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遺願（上）
薛奕從房間出來，看到李若壽站在跟前，一臉親切。他微微一愣，默默下樓進了廚房。半小時後，端了兩碗面出來，沖着客廳裏正看電視的某人喊道：“吃飯吧！”
一聽可以吃飯了，李若壽屁颠屁颠地跑到餐廳，拉開椅子坐下來。結果，看到跟前這碗清湯寡水的面條，臉色立時僵住，分明表露出些許的不滿。
吃面就算了，竟然連片肉都沒有，幾根菜葉子和一個雞蛋，真夠素的，放點牛肉醬也行。李若壽慢騰騰拿起筷子，扒拉着碗裏的面條，細嚼慢咽，絲毫不見往日飯桌上的大快朵頤，眼裏更看不到一絲的興奮。
察覺到對面的人神色恹恹，好像吃得很勉強，薛奕沒做聲，沉吟半晌才緩聲開口：“沒來得及買菜，将就着吃吧，明天再做點好的。”
聽到這話，李若壽微微點頭，臉色總算好看了些，繼續埋頭吃着面。不過他心裏想的卻是：爺連尊嚴都不要了，就換來一碗面，還TM是清湯的，太不值當了……
“調查得怎麽樣？”吃完面條，薛奕照例還是泡好綠茶，給李若壽遞過去，面容沉靜，聲音喑啞而疲憊，卻透着強烈的希冀
“有符合的信息嗎？他……叫什麽名字，有沒有他的照片？”
從薛奕的臉上，李若壽清晰地感受到某種期待和緊張，連眼神都閃動着光彩，不再厭棄。此刻的薛奕，好像身處沙漠卻看到了綠洲般充滿希望。
來這裏一個月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薛奕露出這種表情。總算有了點生氣，像個活人的樣子。
李若壽心裏一沉，具體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系裏檔案室去看了，沒找到，什麽時候有空再去找老師問問。”
一瞬間閃過失望，很快收斂，薛奕神情一暖，帶着笑意沖李若壽點頭，極輕的語調卻飽含真誠。
“謝謝！”
“有什麽好謝的，人沒找到！”
牽起嘴角，李若壽悶悶回道，語氣有些僵硬。臉色冷然，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餐桌。
第二天一早，李若壽跟着薛奕到了公司，好像梁國棟找薛奕商讨新電影的事。
電梯裏，李若壽盯着不斷變化的數字，不知怎地，突然冒出來一句：“你現在接這部電影，拍的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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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說完，他皺着眉，側過頭瞄着薛奕的臉色。見對方神态自若，似乎不怎麽在意，李若壽這才松開眉頭，恢複冷硬的表情。
“你說的對，目前的情況，我确實不适合再接電影。兩個月啊，希望來得及……”
兩人站在電梯裏，氣氛異常安靜，薛奕突然開口道，聲音沉穩平靜，說到最後才帶着點嘆息的意味，表情沉重不堪，似乎陷入了某種負面情緒中。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薛奕跨步邁了出去，親切溫和的笑容立時出現在臉上，表現得完美無缺，已看不到一絲消極悲怆。
李若壽跟在薛奕身後，直落落盯着對方的身影，眼裏不覺帶了點探究和沉思。
直到薛奕進了梁國棟的辦公室，李若壽才收回視線，斜倚在牆邊，正巧碰見林哥和Lucy，三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起來。
過了幾分鐘，辦公室裏突然傳來梁國棟的暴喝聲，聽起來像是發了很大的脾氣，連他們站在外面的人都能感受到屋裏極不尋常的氣氛。
剛安靜半分鐘，又響起梁國棟怒氣沖天的呵斥，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是什麽情況。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辦公室的門被打開，薛奕匆匆走出來，眼神陰翳，臉上帶着寒氣，但很快恢複溫和，對李若壽淡淡說道：“走吧，回去。”
“你跟梁國棟說了什麽，把他氣成那樣？”上了電梯，李若壽斜靠在牆邊，挑眉瞥着薛奕。“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姓袁的？”
面露疑惑，薛奕似乎不解，李若壽為什麽會提起袁青楊。随後，他平淡地解釋着，語氣聽不出喜怒。
“跟青楊沒有關系。”
“呵呵，還挺護着他！”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地下車庫，司機小王從駕駛座下來替薛奕開車門，卻突發意外。
不知從哪裏冒出個女人，站在薛奕身後，哭聲哀求。“對不起，我……麻煩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我真的很需要這張簽名，求你幫幫我好嗎……”
上車的動作停住，薛奕轉過身，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女人。瘦骨嶙峋，臉頰凹陷得厲害，滿身病态，好像站都站不穩。他接過對方手裏的海報和筆，低頭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将東西遞了回去。
“沒事吧？”見對方身形一晃，随時要倒地的模樣，薛奕連忙吩咐小王，把人扶到路上，給她叫輛車。
李若壽站在旁邊，一直沒做聲，直到看清對方的臉，才想起是那天在機場和女兒吵架的母親。
她怎麽會在公司停車場，還一身死氣？看這情況，估計活不到明天了！
見薛奕進了保姆車，李若壽也跟着進來，在座位上凝神思索。過了幾分鐘，有人拍了拍車窗，李若壽搖下一看，發現是小王。
“薛哥，那個女人昏倒了，還吐血，怎麽辦？”
小王指着不遠處躺在地上的人，急得直跺腳。“這可不管我們的事，千萬別賴上了……要是有個什麽萬一……”
順着小王的視線一看，果然見那人昏倒在地，身體一動不動。薛奕趕緊下車查看，李若壽跟着過去，看到對方嘴邊淌着血，印堂發黑，面色枯白。他往後退了兩步，面無表情地伫立一旁，語氣陰冷。
“她活不了多久，也就是今晚的事。”
薛奕身形一僵，眼底透出些許悲涼，輕輕把人扶起來。“總不能就這麽放着，還是送醫院吧，看能不能聯系上她的家人。”
下一刻，昏迷的人突然發出□□，慢慢睜開眼，看着上方的薛奕，氣息微弱地問：“我這是在哪，怎麽回事？”
眼看人醒過來，薛奕趕緊問對方：“你住哪？我叫人把你送回去。”
“對，你是薛奕。老天保佑今天碰到你，謝謝……我叫李安琪，住在濱湖南路錦繡香江，麻煩送我回家好嗎，我知道不該對你們提要求。只是，我很想親手把海報送給薇薇。”
“我有個女兒，叫薇薇，她很喜歡你。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才想幫薇薇要到你的簽名，她要是看到簽名海報一定很高興，說不定會回家……這麽多年，我沒有好好照顧她，走之前總要讓女兒高興一回。”
“你……你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我送你回去，你女兒一定會回家的。”
薛奕轉身，沉聲囑咐小王：“你上去找林哥拿鑰匙，我開他的車出去。記住，你什麽都沒看到，也別告訴任何人。”
等小王把車開過來，薛奕剛好從保姆車裏下來，戴上黑色棒球帽和黑框眼鏡，換了身白T恤和牛仔褲。帽子正好遮住大半張臉，褶皺的T恤、灰白的牛仔褲，腳上泛黃的球鞋，不仔細的話，真看不出眼前這人是薛奕。
小王從駕駛座下來，薛奕簡單交代了兩句，便跨進車內，準備發動汽車，看來是打算親自開車把人送回家。
見薛奕鐵了心要送病重的母親回家，李若壽站在原地，沉默不言。他緊盯着薛奕，臉色沉黯，眼神深不可測，帶着探究之色。
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冒着被狗仔發現的風險，是不是腦抽？薛奕，你到底在想什麽？
“行了，我來開。”沉吟半晌，李若壽擡腳往駕駛座走去，敲了敲車窗，示意薛奕到後座。
“謝謝！”
“你最好祈禱，別被狗仔逮住，我不想登上明天的頭條！”
剛開到小區門口，他們就被保安攔了下來，李安琪跟保安打招呼說是家裏來了客，這才順利通行。
車子往裏行駛，李若壽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幾座高樓錯落有致，道路兩旁是蔥郁的梧桐樹，放眼望去綠蔭環繞，沿路有供人休息的亭臺和鍛煉器材，蜿蜒曲折的石子路看不清盡頭。一切都顯得如此精致幽靜，确實是個不錯的小區。
光顧着欣賞小區景色，李若壽絲毫沒有發現，後座上的薛奕有些異常。
從進入小區開始，薛奕緊鎖着眉頭，臉色蒼白，嘴唇抿成直線，渾身隐隐發顫，似在承受某種來自身體內部的痛苦。
根據李安琪的指引，李若壽将車停在車庫裏。薛奕跟着從車上下來，動作有些遲緩。他把手撐在車頂，停了幾秒，才彎腰緩緩扶着李安琪出來。
仰頭望着面前這棟大樓，薛奕腳步一頓，視線瞥過鐵門右側，那裏标記着7棟1單元的字樣，在灰白的牆壁上十分顯眼。眼眸沉了沉，跟在李若壽身後，薛奕默默進了大樓。
李若壽進了電梯，按照李安琪所說按了個22。電梯快速上升，數字不斷變化。
目光掠過薛奕，見對方靠在牆上不動，臉色難看，李若壽微微蹙眉，狀若随意地問：“沒事吧？”
薛奕搖頭，身體暗暗撐在牆邊，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眼睛盯着上方的紅色數字，聲音喑啞。
“她女兒聯系上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