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找茬
????太子妃怔了怔,“驚動了兩位尚宮?”
長孫曦也是吃驚不已。
自己一個無名小卒,出來溜達幾天,居然驚動的兩位尚宮都知道了?難道是楚王又在暗中搗鬼?第一反應就他。
不,應該不是他。
他心裏清楚,從自己嘴裏是問不出什麽的。況且,這次是汾國長公主出面救人,楚王應該不敢接二連三的挑釁生事,除非瘋了。
還有他是皇子,直接幹涉六局二十四司的事,也犯忌諱。
仔細琢磨了下,昭懷太子才對太子妃鄭重保證過,要護着自己,況且他又不可能給東宮找麻煩,自然不是他。同時也不會是東宮一派的人,比如汾國長公主、傅祯,那……,自己還得罪了誰?
“哐當!”太子妃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下,惱道:“一個、兩個的都閑得皮癢,專門沒事兒找事,就是欠收拾!”
一個、兩個……?長孫曦聞言心中一動,想了想,倒是想起自己還得罪過誰了。如果不是楚王做的,又不是東宮一派做的,那就只可能是無憂公主和許嫱。許嫱應該沒這麽大的本事,頂多出謀劃策,想來是那位炮仗一樣的無憂公主鬧得罷。
呵呵,無所謂了。
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一步一步走着瞧好了。
昭懷太子不是為了太子妃的娘家勢力,願意護着自己麽?自己倒要看看,他在妻子和妹妹中間會怎麽抉擇,----比起江山大業,想來就算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也要遜色很多罷。
想到此處,拉了拉太子妃的袖子,“表姐,這事兒跟太子殿下說說。”
太子妃怔了怔,“太子殿下……?”她雖然性子天真直率,但終歸是從小豪門貴族長大的,這裏面的彎彎繞繞難不到她,旋即明白過來。當即想到了那個難纏的小姑子,不由心頭火起,待要說點什麽又不好說。
而且明白歸明白。
即便自己可以去找昭懷太子,限制無憂公主,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已然驚動兩位尚宮,傅祯又是專門過來接人的,便是太子也不好阻攔。不管表妹願不願意回司樂司,都得走,不能再賴在東宮。
Advertisement
太子妃心中自是萬分不情願,可又不能讓表妹公然違抗兩位尚宮,若是那樣,更是要給表妹落下把柄,被別人捏着就麻煩了。只好讓人去收拾行李,拉着她,難舍難分道:“你先回去,改日我再找個由頭讓你過來。”
長孫曦情知自己回去麻煩多多,只怕想再來東宮,沒那麽容易了。但是不想拂了她的一番好意,因而微笑,“嗯,往後見面的日子常有的。”
正說着,宮女捧了甜白瓷金邊盅進來,“太子妃,表小姐的獨參湯熬好了。”
太子妃眼裏全是戀戀不舍,親手端了獨參湯遞給表妹,“喝了這碗獨參湯再走。”還細心叮囑道:“吹吹,別燙着了。”
長孫曦好似捧了一個燙手山芋。
----喝也不是,丢也不是。
正在為難之際,可巧栀香去找了她原先的衣服出來,說道:“這些上次表小姐換下的衣裳,都洗幹淨了。”
“等等。”太子妃瞅見上面有一條白菊紋錦緞披帛,“這是……?”
宮中穿衣打扮都有規制,表妹只是無品級的小小女史,所用披帛,乃是最簡單的素面無紋披帛。像這樣又是上好的貢緞,又是刺繡,表妹肯定是不能用的。下面那條淺綠色的素面披帛,才應該是她的。
那這條是誰的?太子妃眉心一跳。
傅祯低垂下了眼簾。
沒想到,當時的披帛居然被人揀了回去,還洗幹淨了。
太子妃原本還在費解迷惑,一眼看到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原來當日太子殿下出手相救表妹的時候,居然毫不避嫌用她的披帛!兩人孤男寡女單獨在一起,竊竊私語,真是沒得叫人惡心。
屋子裏氣氛陡然一變。
太子妃眸光清冷好似冰棱一般,看向傅祯,“靈犀呢,我讓她跟着你一起回去。”抓起那條白菊紋的披帛,扔在她的脖子上,好似一道白绫纏繞,“但……,靈犀若再出事,你就用這條披帛為她陪葬!”
披帛光滑如水,從傅祯的脖子上一點點滑了下去,落在地上。
她彎腰揀起披帛,福了福,“太子妃的話,妾身全都記下了。”看向長孫曦,“至于長孫女史,太子殿下那邊已經交待過,只要妾身還有命在,一定會盡力護她周全。”
長孫曦略微吃驚的看着她。
她面色平靜無波,沒有任何挑釁權威的意思,但也明顯對死亡并無畏懼。而且說起她事先找過昭懷太子,也毫不避諱,很是一派坦然。
----這樣的傅祯。
不由在心裏嘆了口氣,若不是太子妃身份尊貴,有汾國長公主和輔國公府許家撐腰,還真的不是她的對手。
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的話,那還有什麽弱點呢?或許,對于傅祯來說,最在意的就是昭懷太子了吧。
可是看她的眼神,又不像是想給昭懷太子做妾的意思。
畢竟做妾,将來肯定要落在太子妃手裏,仰仗主母的鼻息過日子,絕不可能如此公事公辦的跟未來主母說話。那她……,到底是為了什麽?總得有一個緣故罷。
不過眼下,還是先解決自己的燙手山芋罷。
手上故意輕輕一滑。
“啊呀!”栀香忽然喊道:“表小姐,你的參湯!”
長孫曦像是被方才緊張的氣氛吓壞了,手上的獨參湯打翻了都不知道。聽得這話,才醒神過來似的低頭一看,“啊呀,都打翻了。”淡淡蜜蠟色的參湯,潑了她半身半裙子濕噠噠的,好好的月白挑銀線裙子,也給污了。
“怎麽不當心?”太子妃顧不上和傅祯生氣,轉過來幫她扯裙子,“參湯不要緊,裙子也不要緊,把你燙着了可怎麽好?這麽大的人了,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
長孫曦心中有愧,“表姐……”
太子妃催促道:“你身子弱,趕緊進去把衣服換了,別再凍着受涼。”因為一眼也不想多看傅祯,推着表妹走,她也跟着進去了。
栀香服侍長孫曦換衣衫。
太子妃自己揀了旁邊的椅子坐下,一陣恍惚怔忪。
很快,長孫曦換上了女史的統一裝束,綠衣白裙,簡單中透着清爽淡雅的氣韻。她走到太子妃對面坐下,擔心的看向她,“還在生氣呢?要不要歇一歇?”
“沒事。”太子妃搖了搖頭,鬓角的丹砂點翠朝陽挂珠釵輕輕晃動,閃出金色光芒,襯得她的面龐溫柔明麗,輕輕嘆道:“從前是我太過目光短淺,太過拘泥後宅,只知道糾纏一些兒女私情,倒是看錯了她。”
長孫曦目光微閃,“你說傅司樂?”
“早先的事你都不記得了,所以不知道。”太子妃指了指外面,“當初傅家獲罪時,親朋好友裏面的官宦人家,大都避之不及,沒有一人替傅家辯解求情。只有太子殿下再三上折直達天聽,才讓案子從輕發落,救了傅家一百三十六口人的性命。”
----原來如此。
長孫曦不由點了點頭。
太子妃嘆道:“太子殿下的這份恩情,對傅家的人來說,比山高、比海深,傅家子孫粉身碎骨亦是難報。原本傅家的人已經發配到了嶺南,傅祯卻不惜千裏 迢迢來到京城,然後參選女史……”搖頭笑道:“呵呵,以前我只當是她貪慕榮華富貴,癡戀太子殿下,倒是拿着小兒女肚腸看輕了她啊。”
笑容裏,透出幾分淡淡自嘲之意。
長孫曦沒說話,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這樣也好。”太子妃繼而笑了,眼中光線帶出幾分晦澀傷感,“你也看到了,太子殿下不是那種兒女情長的人。既然他答應了要護着你,傅祯又一門心思的要報恩,那你在宮裏也多一個人護着。”聲音有點哽咽,“靈犀……,你放心,我一定會做好太子妃的。”
“表姐。”長孫曦輕輕摟住了她,眼眶潮濕。
寝閣內,彌漫着淡淡的離別傷心氣氛。
可惜再傷感、再舍不得,最終還是要分別的。
長孫曦陪着太子妃淨了面,又說了幾句,等她平複情緒,便出門去找傅祯準備走了。臨行之前,主動開口道:“表姐,把舅母送得那支參給我包上罷?我帶回去炖湯喝。”
傅祯看了她一眼。
哪有主動找人要東西的道理?也太落得下臉面了。
長孫曦卻有自己的想法。
汾國長公主送給自己的人參,是好是壞,還真的很難說。若是留在東宮,萬一被太子妃吃掉怎麽辦?反正自己是不吃的,回司樂司可以找個機會扔掉。
太子妃根本就沒有多想,吩咐栀香,“快去包好,把我收着的百年老參也包兩支,再包幾兩燕窩,別的看着合适也一起帶上。”像是恨不得把私房都搬空。
傅祯看在眼裏,不由流露出一絲豔羨。
----不為東西,只為真情。
如此大包小包,又被太子妃親自送到東宮門口,長孫曦才上了馬車。剛到新進女史的院子裏,還沒下車,就聽見外面女史們議論紛紛,“快看,快看!那位又回來了。”
“聽說,去東宮住了大半個月呢。”
“這麽說,汾國長公主和太子妃還是疼她的。不然的話,何以住了這麽久?何以還要傅司樂親自去接?只怕很快就要高升了。”
“會不會封個掌樂當當?再不然,直接做正七品的典樂?”
“哎……,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等到傅祯和長孫曦下了馬車,女史們紛紛一窩蜂的散了,各自回了屋子。長孫曦提着包袱,跟在傅祯後面進了屋子,然後關上門,耳根子總算清淨。
傅祯欠身道:“之前的事對不住了。”
長孫曦淡淡一笑,“傅司樂不必多禮,都已過去。”她和昭懷太子一起迷暈自己,這事兒不是不想追究,而是追究不起。
難道自己還能像太子妃一樣,扇傅祯一巴掌啊?深宮之中,危機重重,與其去跟傅祯怄氣,還不如盡量和她保持利益一致,興許還能幫幫自己。說起來,她這種脾氣也好把握,只要和昭懷太子一個方向就對了。
不論如何,在沒翻臉之前還算是“盟友”,比楚王那種陰險毒辣的要強一百倍。
傅祯也在打量着她,目光微閃。
如此平靜?仿佛……,才過了短短幾天,長孫曦身上就有了不一樣的變化,變得淡定從容起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這樣也好,至少不用跟胡攪蠻纏的小丫頭打交道。
因而微笑道:“今日你先休息一晚,明早去南宮嬷嬷哪裏報個道,銷了假。後面沒剩下幾天時間了,好生把該學的規矩學一學。其他倒不着急,回頭你就到我身邊任職便是,不懂的,我再細細教你。”
一副知心大姐姐的體貼模樣。
長孫曦淺笑,“是,有勞傅司樂費心。”
傅祯并不是話多的人,交待了幾句,便推說有事先走了。
長孫曦關了門,躺在床上。回想起這些天的驚濤駭浪經歷,兜了一圈,又兜回來,不由有幾分感嘆唏噓,順便環顧了屋裏一圈兒。
這是一間雙人合住的房間布置,前面用屏風隔出一塊地方,算是小小的客廳。擺放着黑漆高幾,桌上放着瓜果、松子,和兩把椅子。而屏風後面,一左一右兩個單人床鋪,床單、褥子以及上面的擺設,都是一樣的。
----想來是女史屋子的标配。
眼下沒了阮六兒,一個人獨處還有點空蕩蕩的呢。
不過說起來,阮六兒現在到底怎樣了?這事兒本來可以讓太子妃打聽,但是因為說自己失憶了,也沒好問。眼下心裏有些擔心,又暫時找不到人打聽,只好胡亂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去找南宮嬷嬷銷完了假,方才避開人,問道:“我看別的女史都是兩人一個屋子,和我同住的女史哪兒去了?”
因為對外說得了失魂症,自然“不記得”以前的事。
南宮嬷嬷吃不準她是真的失魂症,還是假的。
但如今的長孫曦,已經不是自己可以教訓幹涉的了。驚動了兩位尚宮不說,還驚動了周進德的大徒弟過去,只怕要出大事!不管是哪位龍子鳳孫要對付她,或者是哪位娘娘看她不順眼,都不便摻和進去。
若是牽扯到了皇上,那……,更是趕緊抽身的好!
幸虧自己馬上就要出宮了。
因而一句也沒多問,一個眼神也沒有懷疑,照實回道:“住在你屋子裏的阮女史,被貴妃娘娘要走了,一直沒有回來。”
一直都沒有回來?也就是說,阮六兒并沒有被楚王滅口,而是還活着!
長孫曦蹙眉,這可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然而更大的麻煩正在逼近!
“長孫女史。”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跑來,顧不上給南宮嬷嬷行禮,先急急道:“貴妃娘娘宮裏的花奴姐姐來了,親自傳你,說是貴妃娘娘等着要問你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