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于煁有幾個大項目勢在必得,不得不和那些老總多吹了幾杯,第二天醒來只覺得頭疼欲裂,就像坐在搖晃的大巴車上,腦袋時不時撞在冰冷的車窗,混沌一片。
窗臺上兩株水培的風信子莖幹拔高不少,花骨新綻,花瓣上露水成滴,室內缭繞淡淡清香,他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掀開被子坐起身,往浴室走去,洗掉一身過夜酒氣。
将自己整理幹淨後才出卧室,他站在二樓向下看,能瞥見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周錫今天穿了一件寬松的梨白低領毛衣,下身搭配黑色休閑棉褲,風格簡單随意,系着圍裙做飯的樣子認真溫柔,居家感十足。
忽然想起前兩天周錫主動纏上來的深吻,白于煁披緊睡袍,踩着階梯慢悠悠走到樓下,往客廳沙發一坐,不多時有腳步靠近,一杯蜂蜜水映入眼簾,他回頭一看,人又進了廚房。
端起來抿一口,蜂蜜水甘甜,可口如常,溫度适中,想必是早早調好準備着的。
他知道周錫很會照顧人。他被這張臉勾起興趣,又因為周錫對一個人的态度而好奇他擁有怎樣的靈魂。
他曾認為周錫在“酒池肉林”是本色出演,和一些同為MB、同被包養的人一樣貨色,被眷顧總該有點恃寵而驕的優越。
所以那時候周錫一副不聲不響的樣子在他眼底不過故作矜持。他理解為這是自尊心在作祟,在低人一等時,即便堕落,也想要倔強地維持不甘,然而這份不甘很快就會被某種東西打磨殆盡,比如金錢,性欲,和妄圖擁有的真愛。
後來才發現自己的認知從一開始就産生了偏差。
白于煁思緒飄遠,最後不知停在哪裏,嘴巴發苦,捧着杯子就喝,嗜甜解澀,正好一舉兩得。
周錫不知他心中所想,考慮到白于煁喝酒後遺症,午飯就做得比較素淡,醬臘肉,清悶芋頭,排骨湯,他盛好米飯,又熟練打好半碗湯,揚聲喚了一聲“白少”,示意他過來吃飯。
白于煁的确餓了,酒桌上哪進得了食,放下空杯子,嘴裏侃侃揶揄:“下回屋裏來人,不明情況的還以為我買了個男保姆回來。”
周錫往手心裏倒洗手液,打開水龍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戳得白色細沫滿手都是,聞此言半開玩笑說:“那不知白少是否滿意,滿意就多發點兒工資,我會努力一點,讓白少錢有所值。”
白于煁轉頭凝他,“啧”了一聲,話裏戲谑更甚:“還是一個鑽進錢眼兒裏的保姆。”
周錫低聲笑起,沒有反駁。
白于煁只當他默認,懶得再編排細問,見桌上飯菜只夠一人份量,那邊的人拿紙巾擦幹手,取下外衣和圍巾套上,好像要着急出門。他掃一眼牆上的歐式挂鐘,才十二點半,挑眉道:“約了人?”
兩人确定包養關系之前,在他以為體位是毫無懸念的前提下,對周錫只提了一個要求,期間允許和別人精神戀愛,但肉體必須幹淨,哪怕他不和他接吻,也不能和別人接吻,無論男女。
他記得當時話音剛落,周錫就忍不住好心提醒道:“白少是不是對我的職業有誤會,我可早就不幹淨了。”
他又不傻,當然知道,面無表情道:“那現在就去洗幹淨!”
“……”
除此外,周錫拿着他的錢是吃山珍還是啃饅頭都和他無任何關系,在意這張臉就好,要他再從頭到尾去過問一個人的瑣碎生活太麻煩。
這會兒多嘴全憑他一念之間。
“沒有約誰,同事請假了,讓我替他的班,今天我可能要加班,晚點才能回來。”言下之意就是趕不上飯點回來做飯。周錫杵在玄關,邊換鞋邊說再見,開門再關門,一分鐘不到人就沒了影,吹了寒風的茉莉左右搖晃。
梁覃就是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他将定定視線從門口移開,正準備動筷子,只覺得自己漏掉什麽。
“什麽事?”
梁覃:“阿煁,你沒在公司?”
“老子今天休息不可以?”他用筷子敲打瓷碗,發出清脆叮咚的響聲,像泉水碰撞。
“你怎麽不給我說一聲,害我白跑一趟。”梁覃到白氏撲了個空,才知道白于煁沒來上班。
“我提着你尾巴了?天天蹭得這麽起勁。”白于煁不欲與他拌嘴,話鋒一轉:“有事快說,沒事主動斷線,我餓着呢。”
梁覃了解他,向來說一不二:“下個月二十六是鄭家老爺子九十大壽,你想好送什麽了嗎?”
鄭老爺子是他爺爺在世時的故交,年輕時一起上戰場打過鬼子,有患難生死之誼。爺爺命歸黃土,鄭老爺子拿着酒,杵着拐杖,在墓園裏對着刻了爺爺名字的石碑絮絮叨叨念了一下午,言辭一時豪丈,一時悲切,後來因為怕情緒起伏太大而出事,被鄭家的人接回去,這些年兩家關系一直不錯。
“這種事提前三天告訴我就行了。”說完就不留情挂掉電話。
說起壽禮,白于煁嗤聲,轉眼一看,特意挑選的禮物依舊明晃晃擺在茶幾上,并未被誰挪動過。
他突然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周錫原來是專門抽時間跑回來給他準備午餐。莫名沒了剛才的糾結,白于煁心情放晴,嘴角上揚,一邊吃飯一邊琢磨,禮物再說吧,反正離他生日還有幾天。
下午約好和昨天一起喝酒的幾位老板打球,直到晚上秘書打電話把他從梁覃聒噪的嘴下解救出來,表明對方在一分鐘前已經發來合作郵件,這個項目才算徹底讓他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