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殺的女孩

整個下午,路星辰都如同一臺加滿了油的柴油機,不知疲倦地又拖又拉,把整個策劃部的倉庫都整理了一遍,她大力士般的豪邁,讓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鴉雀無聲。

下班的鈴聲剛一響起,路星辰就拿起辦公椅背上的衣服,踏着歡快的步伐,幾乎片刻也不停留地朝着聞宅的方向奔去。

她踏進聞宅,先摸了摸阿汪的毛發,三頓好吃有窩好住,現在它長得膘肥毛豐,開始有了大型犬的雛形,遠遠一看,倒似很有幾分牧羊犬的血統。

可惜阿汪奴性依舊,看見路星辰立刻四肢朝天扮死相,全無牧羊犬的謹慎與體面,路星辰笑着撓了撓它的脖子,推開門喊道:“聞慕陽,我來了!”

平時聞慕陽雖然不會回話,但是他總會弄出一點聲音表示他聽到了,可今天屋裏卻全無聲音,路星辰樓上樓下跑了一圈也沒找到人。

這下路星辰真的有點納悶了,她在客廳裏轉了個圈,忽然發現樓梯下方那個一直鎖着的地下室門竟然虛掩着。

她忍了忍,終于忍不住,好奇地走了過去,輕輕将門推開,門裏的場景幾乎令她失聲尖叫出來。

為什麽丁宇進去轉了一圈就出來了,為什麽聞慕陽總是鎖着它,因為裏面的确什麽都沒有,只有一面高達十來米的攀岩牆。

現在聞慕陽已經爬到了那近十米的高度,而且完全沒有防護。

路星辰死死地咬住了舌頭,才把那聲尖叫咽回了肚子,因為她怕自己只要發出一丁點的聲音,聞慕陽就會從空中墜落,粉碎給她看。

聞慕陽頭上的汗早已經打濕了烏黑的短發,但他仍然倔強地維持着這個高度,有那麽一刻,路星辰忽然發現她以為的了解有多麽膚淺。

往事帶給聞慕陽的痛苦遠超過她的了解。

也許在這個世上,最憎恨聞慕陽的人就是他自己,他憎恨,憎恨因自己葬送了所有的人,唯獨自己活了下來。

路星辰眼前一片迷霧,她站在這個幾乎可以與聞慕陽平視的地方,而聞慕陽的腳下卻是近十米高度的深坑,只要他的手一松,他就會從路星辰平視的地方墜落。

“不,不行。”路星辰突然轉身沖了出去,她跑到二樓把聞慕陽的被子拖了下來,然後一趟又一趟,把床墊、沙發墊、廚房裏的紙巾,甚至聞慕陽衣櫥裏所有的衣服都鋪到了地面。

路星辰滿面是汗地仰着頭,心跳如鼓地等待,但她最害怕的情景并沒有出現,聞慕陽開始慢慢地向下移動,最後終于腳踩實地從攀岩牆上下來了。

Advertisement

“聞慕陽……”路星辰看着坐在那堆亂七八糟的墊子裏發呆的聞慕陽說道,“其實他們沒有死……”

聞慕陽緩緩擡起頭,路星辰眼裏含着淚說:“他們……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生活。”

那個晚上,從聞宅出來,路星辰抱着自行車坐在公交車上。

良久,她摸出手機打通了文娜的電話,幹澀地說:“文娜,我想知道五年前岩洞的事件,不,我一定要知道,我無論如何都要知道。”

“你怎麽了?”

路星辰看着車窗外流動的路燈,說道:“我要去那裏,把他帶出來。”

“你在公交車上嗎?是回家嗎?喂,路星辰,回話!”

“文娜,我想要去五年前的……那個岩洞。”

文娜急忙說:“有什麽話,你回來再說,發神經你也回來發,啊。”

涼城是座多雨的城市,春季尤其雨多,路星辰下車的時候天空就飄起了雨,她推着車走在雨地裏,隔了一會兒,就看見文娜打着傘小跑着走了過來。

“文娜……”路星辰下意識地喊了她一句,就接着推車往前走。

文娜見路星辰又跑出了她的傘圈,連忙道:“路星辰,你身上的衣服是三百二,那雙鞋要二百八,五百塊,很貴的哪!”

路星辰回答:“是六百塊,別考我,文娜。”

文娜失笑:“原來你很清醒,聽你的語氣還以為你發瘋了哪!”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清醒,文娜,你知道人什麽時候最清醒嗎?”路星辰抛出了個問題,卻自己給出了答案,“就是知道自己就快發瘋的時候。”

然後她接着又說:“文娜,我一定要知道五年前岩洞事件的全部真相,如果你不幫我,我就自己想辦法。”

文娜給了她一個白眼道:“放心吧,我已經調查到誰手裏握有當年事故的詳細資料,我會想辦法跟他說的。”

路星辰洗了個熱水澡,倒在床上,摸出手機看着上面跳動的秒數,想着他這個時候睡了嗎,自己要不要去個電話問問呢?

胡思亂想中,手機的屏幕突然亮了起來,“讨人嫌”三個字從屏幕上跳了出來。

讨人嫌——聞慕陽,是聞慕陽來電了。

路星辰立刻坐起了身,手忙腳亂地接通電話,小聲問:“喂?”

“睡了?”

“還沒。”

“……在幹嗎?”聞慕陽繼續平淡地問。

路星辰嘴角微彎:“在聽電話。”

聞慕陽隔了一會兒才說道:“哦,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最近你都不用來了!”

“嗯?”路星辰眨動着眼簾,沒聽明白聞慕陽的話。

“是這樣,我想休息一下,你……你太吵了。”

他嫌她太吵了,路星辰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只是有些茫然地低語:“可是我白天不在啊,白天……你不可以休息嗎?”

“路星辰,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別人不打一聲招呼就闖進自己的私人領地……我就是那種人,我喜歡……懂得敲門的人。路星辰,你讓我感到疲倦,所以我想休息一下。”

“那你要休息到什麽時候,我什麽時候……可以再去呢?”路星辰有些慌亂,聞慕陽的話讓她都來不及做出反應,腦子裏只來得及抓住這個問題。

可是聞慕陽沒有回答她,電話那頭傳來了忙音,路星辰都不确定他有沒有聽見她的問題。

他是沒聽見所以不回答,還是聽見了卻不回答?

路星辰握着手機,聽着電話那頭嘟嘟的忙音,想要放下手機,可是卻四肢僵硬,怎麽都動不了。

一直到早上她都魂不守舍,文娜喝着豆漿問:“你們周末有個周年慶舞會吧。”

“嗯。”路星辰應了聲,麻木地扯着油條,“你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那天晚上我也去啊,去采新聞,涼城首富的嘉年華,怎麽會少了新聞……”

吳小妹在旁邊插嘴問:“文娜,你有空嗎?”

“什麽事?”文娜轉過頭。

吳小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想讓你陪我買件禮服。”

“哦……”文娜眯着眼湊近了吳小妹,語帶暧昧,“有目标啦。”

吳小妹臉上飛過一絲紅暈,她最近胖了些,臉色也變得紅潤,整個人透着瑩玉的潤澤,她略有些尴尬地小聲說:“文娜,你又胡說八道。”

兩人興奮地說些什麽路星辰根本沒聽清,那些聲音如同在耳邊飛過,她努力了但就是聽不清。

事實上,一整天所有人的聲音都如同遙遙遠在天邊,而她一直像只木偶般,僵硬地挪動着四肢。

下班後,她去了醫院,機械地給母親擦着手臂,嘴裏問:“媽,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讨人嫌嗎?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挑剔、難伺候,但笑起來又很不錯的人……我可以修正一下給他的評價嗎?”

床上的陳秋愛依然平靜地呼,平靜地吸。

路星辰忽然滿面激動咬牙切齒地道:“那就是個半夜敲人悶棍子缺心少肺又缺德的壞坯子那就是個下雨天上梁揭人瓦損人不利己的白開心那就是個十萬個路驕陽也沒他一個可惡的渾蛋……”

她一口氣不打标點地罵出來後,周圍的聲音驟然清晰了起來,但她的人差點沒憋死,她大口喘着氣,感到身後有人在她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然後聽見路驕陽說:“争氣點,姐。”

可是路星辰很不争氣地靠着自己的弟弟哭了。

哭過之後,路星辰也覺得自己要争氣點,于是她決定,假如聞慕陽打電話過來說休息夠了,她一定要很冷淡地說:“哦,真的嗎?我看沒有,你再休息兩天吧。”

她又想,依照聞慕陽的脾氣,會不會她讓他休息兩天,他就從此休息上了,于是決定還是只說“真的嗎”三個字,反正重點是語氣要“冷淡”。

可惜,聞慕陽始終也沒來電話,路星辰每天都在心裏鬥争要不要先給他打個電話,這樣的鬥争消耗了她大量的能量,以至于周年慶上她穿裙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腰圍居然小了一圈。

她也沒太多心思準備禮服,好在聞慕庭上次給她買的衣服當中倒有一件小禮服可以勉強充數,只是禮服上雖然鑲嵌了一排碎鑽,可純黑色的衣服丢在今日色彩妖嬈的女人群裏讓路星辰不起眼到連文娜都睜大眼睛找了好幾圈才看見她。

文娜穿了件露背的純白色長禮服裙,長年在外跑新聞,她的膚色偏略深的麥芽色,配上蓬松的短發,令她有種別樣的野性美。

她的身邊是燙了卷發的吳小妹,發卷染成淺褐色松軟地盤在腦後,側面綴了一只珍珠發夾,配上身上這件米色及膝的小禮服,顯得乖巧又淑女。

“文娜,莉達。”路星辰打了個招呼。

莉達是吳小妹來了公司之後給自己起的英文名,路星辰錯叫過幾次她的本名,她顯得隐隐有些不悅,從那以後,在公司路星辰便只叫她莉達了。

“你躲在角落裏做什麽?”文娜搖晃着香槟問。

“吃啊。”路星辰慢悠悠地往自己的盤子裏堆好吃的,反正她最近瘦了,天賜良機。

其實宴會裏大量的美食也沒引起路星辰多少食欲,而看着衣香鬓影的人群,一向喜歡熱鬧的她忽然覺得有點吵,這才是她躲在角落裏的原因,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沾上了聞慕陽那種“清貴”的毛病。

“市長千金也來了。”文娜喝着香槟笑道。

路星辰轉過頭,見聞慕庭正與一名氣派不凡的中年人說笑,旁邊一位穿白色洋裝的女孩子時不時地插一句,引得周圍的人都笑聲不斷。

不是那個女孩子說話特別,而是她的身份特別,路星辰當然懂。

“聞慕庭是整個涼城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市長帶女兒出席聞思的宴會,你們最近鬧得挺厲害的股東恐怕心裏要重新衡量衡量了,首支舞聞慕庭一定會跟那個女孩兒跳的。”文娜顯然懂得更多。

“不是的,聞總的首支舞是福利,行政部安排了,是抽簽産生的。”吳小妹連忙否認道。

“你也想跟他跳?”文娜笑嘻嘻地問。

吳小妹連忙看了一眼四周,臉上飛紅,有些嗔怪地瞧着文娜。

文娜揚眉說:“怕什麽,我要是想跟他跳,我才不管抽簽什麽的,直接走上去跟他說!你說是不是,路星辰?”

路星辰笑了笑。

突然,竊竊私語般的嘈雜聲沉寂了下來,路星辰拿着一盤量很豐滿的食物轉頭,隔着人群她就看見了聞慕陽,他跟顧伯一起走了進來。

聞慕陽穿着白襯衣配西服,這還是路星辰第一次見他穿正裝,身材高挑的聞慕陽穿上筆挺的西服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不再是雪樹下的少年,而成了一個男人。

他緩緩轉了一下頭,像是掃視了一下全場,那種沒有焦距的視線沒有讓人聯想起是因為眼盲,而是讓人覺得是一種目空一切的傲慢。

傲慢不好,可是比起聞慕陽的狼狽,路星辰卻覺得他還是傲慢好了。

在大腦有意識之前,她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朝着聞慕陽走去了。

聞慕陽的目光突然就定在了她這個方向,順着細小鈴聲的指引,他開始緩緩向着她走來,擋着他道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散開,只有路星辰僵直地站在原處。

“啪”,聞慕陽的手杖碰到了路星辰的腿,他站定:“路星辰嗎?”

“嗯。”路星辰端着一大盤食物看着他回答。

雖然他看不見,可是他卻在人群裏準确地向她走來,路星辰要很努力地眨眼,才能保證不會讓眼淚模糊她的視線。

聞慕陽微微一笑,他長相清秀,但笑起來的時候,就會變得有幾分随性的潇灑,會讓人恍然驚覺他也可以性感至此。

“跳個舞吧。”他向她伸出了手,這麽說道。

11

“跳個舞吧。”他就這麽簡單的四個字,打亂了周年慶舞會所有的次序。

樂隊的領隊猶豫了一會兒,有人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後,音樂聲響起了。

“酷斃了。”文娜笑嘻嘻地将杯中的香槟一飲而盡。

什麽抽簽,什麽節目,就算天塌下來路星辰大概也顧不上了,她立即把盤子塞到了旁邊人的手裏,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然後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聞慕陽的掌心。

當聞慕陽握住她手的那一瞬,路星辰的天空又燦爛了,塵埃裏也開出了花,整個世界都五彩缤紛起來。

“別忘了打手勢。”聞慕陽在音樂聲裏說道。

“嗯。”胸腔裏塞得太滿,以至于路星辰除了這個字別的都擠不出來了。

其實她的手勢都不用打得太好,別人總是下意識地回避他們,然後躲在遠處繞成圈看着他們。

路星辰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而她站在了舞臺的中央,她想自己大概躺到棺材裏都不會忘記此時,因為沒有一個女人會忘記自己穿着水晶鞋的那一刻。

聞慕陽的潛臺詞就好像是,記住他,到死都記住他聞慕陽。

音樂聲結束,聞慕陽很紳士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就抽手離開了她,沒有半點遲疑,所有的熱鬧隐去,只留下了路星辰一個人茫然失措。

顧伯走過去攙扶着聞慕陽走到了臺上,聞慕陽對着麥克風說:“感謝各位的光臨,我是聞慕陽。”

場中爆起了竊竊私語聲,聞慕陽頓了頓才微笑着繼續說:“我要感謝大家這麽多年來為聞思做出的奉獻,同時聞思的未來也期待大家以後的協力同心。我來此既是為了跟大家打個招呼,也是為了跟大家道別。”

場中一直不停的私語聲頓時又沉寂了。

衆人聚焦下的聞慕陽面帶微笑,語調平緩地道:“因為眼睛一直需要理療的緣故,我已經決定今後将會長期生活在美國,所以我會将聞思我名下的股份悉數委托給我的弟弟聞慕庭,希望大家還能像過去那樣支持跟幫助他。”

聽到這裏,路星辰只覺得耳邊一陣“嗡嗡”聲,根本聽不清聞慕陽後面說了些什麽。

她從茫然裏擡頭,想要找到聞慕陽的眼睛,即使看不見,但找尋他的“視線”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可是她擡頭看見的卻是雨隆蘭的視線。

她穿着精致的禮服,卷發蓬松,首飾閃亮,美麗到尖銳,一如她禮服肩帶上的玫瑰。

雨隆蘭只那麽輕描淡寫看了路星辰一眼,那只是為了見證她預言的一眼,那之後她就沒在路星辰的身上浪費過第二眼。

她走上臺,很自然地挽住了聞慕陽的胳膊,将他帶下臺階。她一出現,聞慕陽身旁的人都自動地後退給她讓出了位置。

他們是如此的相稱,同樣高挑的身材,同樣的美貌,同樣的聰明,聞慕陽身旁的位置,仿佛天生就該屬于像雨隆蘭這樣的人。

這樣的表态,不知道會在各位股東的心裏激起多少軒然大波,但這不是路星辰能關心的,也不是她想關心的,她突然穿越過人群向着聞慕陽奔去。

她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聞慕陽,那些問題正在她的胸間發酵,路星辰覺得自己如果不問,她整個人大概就要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等一下,聞慕陽!”路星辰追着喊道。

聞慕陽離開的腳步很快,似乎沒有聽見路星辰的喊話,路星辰追得太急,下臺階的時候腳一崴,從臺階上栽了下去,惹來後面圍觀的人一陣驚呼。

聞慕陽卻只是稍許停頓一下,便彎腰坐上了來接他的車子。

路星辰看着車尾燈,顧不得疼痛,将高跟鞋幹脆脫了下來,三步并作兩步奔跑過去,在大門口攔住了聞慕陽的車子。

“你這是做什麽?”門口的保安喊道。

路星辰将雙手在前車蓋上一拍,大喊道:“下車,聞慕陽!”

她雙手一拍,将開車的顧伯吓了一跳,路星辰拍打着窗子,聞慕陽始終不語,雨隆蘭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問:“要不要我處理?”

聞慕陽擡起了頭:“不必……我去。”

他慢慢地從車裏下來,走到了路星辰的面前,很平淡地問:“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

路星辰的雙唇微顫着,她有很多話想說,太多話,可是看着眼前這個人,她竟然連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路星辰,我不想今晚變成別人的談資,你有問題就快問,而且簡短些……”

怒火瞬間就從路星辰的胸膛沿路燒到了她的大腦,從認識這個人的第一天起,他就非常擅長惹怒她,讓她生氣。

她怒氣沖天地問:“你什麽意思?為什麽突然說要走?你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

“你是……我的誰?”聞慕陽擡起微垂的眼簾,問道。

路星辰陡然間像是被一盆冰冷的水兜頭澆下,熊熊的怒火瞬間就只餘白煙。

她是他的誰?那麽簡單的問句,他就把這幾個月以來所有的對視,所有的微笑,所有的心動都一筆勾銷了。

在她逐漸模糊的視線裏,聞慕陽是那麽淡定地站着,是的,他說過,她不過是一個給他煮飯的而已。

假如有過火花,那不過是路星辰的錯覺,假如有過心跳,那也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但是路星辰不甘心,她就像是漁網裏的一條魚,明明呼吸都變得困難,但還是要對眼前天羅地網的定局做出掙紮:“聞慕陽,你從來也沒有覺得我是個……比較重要的人嗎?”

“為什麽我要這樣認為?”

“因為……你有時發現,你還是有一點點喜歡,喜歡跟我做朋友的。”

“不是這樣的。”

“一點點也沒有嗎?”路星辰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聞慕陽臉上的表情,夜風很涼,但帶不走她眼裏的淚花,它們越聚越多,讓聞慕陽的表情變得更加模糊了。

“都說了不是這樣的。”

“聞慕陽,這麽久以來,你從來沒有在哪天期待過我的出現嗎?”

不是哪天,而是每個黃昏,每個黃昏他都在等待她推門的那一瞬,聞慕陽輕眨了一下眼簾:“沒有。”

“聞慕陽,你從來沒想過路星辰不是什麽路人甲路人乙,沒想過她對你是有一點點不一樣的嗎?”

聞慕陽眨動着眼簾,轉過頭,路星辰追問道:“為什麽不回答?”

雨隆蘭開門下車,大廳裏的人也逐漸朝這邊走來,聞慕陽剛轉身,路星辰就抓住了他的手,固執地問:“為什麽不回答?”

聞慕陽抿住嘴唇,頭微側着道:“你覺得自己有什麽不一樣?你比路人強在哪裏?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路星辰,不是我瞎了,我……就需要将就像你這樣的女人。”

路星辰的心突然就像被什麽狠狠紮了一下,不由自主手一松,聞慕陽便離開她上了車,車子漸漸遠去,但路星辰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的兩耳轟隆隆作響,周遭什麽聲音也聽不見。

路星辰茫然四顧,完全看不見聞思的人對她指指點點,那些遙遠的光影一如遙遠的聞慕陽。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