔垃圾。
走到門口時聽到那人輕聲說,“但也還是疼過。”
于洋這一垃圾扔了很久才回來,聞瑾神色淡漠的不停換着臺,百無聊賴。
于洋進來後,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道:“你休息吧,我明天再來找你。”
明天來幹嘛?聞瑾懶得問,平靜的“嗯”了一聲。
于洋拿着自己的外套站起身,轉頭時無意瞥到了角落裏放着的一副畫——這幅畫采用灰色調,少年靠在破落的院牆上,太過明媚的陽光模糊了他的表情。畫的右下角,寫的大概是畫家的筆名,“鯨”。
感覺到這人還沒走,聞瑾回頭看了看,注意到他的視線。
“喜歡那副畫?”聞瑾問。
“還好。”于洋淡淡的移開視線,“別人送的嗎?”他問道。
“不是,”聞瑾說,“看畫展時買的。”
于洋點點頭,沒再說什麽,推門離開。
回到家,一樓餐廳裏還亮着幽暗的燈。于世山難得在,開了一瓶茅臺自己慢慢唑着,擺了兩個杯子,顯然是在等他。
“來,陪爸喝兩杯。”看見于洋進來,他招招手。
于洋安靜的換了鞋,坐到他對面。于世山給他斟了一杯,拿起自己的杯子輕碰了下他的杯沿,然後繼續自己喝自己的。
于洋也不說話,小口的泯這辛辣的液體。雖是國酒,現在在市場上被炒到八萬多一瓶,但這酒還是他喝過最難下咽的酒,光聞着都上頭,咽下去後嗓子都燒的疼。
據說當年周總/理接待M國總/統是就用的這酒。當助理擡上來一個泥糊的破罐子時,M國總/統不屑的笑了。結果助理手一抖,酒壇子砸在了地上,瞬間整個屋子彌漫奇香,三天不散,讓外國佬兒們大開眼界。
過了很久,于世山突然低聲問道:“想回去看看嗎?”
于洋泯了泯嘴,把玩着杯子沒說話,而後緩緩搖了搖頭。
于世山看他一眼,揚頭又喝下一杯酒,呼了口氣,然後神色複雜的看向自己的手。
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馬建今天被斃了。”
于洋睫毛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然後淡定的拿起酒瓶幫他爸把酒杯倒滿,又給自己倒了點兒。
于世山端起酒杯,眼神挫敗像一匹蒼老的狼。
“…這孩子可惜了,”他仰頭又喝了一杯,砸了咂嘴,嘆息道:“也是我害的。”
“不是你。”一直沒出聲的于洋突然開口,語氣堅定,“馬顯明的死是你害的,但馬建不是。”
于世山擡頭看着他,不一會兒低笑了兩聲,“臭小子,安慰起你爹來了。”
于洋沒再說話,把酒收了起來。他一直不習慣看到于世山喝了點酒後突然善良脆弱的樣子。在他心裏于世山應該一直鐵石心腸無堅不摧,絕不回頭也絕不忏悔。所有壞人都應該這樣。
他轉身上樓,突然身後于世山問他,“你想上大學嗎?”
于洋身形一頓,加快腳步上了樓。疾步穿過空蕩的卧室,走進卧室中辟出的畫室,鎖上門後,他疲憊的靠在了門板上。
想不想上大學?
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他不會思考也懶得回答。他相信于世山絕對有本事給他買一個大學上,也明白他一直對此心存內疚并耿耿于懷。
但這些都他媽沒有意義了。
他想不想上大學,想不想和同齡人一樣走他本該走的路,然後陪在本該陪的人身旁,一起長成邋遢的大人…
不管想不想,這些都已經錯過了。
“聞瑾學長!”王瑤抱着一沓厚厚的資料從學校裏追出來。
聞瑾剛出校門兒,正要過馬路,聽見聲音回過頭來。
女孩跑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氣,局促的看着他,“學…學長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我想讓你幫我看下我的大綱…”
聞瑾愣了一下,而後溫和的笑笑:“有時間,”他沉吟了一會兒,“明早九點,學校對面的星巴克可以嗎?”
這樣是擱四年前,于洋打死都想不到,聞瑾可以沖每個人都笑的這麽自然大方。
“好。”女生微紅着臉點頭。
聞瑾揉了下她的腦袋,“記得吃完早點再來,咖啡店裏的早餐我可請不起。”
從圖書館到校門口,于洋一直跟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路走來起碼有3個女生跟聞瑾搭過話。
倒也正常,聞瑾長高了,那天站起來,目測起碼到自己下巴這個位置。唇紅齒白膚白貌美,性格也開朗了許多,不再是從前冷漠又腼腆的樣子。跟女生說話都不臉紅了,還使“摸頭殺”撩人家,一副久經沙場老少皆宜中央空調的渣男模樣。當然,這是于洋內心小劇場。
不過,也許長大就是這樣,乍看之下鏡花水月,藏着不為人知的面目全非。誰也不知道誰的笑裏幾分真假,誰也看不到誰背後的故事。
大家眼裏的花心渣男也曾為一人掏心掏肺,圖書館裏衣裙潔白的姑娘也曾是抽煙紋身的混子,風度翩翩英俊挺拔的校草也曾是個孤獨的屌絲…呵,誰知道呢?
于洋只知道當年有兩個孤獨的小孩相擁取暖,後來此去經年,一個是名校衣衫潔白的大學生,一個是風月場所人盡攀之的少東家。
你我殊途,但你依然是光。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你們想我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