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回、魔障其三

景色又是一轉,是夜,外頭的蟲叫聲一聲聲不歇,叫得人頗有些心煩意亂。

不遠處有貼着日歷,白清迩看了眼,秋轉夏,原來時光流轉不過半年。

案上點有燈燭,衛無恙似是在看什麽書卷,看得認真,可不過片刻,外頭便傳來了腳步聲,随即有人自外頭推門而入。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屋子的另一個主人溫晚泉。

溫晚泉看着開心得很,手中拿着一個酒壺,鼻間哼着不知是什麽的小調徑直走到衛無恙身邊,毫不客氣地靠着衛無恙坐下。

「你手上拿的什麽。」

衛無恙眼都沒擡一下地問道。

「還能是什麽!酒啊!」

「除了年末,山莊裏頭不得飲酒。你又私下山莊,若給師尊知道了……」

「哎呀!」溫晚泉打斷道,「不會的不會的!這是我之前偷溜下跟山下大嬸兒咬了配方自個兒學做的甜酒,這不,剛做好了的第一壺,我帶回來先便宜你了!喏,喝一口嘗嘗看味道如何呀!」

溫晚泉獻寶似地将酒壺遞給衛無恙,誰知卻給衛無恙二話不說地推開。

「我不喝。」

「哼……」

輕哼了聲,溫晚泉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随即嘴角勾起一笑。

只見溫晚泉拔去了酒塞子,咕嘟咕嘟往自己嘴裏倒了兩口,随即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住了衛無恙的衣襟。

「你……!」

衛無恙才剛吐一字,卻被溫晚泉以唇封住。

有些許酒液自他二人嘴角溢出,也就片刻,那溫晚泉壞笑着将唇移開,臉上盡是奸計得逞的壞笑。

至于衛無恙,則是又羞又惱,那素來平靜的一張臉此刻卻再平靜不得。

「溫晚泉你!」

衛無恙蹙眉喝道,就連身子也因憤怒而輕顫了起來。

「誰讓你不肯喝嘛,你不喝,我喂你喝,嘿嘿嘿!怎麽?味道如何?」

溫晚泉半點不見抱歉。

狠狠地瞪了眼溫晚泉,衛無恙未說話,猛地轉頭,理也不理溫晚泉。

窺見過衛無恙記憶的白清迩知道的,不管溫晚泉如何戲弄衛無恙,衛無恙反應再淡也絕不會似這樣理也不理溫晚泉的。

這一下,溫晚泉總算曉得他是真的激怒了衛無恙,登時不再嬉笑了,連忙像只小狗似地拱到衛無恙的身邊不停讨好,可偏偏衛無恙就是不理他。好說歹說都沒有一點成效之下,溫晚泉大嘆了一口氣。

「真是的,你氣什麽嘛!不就是違反山莊裏頭的規矩喝了口酒麽,又沒什麽的!值得你那樣氣惱麽!」

溫晚泉輕聲咕哝着偷偷地瞄着衛無恙的神色,不過就白清迩看來衛無恙的神色不要說是有一點好轉了,甚至更是陰沉了。

象是沒轍,溫晚泉聲音讨好意味更重了些:「哎呀,你不就氣我灌你喝酒害你破了山莊裏的規矩麽……這簡單,喏,我自罰好罷?直到你氣消為止我就一直喝,這滿意了嗎?」

衛無恙沒有接話,而這廂溫晚泉已經握着那該有一斤的酒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一口兩口……

興許是酒量不好,即便喝的是甜酒,溫晚泉喝了兩三口面色已是緋紅,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在喝着。

衛無恙理他,還是因為聽到溫晚泉帶有幾分醉意的聲音。

「唔……人家這一壺都快喝完了,衛無恙你厮怎的這樣小心眼,還不肯原諒我的?我跟你道歉了你還不答允,怎的就這麽壞心的你……」

嘟着嘴咕哝出聲的溫晚泉說着說着,眼角泛起了些淚花,他舉起酒壺再喝了兩口,下一刻便被衛無恙一把奪下酒壺,然而為時已晚,一斤甜酒早已入了溫晚泉的肚裏了。

「嘿嘿嘿,我就說你不會不理我的!」

溫晚泉熏熏然地傻笑出聲,紅着雙頰拼命地朝着衛無恙的身上湊去。

「……酒量不好,還要硬撐。」

衛無恙蹙了蹙眉,看着溫晚泉的神色頗有些複雜。

「還不是因為你不理我麽!」

溫晚泉說着軟軟地跪着,用雙手摸上了衛無恙的臉,那張紅臉朝着衛無恙一點點靠去,整個人陷入了衛無恙的懷裏。

「嘿嘿嘿……」

溫晚泉癡笑出聲。

「你笑什麽。」

「衛無恙。」

溫晚泉定定地喚道。

「嗯。」

「你怎麽長得這樣好看的呢?」

醉眼朦胧間,溫晚泉如此問道。

「……」

這樣的話誰能回答得出,衛無恙回答不上,自然無言以對。

他無言,溫晚泉卻是醉鬼話最多,一雙手在衛無恙的臉上摸個不停:「這眉毛好好看,眼睛也好好看,鼻子也是……最好看的……還是這張嘴巴。之前你睡着了,我醒着……就看着你的嘴巴,看着軟軟的……從好久前……我就想親親看了。」

這醉鬼說着,又将他沾滿酒氣的唇貼了上去。

自然這次不再是為了灌醉衛無恙,而是為了偷香。

衛無恙許是驚到了,他睫羽輕跳,瞳孔微微放大。

「你……!」

「……嘿嘿……又親到了!」溫晚泉笑得似個吃到了糖的孩子,「衛無恙,你剛才……到底為什麽要那麽生氣?真的是因為我害你違反山莊規矩?還是因為不喜歡我親了你?」

衛無恙的身子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僵了下。

醉鬼溫晚泉興許是沒察覺,可白清迩卻注意到了。

「……你……」衛無恙開了個話音,沉默了半晌,才象是嘆息着問道,「為何。」

這一句為何,于白清迩而言有些莫名了,可于溫晚泉而言,卻是了然衛無恙所問為何。

溫晚泉低笑出聲,笑了許久這才停駐。

本就因酒而面色緋紅的溫晚泉此刻面色就好似沾了血似的紅得異樣。

那溫晚泉待衛無恙……

八成……

心中暗自揣測着,白清迩忽地記起與衛無恙初遇之日,衛無恙曾說過自己灌給他喝過自己親手釀的酒,而後害得衛無恙不得不照顧他一夜的事情。

也不曉得是不是他想太多,竟覺得與此刻情景相似得很。

「衛無恙,我問你,你為何修真?」

怕全身無力的溫晚泉會不當心自他身上滾下去,衛無恙抱着這身上染有酒氣的酒鬼,輕蹙了蹙眉頭:「師尊說我有天資,不過如此。」

「就這樣?那你也忒無趣了罷!」溫晚泉嗤笑出聲,「你看看,這人間種種,美哉樂哉,當了神仙日日困在天庭裏頭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多無趣?」

衛無恙未立時接話,他看着那面色緋紅的溫晚泉,眼中倏地飄過了一抹複雜的情愫:「那你又何必随師尊修行。」

「這哪兒一樣呀!」溫晚泉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同你說,我修真可不為別的!就只圖上到金丹得個不老不病不死的境界!我志向遠大,可別将我同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論!」

說到了激動之處,溫晚泉揮舞起他的手指,險些沒劃到衛無恙的臉。

嘆了聲氣,衛無恙抓住了那人的手指:「為人者,生老病死,輪回轉世方是天道。」

溫晚泉混混地颔首,聲音有些模糊:「話雖如此,可誰知道下輩子又要受什麽苦呢!倒不如把握眼前,得金丹逍遙人間,快活自在呢!」

「只你一人游蕩世間,豈不更無趣。」

「……唔!」溫晚泉笑了,「如此……那你不要飛升,陪我一道逍遙,豈不美哉?」

「!」

終于,衛無恙的平靜再不剩丁點兒。

「陪你……你……」

「衛無恙。」

那人笑吟吟地望着衛無恙,眼中情意已無需言表自可體會。白清迩在一旁看着,也不曉得是怎麽的,看着這一幕,心裏面竟有些不是滋味兒。

「……你、你說罷。」

衛無恙難得地犯了口吃。

「你、你會想……與我雙修麽?」

「!」

衛無恙被此話所驚,一不當心就将溫晚泉推了開,害得溫晚泉頭撞到了地上,而後一睡不醒。回了神,衛無恙忙不疊地去看了下溫晚泉,在知道溫晚泉無事後,他這才當心地将溫晚泉抱上了床,随後一個人呆坐在床上便是一夜未眠。

那一夜開始,衛無恙心中思緒混亂,教他修為雖增卻因堪不破心中的那些個思緒而只得停滞在心動,未見要有突破的跡象。

這一亂,費了他三年,朝夕相處間,情思也只增不減,末了,感情心緒淡泊無比的衛無恙才好不容易理清。

光景又一次轉變,他們是在朝着竹林去。

通往山上的小徑上還有別的師兄弟,不遠處那兩三個師兄弟的說話聲清楚地傳了來。

說的話無非是山莊裏起先修為與衛無恙相仿天資卻不如衛無恙的師兄已躍上金丹,偏偏衛無恙仍是悄無聲息,不見一點動靜,而衛無恙道法修為日益增長,那問題自該是出在別的上。

衛無恙是個對一切淡然得幾乎教人懷疑他是沒有心的人,要渡心動,自然該是比尋常人要容易得多。可為何久久不能有突破,原因白清迩心中已然分明,只是旁的不曉得的自是不會明白。

而越是不明白,就越是好奇,關于這些個問題,閑着沒事幹的師兄弟們自然是讨論得熱烈不已。

前頭又是小聲的議論,前一刻還說得熱火朝天,一瞧見溫晚泉與衛無恙,議論着的幾個師兄弟随即收了聲,打了兩聲诨便各自遁走,瞧着實在是心虛得厲害。

溫晚泉又想發火,卻被衛無恙拉了拉手給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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