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次沒遇到,兩次沒遇到,第三次,謝硯總算在酒吧逮到了想偶遇的人。
因為周末的緣故,酒吧今天挺熱鬧,所以像是跟酒吧的喧嚣分割開的過于冷清的角落就顯得格外打眼。
謝硯一進酒吧就看到了一個人占據一方桌子小沙發的趙無眠,想了想還是沒直接就過去,而是在吧臺邊跟Lance閑聊一樣的問了句:“他怎麽一個人。”
Lance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也不奇怪:“老板放過話,就差立個牌子寫個生人勿近了,誰還敢過去?”
謝硯挑了挑眉,語氣微妙:“還真有人敢。”
就在他和Lance閑聊完上一句的時候,有幾個人把趙無眠那方清淨的小沙發圍住了。被簇擁着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他還認識,叫宋骁,混跡街角的那一片酒吧,上下不諱,性子有點乖張怪戾,不是什麽善茬。
謝硯心裏有點犯怵,他跟宋骁有點過節,過去無異于火上澆油,不過去……看宋骁今天帶了人來這陣仗,趙無眠大概,應付不來。
宋骁也想看上趙無眠了?
艹。
這就不能忍了。
腦海裏粗略的過了幾個念頭,謝硯皺了下眉,跟Lance扔下句“給你們老板打個電話”,擠過人群,朝着趙無眠徑直走了過去。
剛走近,就聽到宋骁語氣不善的放狠話: “我的面子你都不給?”
他就站在宋骁身後,冷笑了一下:“你有這種東西嗎?”
新仇舊怨,宋骁看到謝硯的時候,瞳孔猛然的收縮了一下:“謝硯。”
謝硯繞過宋骁,在趙無眠的旁邊坐下,見他從頭到尾都神色淡淡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宋骁,心頭就暢快了,不過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你沒事吧?”
趙無眠搖了搖頭,比起宋骁一行人,他對謝硯的好感就高多了,瞥了一眼臉色不善來意更不善的幾人,他動了動嘴唇,吐出了一個字:“吵。”
謝硯被他說得一噎:“你這是,搞事情啊。”
不過确實也很吵。
毫無疑問,宋骁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些:“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謝硯把宋骁手裏的酒接了過來。
話沒留面子,做事還是要留餘地,他一飲而盡,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的酒,我來喝。”
宋骁被他這舉動弄得有些不知道作何反應,擰着眉頭反應了一會兒,才問:“這人你也有性趣?”性字上頓了頓,圍着的人都恍然笑了起來,一個比一個別有深意。
趙無眠微怔:“你……”
“噓——”謝硯吻住了他的唇,像是哄鬧脾氣的男朋友一樣,很輕的在他的唇瓣上蹭了一下,“乖一點,我的人。”
這樣宣告主權的行為已經不需要解釋了,宋骁冷着臉不耐煩道:“那就照規矩來。”
已經有人拿了一打啤酒過來了,一排空杯子整齊擺開,啤機傾瀉,鎏金的泡沫從酒杯裏溢出來,謝硯伸手去端,半道被趙無眠截了胡:“為什麽要喝?”
“因為你太招人了。”謝硯頗為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一手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把酒接了過來。
“這是什麽規矩?”趙無眠不解。
酒吧的燈光從謝硯臉上晃過,眉目像是都沾染上了彩色一樣,鮮活分明,他的手腕還被謝硯握在手裏,有些用力,卻又不疼。很久沒有過被人擋在身後的感覺了,也說不清是個什麽感覺。
謝硯。
好像所有情緒的起伏波動都是謝硯帶給他的,七情六欲,愛恨嗔癡。
讓他感覺,真真切切的活着。
“酒吧的規矩就是這樣的。”謝硯朝他笑了笑,壓低聲音道,“要麽動手要麽拼酒。”
“他們人多,我打不過。”謝硯連着喝了兩三杯,才開口道,“誰讓我想在你面前逞英雄呢,那就喝呗。”
“不必如此。”
“理當如此。”說話的空隙又是幾杯酒,謝硯喝得很快,卻不顯狼狽,他甚至還有心思調戲趙無眠,端着酒杯微晃,眯着眼淺笑,“舉杯邀明月。”
明月兩個字,是他們心照不宣的親昵。
宋骁被謝硯這幅不緊不慢的樣子氣得快吐血了。
好想……揍人……
可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人站到了謝硯這邊後方的位置,明顯是撐場子的,還有人拿着手機錄像,謝硯又照規矩喝了酒,他要是現在動手,就是壞了規矩。
宋骁不怕惹事,但在HOMELESS對上謝硯,他心裏就有些沒底。
他磨了磨牙,指着桌上的一打啤酒恨恨道:“喝完,我們新仇舊恨一筆勾銷。”
男人麽,血氣方剛,這種時候誰慫誰是孫子。
謝硯一連喝了十幾杯,最後一杯空杯反扣過來甩了兩下,以證自己是喝幹淨了,然後直接敲在桌角開了一瓶新的,整瓶灌。
看熱鬧的,起哄的,站隊的,還有嘈雜的音樂,一點即燃的氣氛,謝硯閉了閉眼,用力的咽下一口又一口的酒。
喝到最後兩瓶,他也有些扛不住了,眼看着身子晃了一下,趙無眠連忙起身扶住他,伸手想去拿剩下的酒。謝硯按着他的肩讓他重新坐下,跟他搖了搖頭,理智猶存:“我要是醉了,你總得清醒着送我回家吧?”
“啧,你倒是喝啊,娘們兮兮的。”宋骁憋了半天的氣,總算找到地方撒了,他又嗤笑了一聲,“不行了?”
謝硯其實有些醉了,宋骁給趙無眠的那杯酒也不知道是什麽,混上十瓶啤酒,饒是他的酒量不錯,喝得這麽急,也有些吃不消。
可男人是不能說不行的。
他有些狼狽的灌下手上這一瓶,四肢開始發麻,五感仿佛都被放大了,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于興奮,整個人都處于理智崩塌的邊緣。謝硯緩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娘們兮兮的?浪|叫着用力點操|你的,也不知道是誰。”
“謝硯!你他媽嘴放幹淨點。”宋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謝硯冷笑着摔了酒瓶,反問,“動我的人,你他媽手怎麽不放幹淨點。”
“這是怎麽了,要動手嗎!”剛趕到門口就聽到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慎羨壓着火氣吼了一句,圍了好幾層的人連忙讓開了一條道,他走過去,發現只是摔了酒瓶,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大仙……”道上混的,任誰都要賣慎羨一個面子,宋骁暗罵慎羨怎麽這個時候趕過來了,烏沉沉的眼底有些閃躲。
他原本沒有砸場子就是顧慮着慎羨,鬧出事兒了誰都不好收場,現在亂子倒是沒鬧出來,但謝硯按規矩喝了酒,理虧的人好像,就成了先挑事兒的他?
“宋骁。”慎羨似笑非笑,“你和謝硯這是,要拆了我的店?”
“宋骁先惹的事。”
“呸你們要不要臉,明明是謝硯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硯哥是為了幫趙哥。”
“大仙,誰都知道趙哥是你護着的人,宋骁這事兒做得可不道義。”
“……你情我願的事情,講什麽道義?”
“你當我們都瞎了啊,哪只眼睛看到是你情我願了?”
“謝硯他自己說照規矩辦的。”
“宋哥沒動手已經很給大仙面子了。”
“去你的,要不是你們人多勢衆……”
“明明是你們先挑的事兒!”
“……”
場面突然就亂了起來,各種聲音嘈雜着,謝硯拎着酒瓶,敲了敲桌面:“安靜。”
“最後一瓶。”
瓶蓋按在桌角,斜度微調,左手掌心用力的一敲,酒蓋落在地上清脆的一聲。
趙無眠盯着彈跳了一下後安靜躺在地面上的酒蓋,擡眸時謝硯滾動的喉結,順着嘴角流下的酒,畫面像是靜止了一下,然後又以1.5倍的速度放映。這個時間漫長又短暫,最後一瓶酒見底,謝硯很輕的皺了下眉,随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漬,還是擋在他身前,脊背挺直。
他聽到謝硯笑了一聲:“宋骁,別招惹你不該招惹的人。”
“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剩下的事,慎羨就接手了。
仗勢欺人誰不會啊,比人多,慎羨叫來的人也不少,宋骁他們一行人臉色差得跟外面的天色似的,山雨欲來。看熱鬧的人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散去,謝硯強撐着看着宋骁跟着慎羨出了酒吧後門,這才晃了晃身子往趙無眠的肩頭一靠:“幫個忙。”
他按在趙無眠肩頭的手有些發顫:“送我去醫院。”
媽的。
宋骁下了藥。
……
這一次。
謝硯總算體驗了一回,什麽叫有熟人好辦事。
從他進醫院到被送到洗胃室,中間幾乎沒怎麽耽誤時間。去醫院的路上他整個人的意識都是混亂的,吐過一次以後頭和喉嚨都是被灼燒的痛感,依稀聽到趙無眠在打電話,可能是在幫他聯絡醫生吧。聽不分明,只覺得整個人熱到爆炸,可他還記得趙無眠上次被陳奂纏着時一臉反感的樣子,就用僅存的理智強迫自己抱着手臂往車門邊靠。
後來……後來好像是誰背着他進的醫院,他想睜眼看看,又覺得眼皮跟千斤墜一樣,重得要命。
直到洗胃的管子插進嘴裏,他才稍微清醒了幾分。
那種感覺,就像是只有很淺層次的意識,想動,卻沒有身體的支配權,整個身體都不聽話,反應遲鈍,腦子也不太好使,心裏罵了無數句髒話,等到洗完胃再輸上液,他才覺得自己勉強活過來了。
過了一會兒,在他适應了現在的身體狀況,昏昏沉沉的似睡似醒的時候,病床邊不知道是誰擡了一下他的手,動作很輕的遞來一個熱水袋,就放在他的掌心下面,他費力的撩了撩眼皮。
趙無眠。
他心想着早知道宋骁在酒裏下了藥他就不幫趙無眠擋那一杯了,等趙無眠藥效上來,再把人帶回家,按在床上操個幾回,英雄救美,又抱得美人歸,怎麽算都是個只賺不賠的買賣。
不過看在趙無眠送他來醫院又忙裏忙外的替他安排各種事,這種想法剛冒了個頭就被謝硯摁了下去,他還笑了笑,雖然笑得有點勉力:“謝謝。”
趙無眠在病床邊坐下,探手試了試他的額頭:“你感覺怎麽樣?”
“不怎麽樣。”謝硯閉着眼在他手心蹭了一下,“剛才洗胃的時候,感覺自己要溺死了。到處是水,我就像砧板上待宰的魚,拼命的掙紮着,還要接受魚販子的冷眼注視,心想着,死了算了。”他聲音沙啞着,說這麽多話有些費勁,就喘了口氣才接着道,“不過啊,想到救我脫離苦海的趙醫生,我就覺得還是先活着吧,活着才能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