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談甚歡？

“別嬉皮笑臉！”斜睥了薛奕一眼，李若壽板着臉，輕聲道：“我不是開玩笑。”話語極輕卻莫名透着股危險。

“我很嚴肅。”薛奕正兒八經回了一句，為了凸顯話裏的真實性，他迅速收起笑意，表情莊重而認真。

沉默了幾秒，他從座椅上起身，站到窗前，背對着李若壽，緩緩問道：“上午那場戲，你覺得如何？”聲音很沉，似乎帶了點惋惜。

“還行，不算太糟！”李若壽往椅子上一靠，順口回道：“臺詞頓點精準，情緒和動作都到位了，及格以上。”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感情波瀾。

聽到這番話，薛奕倏地轉身，盯着對方，眼底微微閃動，“你……”似乎沒想好接下來的話，他驀然停住，良久才往下說：“看來遇到行家了，我想再聽聽你的想法。”

“如果是後期，透過你細微的表情、隐秘的眼神，觀衆能感受到角色內心的複雜還有情感的沖突。但是，你今天所飾演的角色剛進入黑社會，那些層次感的表演顯得多餘。你該把握好分寸感，懂得适時克制，眼神表達出來的是純粹和希望，不能再有其他東西。”

“站在角色的角度去理解，別讓拍攝影響了你的表現方式。人物本身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好是懷，與角色共生，而不是淩駕于角色之上。”雙腿交疊，李若壽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表情從容自信，不急不慢道出自己的觀點。

說完，他便習慣性地從口袋掏出煙盒，敲了根煙出來，稍稍停住，擡眼看了看薛奕。見對方沒作聲，李若壽将煙點燃，塞進嘴裏吸了一口，緩緩噴出白色的煙圈，半眯着眼，神态慵懶。

“怎麽，聽到批評不高興了？”沖着薛奕擡下巴，李若壽似笑非笑地掃了對方一眼，幽幽打趣道，微微加重的尾音，透着一股輕蔑。

“不，你說得很好。”薛奕笑着搖頭，目光在空中與李若壽相遇，難掩震動和欣賞，意義不明地問出了口：“同行？”

“我一個跑腿的，也算同行？”夾着香煙的手指一頓，李若壽輕笑出聲，對着薛奕的臉直接吐出一口煙，将問題巧妙抛了回去，臉上表情幽深難測。

“若是以前的你，是說不出那番話的。是平時隐藏得太好，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當然，有時候保持一些神秘感，會有出乎意料的效果。就比如現在的你，讓我很意外，确切的說是驚喜。”薛奕揚起嘴角，慢慢笑起來，盯着李若壽看，好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一臉興味。

“我倒更希望是……驚吓！”臉色一變，李若壽挑眉，迎上薛奕探究的視線，淡淡回道。吸過煙的聲音有些暗啞，語氣卻相當意味深長。

兩人彼此僵持對望着，靜默了很久，直到薛奕表情有一絲松動。他微微垂眸，似有些無奈和妥協，轉移話題，繼續他們的談話。

“你有沒有看過威爾斯的電影，91年金像獎競賽單元參展的那部？”薛奕重新坐下，姿勢舒展随意，交疊着雙腿，放松地倚在靠背上，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對面的人，眼裏趣味正濃。

“《霧》那部電影，挺可惜的！以它的水準，最佳影片實至名歸，當年卻只得了個最佳攝影，确實被嚴重低估！不過，決定電影獎項歸屬的，除了影片本身的藝術含量，歷史和政治因素更為重要。而評委選擇的永遠是安全、主流的電影，傾向于以主題來評判一部電影的優劣。那些高成本公式化制作的商業大片往往都是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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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到感興趣的話題，李若的壽情緒有些激動，侃侃而談道：“即使沒有獎項，也并不影響《霧》這部電影的藝術價值。導演威爾斯有個人鮮明的紀實性風格，不批判、不美化、不虛無，提倡現實主義。他的電影節奏很緩，但敘事沉靜不張揚，通過含蓄內斂的表達方式來直擊人性，影像看似粗粝實則流動細膩……”

薛奕聽得很認真，漸漸端坐身體，仿佛一個字都不想錯過。直直凝視着李若壽，他的目光中有一絲柔軟和懷戀。“這部電影，很多青年導演都不一定清楚，沒想到你有如此深的見解。”

“看來驚喜還不小，簡直脫胎換骨。”撐着下巴看向對方，薛奕溫和地笑着，語氣非常微妙，藏着淡淡的揶揄。

本來聽到對方贊賞，李若壽心情還不錯，結果後面的問話瞬間讓他警惕起來。穩了穩呼吸，他嘴唇動了動，最終只低聲怼了句：“別瞧不起人！”來作掩飾。

對于薛奕幾次的試探，他心裏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甚至隐隐覺得對方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因此更不敢有絲毫放松。如果身份真的暴露，敵暗我明，局勢逆轉，對他的行動是極其不利。

“不用緊張，只是聊天而已。”瞧見李若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薛奕不由失笑，傾身坐直，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唇線劃出輕淺的弧度。

“我喜歡聽你說話！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我不跟人……你這種人交朋友”

“我這種人？”薛奕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重複着對方的話，彎起了嘴角，笑意盎然地盯着李若壽。“我有問題？”

“道不同不相為謀！”平直地回道，聲音很低，李若壽靜靜坐在那裏，也不回避對方疑惑的目光，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平靜無物的眉眼，眼神卻銳利的令人害怕。

“不一定，或許最後殊途同歸。有句話說的對，這世上好看的皮囊很多，有趣的靈魂很少。雖然你談不上好看，但還算有趣。”

“我是不是該多謝你的誇獎？你說得沒錯，如今的世道，表裏不一的人太多，幹淨的靈魂卻少得很。”李若壽擡起眼睛，嘴角露出些微的諷刺，語調中加了幾分重量，似乎意有所指。

“深表贊同。”薛奕微微點頭，唇邊浮起濃濃的笑意，語氣輕淡，隐隐藏着揶揄。

“行了，也別尬聊了，浪費大家時間。”香煙将要燃盡，李若壽幽幽起身，在手邊的煙灰缸裏重重摁滅了煙頭，神色淡淡地補充道：“跟你聊天，真TM累！”

“是嗎？我以為很愉快，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原來只有我這麽想，還真有點抱歉！”聽到李若壽的話，薛奕露出驚訝的表情，随後發出低笑，眼底的戲谑更甚。

“少點套路，多點真誠，談話自然能進行下去。”等走到門口，李若壽驀地轉身，沉聲道，語調平穩暗含力度，只是房間裏的人恍若未聞，沒有任何回應。

他看到薛奕站在落地窗前，遙望着窗外夜景，背影沉靜而落寞，某種茫然的孤寂在空氣裏彌漫。伫立原地，李若壽凝視着薛奕，一時移不開眼，思緒漸漸飄遠，平靜無波的心底悄然泛起漣漪，又很快消散。

等回過神，李若壽不由擰眉，迅速轉身離開了薛奕的房間，腳步匆忙，好像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到房間，李若壽躺床上刷手機，肚子都有點餓了，幹脆點了些外賣。雖然窮，該吃的還是得吃，決計不能虧待自己。

“這麽晚了，你還吃宵夜啊？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隔壁床的同事聽到聲響，眯縫着眼，卻瞧見李若壽坐在桌子前，正埋頭啃雞腿，面前堆滿了餐盒，陣仗吓人，樣子更恐怖。

李若壽一揮手，設下一道無形的結界，将他與同事徹底隔絕開，這裏的畫面和聲音都無法傳到同事那裏了。

4444憑空冒了出來，看見領導大快朵頤，神情有些驚慌，“老大，你怎麽又開始暴飲暴食了？悠着點啊，這可是普通肉身，很容易撐壞的。”

“難道是遇到麻煩了？”站在李若壽身側，4444眼睛一動不動盯着桌上的食物，舔着嘴唇，就差流口水了。看領導吃得這麽歡，他都覺得餓了，可惜這麽多美食他也吃不到，只能幹看着，太受罪了！

“你一向鬼主意多，想點辦法，看怎麽利落地解決掉薛奕。”

擡眼看了看手下，心不在焉地說着，美食當前，李若壽兩眼放光。啃完雞腿，又打開一盒雞翅包。，色澤金黃的雞翅和飽滿香甜的飯粒完美融合，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引得他迫不及待開吃。

“老大，第一種辦法，咱們可以找道上的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通過他人之手順利解決掉薛奕，這樣應該不算直接幹預。”

“行，人你去聯系。”李若壽漫不經心地點頭，就着泡菜蘿蔔咽下米飯，嘴裏含糊不清地迎合着。

“但是，有一個問題。”4444停頓下來，偷偷觀察着李若壽，試探地問道：“老大，你有錢嗎？”

“你看我的樣子像有錢嗎？”一聽這話，仿佛被戳到痛腳，李若壽扔掉雞翅，橫了4444一眼，表情隐隐有些郁悶。

“沒錢，你還吃宵夜？”4444低垂着頭，小聲嘟囔。

收到李若壽一記警告的眼神，他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繼續獻計獻策：“像薛奕這種名人，我估計價格應該挺高，風險很大，一般人也不敢接。”

“其實我們也可以買通野鬼殺人。不過一旦手上沾了人命，就不好投胎了，搞不好還會變成厲鬼，這個風險也挺大。要是被局裏紀檢處發現，可是要拔舌、下油鍋的。這個也行不通。”

“诶，老大，我有辦法了。現在有很多明星不堪輿論壓力自殺的，薛奕不是有抑郁症嗎？我們可以針對這個弱點，給他制造□□，要是看到網友和媒體的辱罵言論，說不定他一時想不開就嗝屁了。要真這樣就好了，不用我們出手，局長那裏也好交代。”

默默聽着4444的建議，李若壽手中動作一停，神情肅然，像是在思考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過了半分鐘，他忽地起身，定定望着一臉忐忑的4444，臉上表情豁然開朗，語氣輕快道：“小夥子，有前途！”

辦法已經有了，一想到很快能解決掉薛奕，光榮回局裏升職加薪，李若壽心情愉快不少，更加投入到宵夜中。

“老大，我先回去了，你手機好像響了。”4444指着桌上震動的手機，随即消失不見，李若壽聞言拿起手機一看，是薛奕發來的短信：今天聊得很開心，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跟鬼交朋友，找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2：

薛奕：你為什麽不願意跟我做朋友？

1748：咱倆物種不同，人鬼殊途。

薛奕：都是借口。

1748：咳咳，做朋友多沒意思，要不作對鬼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