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兄弟
????毫無緣故的,霍貴妃猛地覺得一陣寒氣襲來。
????那張俊美無俦的年輕男子臉上,沒有憤怒,沒有狼狽,反倒詭異的透出微笑。他的眼眸好似墨玉一般烏黑,又如同千仞深淵一般幽深莫測,而在那深淵底部,透着一抹讓人心驚肉跳的冷色火苗。
心裏面,忍不住有點後悔剛才的沖動了。
但她臉上如何肯露出怯懦?咬了咬牙,挺直腰身喝斥道:“你在東宮救了許嫱,到底怎麽回事?”沒錯!這都是養子風流好色的錯,自己沒錯!
殷少昊從懷裏掏出潔白的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水,動作慢悠悠的,帶着幾分滿不在乎的漫不經心。然後把手帕往火盆裏一扔,懶懶道:“就是兒子一時糊塗,救錯了人。”不想沒完沒了解釋這件事,把聖旨遞了上去,“母妃請看。”
霍貴妃緩緩展開聖旨,越看越是發抖,“皇上下次賜婚了!”雖然早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但是親眼看到聖旨還是氣怒交加,“呸!一個不要臉的淫本女子,勾三搭四,哪裏配得上聖旨賜婚?!也不怕污了聖旨。”一把将聖旨扔在地上。
殷少昊淡淡道:“不過是看在汾國長公主的面子上罷了。”
說到這個,霍貴妃心裏猛地一緊,“這才是你救許嫱的原因罷。”若是汾國長公主成了楚王的依仗,霍家豈不吃虧?這麽多年的扶植,難道要為別人做嫁衣裳?汾國長公主可是美了啊,兩個皇子都是她的女婿!
“母妃。”殷少昊見她臉上風雲變幻,不由輕笑,“若你是汾國長公主,你會殺了昭懷太子,然後再扶植兒子嗎?”
“這……”霍貴妃心思飛轉。
答案當然是……,不會。
畢竟昭懷太子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又是汾國長公主的大女婿,而且太子妃背後還有一個家族強盛的許家,----汾國長公主怎麽會如此逆行而上?畢竟對于她來說,不管是哪個女婿做了皇帝,都一樣,何苦沒事兒給自己找麻煩呢。
殷少昊又道:“只要昭懷太子好好的活着一天,汾國長公主和許家就會支持他一天,根本就沒兒子什麽事兒。而且汾國長公主為了平衡,肯定還會勸兒子做一個賢王,好好的輔佐太子殿下,以便跟越王等人抗衡。”
“沒錯。”霍貴妃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心下微松,“倒是本宮記得糊塗想茬了。”繼而又是惱怒,“難道往後真的要什麽賢王,做太子的臂膀?!”呸!那霍家這麽多年的心血豈不是白費?況且這些年來,早就和東宮交惡結下了仇,養子根本就沒有賢王可以做!
成王敗寇,養子要麽能夠登基大位,要麽死!他死,霍家也得跟着一起死。
“不可能!”霍貴妃斷然冷笑。
“其實……”殷少昊笑了笑,“大姑母也有可能幫助兒子的。”
“哦?”霍貴妃急道:“你說。”
殷少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優美迷人的弧線,“太子死了。”
霍貴妃臉色微變,繼而眼珠子轉了轉,“沒錯。”她深深的點頭,“只要太子死了,汾國長公主肯定就會扶植你的。”越想越是高興,不過高興了一陣,又是煩惱,“那太子殿下要怎麽樣才……”才能死呢。
“母妃,這事兒還得從長慢慢計議。”殷少昊上前撿起聖旨,撣了撣灰,“至于許嫱的事,母妃也不用太過擔心。”沒說皇帝的那些驚人之語,免得牽扯出許氏,只改成是自己對霍家的忠心,“許嫱落水受了涼,身子必定不好,将來肯定會落下什麽病根兒的。”
霍貴妃怔了怔,繼而悟過來不由笑道:“是了,是了。”
殷少昊三分演戲、七分認真,“那個賤.人,本王不過是好心救了她,她就在大姑面前裝模作樣,好似本王害她以至于跳湖一般,沒得叫人惡心!”
霍貴妃見養子深恨許嫱,自是滿意,不由又問道:“許嫱怎麽會落了水?”
殷少昊眉頭一皺。
是啊,好端端的許嫱怎麽會落水?在東宮裏,有誰這麽大膽敢下手殺她?又有誰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他很快想到一個人,可是……,長孫曦沒有這麽厲害的手段,東宮的人不會聽她差遣的。
而太子妃沒道理會殺了自己的妹妹,難道……,是昭懷太子?!可是許嫱是他的小姨子,又是汾國長公主和許家的女兒,沒有道理啊。
殷少昊把有用的訊息整理了一下。
最近好像無憂病了。
難不成,是許嫱對無憂做了什麽手腳?以至于激怒昭懷太子,繼而對許嫱痛下殺手!畢竟在東宮裏,能做到殺人于無形手不沾血的,只有昭懷太子了。這件事,回頭倒是得好好得查一查才行。
“想起什麽了?”霍貴妃問道。
殷少昊一臉迷惑之色,搖搖頭,“沒道理啊。昭懷太子和太子妃,不可能對許嫱下手,長孫曦就算想也沒那個本事。至于旁人……,都是客,再說誰敢得罪汾國長公主呢?想來是許嫱一時貪玩,自己掉下去的吧。”
霍貴妃聽得信了幾分,又有幾分懷疑。養子的年紀一天天大了,越發不好控制,難講不是他故意調戲許嫱,逼得人跳了湖。然後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許嫱只能非他不嫁,一個好側妃就到手了。
只不過眼下木已成舟,皇帝又賜下聖旨,再就刨根究底已經沒意義了。
畢竟霍家已經和養子綁在了一條船上,分不開的。只能……,呵呵,養子剛才那句話倒是提醒了自己。許嫱受了寒氣“身子不好”,就算做了楚王側妃又如何?不是做下病,也保不齊将來難産什麽的,往後再慢慢謀劃便是了。
因為想通了其中關竅,反而笑道:“剛才是母妃太過氣怒攻心,有些急躁了,倒是冤枉了你。看看……”捏着粉色的繡花帕子上前,給他擦拭,“快進去換身衣裳,別凍着了。正好母妃才給你做了一套新的冬衣,今兒就穿回去罷。”
她自然不會有閑情親手給樣子做衣服,不過是針線上的人做的。
殷少昊心知肚明,卻道謝,“真是辛苦母妃了。”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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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下旨賜許嫱為楚王側妃的消息,很快傳開。
次日早朝,殷少昊一進金銮殿就被衆人恭喜。他笑呵呵應酬,“好說,好說,回頭大夥兒都來喝喜酒,記得都來啊。”很是高興的樣子。
“恭喜七弟。”越王穿了一襲黑色的織金龍袍,身量高大挺拔,不論是比起衆位大臣還是皇子們,都顯得格外有氣勢。
殷少昊想起清雅小築的事兒,笑容越發燦爛,“多謝大皇兄了。”
昭懷太子也道了一句,“恭喜七弟。”
越王看了看他們倆,笑道:“說起來,太子殿下和七弟可是連襟了。”目光微閃,不知道在琢磨着什麽,有些深不可測。
“是啊。”殷少昊今兒身穿淺紫色的團龍紋長袍,衣袖寬大,意态風流,還略帶幾分放浪不羁。上前一把扯住了昭懷太子,“好哥哥,我們以後又親近了一層,今兒找個地方一起喝酒去。”
昭懷太子這次沒有拒絕,笑道:“正好前幾日去了一家酒樓,裏面有幾個菜,都是七弟你愛吃的,回頭孤就帶你過去嘗嘗。”
殷少昊哈哈大笑,“那可是有口福了。”
越王心下冷笑,太子話裏的意思,那些菜都是給楚王準備的,明顯在拒絕自己,所以自己也別厚着臉皮跟去了。
殷少昊又道:“對了,太子殿下……”
正說着,就聽見周進德一聲宣唱,“皇上駕到!”
衆人趕緊閉了嘴,各自站到各自的位置上面去,大殿內頓時一片安靜。
越王臉色凝重的站好了。
心下微微煩躁,昭懷太子和楚王怎麽還沒有徹底反目,而且越發走得近了?總覺得,是哪裏出了什麽岔子,而自己還不知道。
他是戰場上殺人無數的大将軍王,生性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覺得有點心煩意亂。不過繼而又是雙目微眯,或許……,只是那個膿包被人有心遮掩,還沒有捅破罷了。
實在等不及,到時候自己就再添一把柴火好了。
----還有兩樣好東西呢。
越王心緒紛亂起伏,整個早朝都只是挂了一只耳朵聽着,待到散朝時,比別人略反應慢了一拍。他擡頭往前看去,一襲杏黃色儲君龍袍的昭懷太子,和風流不羁的楚王,兩人正有說有笑結伴離去。
呵呵,且等着看好戲罷。
而外面,殷少昊并沒有跟昭懷太子去喝酒,推脫道:“還得準備迎接側妃的東西,各種禮儀瑣碎,府裏忙得熱火朝天呢。太子殿下的好意,改天得空再領,回頭做弟弟的還得多敬哥哥幾杯。”
他這麽說,也算是合情合理。
因 為霍如玉是楚王妃,是嫡妻,成親的日子乃是欽天監早就擇好的。而許嫱只不過是一介側妃,加之英雄救美這種事太過香豔風流,所以她進楚王府,當然是宜早不宜 遲了。而且汾國長公主心裏有氣,有意要讓女兒壓霍如玉一頭,自然更急着送許嫱進楚王府。至于霍貴妃,因為打定主意要許嫱死,也就沒在這上頭計較。
各方面奇異的妥協配合,許嫱的進楚王府左側妃的日子,便定在了三天之後。
這個時候,殷少昊說忙也是情理之中。
昭懷太子笑道:“七弟只管去忙,可千萬別委屈了嫱兒。”楚王對許嫱太重視,霍貴妃和霍家肯定不滿意;要是楚王對許嫱不重視,汾國長公主又會吵鬧不休,有得他頭疼的,自己看看熱鬧就好了。
“告辭了。”殷少昊沒再多說,轉身離去。
昭懷太子看着他去了內宮方向,想着多半是去給霍貴妃賠罪的,不由一笑,這兩頭忙的日子不好過啊。
然而殷少昊并沒有去玉粹宮,而是去了泛秀宮。
他找到江陵王,“有封信,你替我轉交給長孫司籍。”
江陵王頓時心生警惕,“信?”有點惱火的看着哥哥,“你不僅有了王妃,就連側妃都有了,還糾纏她做什麽?要我送那種淫詞豔曲過去,我不幹。”
“放屁!什麽淫詞豔曲?”殷少昊忍了忍氣,拆開信,“你自己先看。”
江陵王朝信紙上面看去,上面寫着,“九頁、三、十六,十二頁、四、二十八……”竟然是一連串奇怪的數字,不由問道:“這是什麽?”
“你別問,有要緊事。”殷少昊擔心江陵王賭氣不送,壓低聲音,“有人要害她,我這是給她提個醒兒。你要是不送這封信,回頭她被人害死了都是你的錯。”故作滿不在乎,“反正我那王府裏女人多得很,也不差這一個。”
江陵王信以為真,跳腳道:“我才不要別人害了她!”
殷少昊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知道,自己越是這樣江陵王反而越是相信,胡思亂想更擔心她了。
雖然計謀用得不錯,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反正就是不舒服。繼而想到還要應對許嫱那個賤.人,更添胸悶,再看看身上這套簇新的袍子,----昨兒霍貴妃所謂她親手做的,不穿幾天怎麽行?簡直沒一件讓人痛快的事兒!
殷少昊一臉黑雲籠罩的陰冷臉色離去。
江陵王立刻十萬火急,跑去禦書房,生怕自己走慢了一步,長孫曦就被人給害死了。等找到她,氣喘籲籲的遞了信過去,“給你!呼……”
長孫曦一臉奇怪,“你有話不能見面說?還寫信?”這中二少年有點病啊。
江陵王忙道:“七皇兄給你的。”
“啊?”長孫曦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睜得老大,“楚王找你……,給我送信?你還真的送啊。”打開一看更是暈了頭,“這是什麽?誰看得懂啊。”
“長孫司籍。”門外有人喊道:“有事禀告。”
長孫曦把信揣進懷裏,出了門。
那個小太監低聲道:“楚王殿下讓長孫司籍多看看書,別悶着了,說《太平寰宇記》是一本好書,挺有意思的。”
長孫曦心思微轉,明白過來,摸出一錠銀子賞了小太監,“下去罷。”回了禦書房,找到《太平寰宇記》,對着信上的編碼一個字一個字的找,最後組成一句話,“清雅小築之事,越王所為。”
“怎麽了?”江陵王湊過來問道。
“沒事。”長孫曦手上一抖,趕緊把那封信扔進了火盆裏面。
江陵半信半疑,将她神思恍惚缥缈的樣子,有點酸溜溜的,“七皇兄是不是寫什麽肉麻的話了?哼!看來他說什麽有人要害你,都是哄我的。”
長孫曦根本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麽。
心下只是思量,想來楚王多半是查出了真相,比如當天跟他一起喝酒的人,誰有什麽不對勁兒,順藤摸瓜查到了越王。雖然舅舅和昭懷太子也在懷疑越王,但是沒有證據,眼下倒是可以确定了。
懷疑和确定,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長孫曦想了想,自己不便去東宮找昭懷太子,于是去找了傅祯。
“傳個話?”
“是。”長孫曦知道她和昭懷太子的關系,也知道她在宮中混了多年,必定有一套傳遞消息的人脈,沒有客氣道:“找人告訴太子殿下,就說‘弟弟查到哥哥了’。”
傅祯聽着這麽一句沒頭沒腦,“你确定,太子殿下能聽明白?”
長孫曦微笑道:“确定。”
楚王去找過江陵王,江陵王來找了自己,昭懷太子肯定對宮中之事有着掌握。而他的哥哥只有越王,弟弟麽,江陵王不會牽扯到這些陰謀裏來,便只剩下楚王了。再加上昭懷太子知道清雅小築的事,憑他的聰明,肯定知道自己說的意思。
傅祯沒有再啰嗦多問,颔首道:“好,我會盡快的。”
長孫曦轉身回去。
剛進門,就見一個宮女鑽進倪司籍的屋子。好像不是禦書房的人,有點臉生。不過想想倪司籍在宮中待了幾十年,有些各處的來往,也不奇怪。但是因為最近風波太多,還是有點擔心,----像自己上次呆在東宮後院躲是非,結果還躺槍了呢。
因而叫了梵音,吩咐道:“有個宮女去找倪司籍了,以前沒見過,等她出去讓人盯着一點兒,看到底回哪兒了。”知道大概,心裏也好有個底兒。
“知道。”梵音領命下去。
另一頭,那個宮女找到倪司籍,關上門低語道:“有件事要讓你辦。”
倪司籍臉色為難,“你說。”
那個宮女從荷包裏摸出一包東西,塞給她,然後指了指隔壁,“找個機會下手。”
倪司籍頓時大驚,“這怎麽行?她如今可是禦前的人!不說我難以找到機會下手,便是得逞了,我還不知道怎麽死呢。”那可是皇帝的眼珠子啊。
那宮女不以為然撇了撇嘴,“誰知道你下手的啊?”
“怎麽不知?”倪司籍急了,“禦書房就我和她兩個人,哦不,加上傅祯,攏共就我們三個人,一查就查到了。”
那宮女笑了笑,“以前兩個人當然明顯,現在多了一個,不是正好有個替死鬼嗎?你自己想個辦法,推給傅祯不就完了。”繼而聲音轉厲,“你若是不聽話,不等隔壁那位死,你就先沒命了。”
倪司籍知道對方主子的膩害,不敢硬來,只得暫且收下藥包,“好,容我想想。只是這件事,不是一下子能辦成的,你回去跟……”附耳低聲,央求道:“好歹多寬限幾天。”
“知道,知道。”那宮女略微不耐煩,“你可別耽誤太久,最多三、五天,不然惹得主子急了,你一樣沒有好下場的。”
“是,我記下了。”倪司籍滿臉堆笑送她出去,回來關上門,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了。
怎麽辦?要怎麽辦?汾國長公主這是瘋了嗎?居然要自己下毒藥害死長孫曦!!就算現在多了一個傅祯,自己也不好下手啊。傅祯是東宮的人,好端端的怎麽會去謀害長孫曦?自己要想什麽理由,才能栽贓到傅祯身上?而且還要順利的讓長孫曦喝了毒藥?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啊。
而隔壁,梵音交待了銀針跟蹤那個宮女。
沒多會兒,銀針回來禀道:“那宮女是針功局的人,她進了針功局,奴才實在不好再跟着進去了。”臉色有點愧疚,“所以,不知道她見了什麽人。”
“辛苦你了。”長孫曦知道這份消息來之不易,不定費了多少功夫,安慰他道:“就算你跟着進去,那宮女也未必就會找人接頭,一樣看不出來的。”繼而沉思,“針功局負責裁制各處衣裳,每天接觸的人特別多,她的主子,肯定就夾雜在這裏面。”
銀針點了點頭,“是,奴才也這麽想。”
長孫曦道:“針功局裏面沒法進去盯着,這樣吧,你們找人盯着針功局外面,看看最近有什麽去給主子縫制衣裳,這樣……,大概就能猜到一些了。”
銀針應道:“是,奴才這就下去安排。”
“等等。”長孫曦叫梵音給他拿了銀子,笑道:“辦事沒有不花錢的,拿着,不夠了再找梵音要。”有太子妃和許玠護着,自己平時倒是不缺銀子花呢。
銀針笑嘻嘻的下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長孫曦發現倪司籍一直坐卧不安。
雖然不知道她在煩惱什麽,但是……,她越發不敢看自己眼睛,心下隐隐覺得,有什麽事要沖着自己來了。可又不能翹開他的嘴問,只能交待梵音等人,每天留心一點兒,飲食上也讓人驗過再吃。
這天早上過來,發現一向早到的倪司籍居然不在,不由奇怪。
抓了一個小宮女問道:“倪司籍還沒來?”
“哦。”那小宮女笑着回話,“倪司籍辭官了。”
“辭官?”長孫曦微微吃驚,雖說女官是可以辭官回去的,但好像太随意了點吧?倪司籍也就四十出頭,并不像南宮嬷嬷那樣年老,還不到辭官的年紀。再說,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怎麽突然就辭官走了。
小 宮女知道皇帝看重她,急着讨好巴結,趕忙解釋,“聽說倪司籍看了太醫,說是眼睛上有毛病,不便留在禦書房,所以就找兩位尚儀大人辭了官。”笑着奉承,“本 來禦書房就該是兩個司籍,這下正好,不多不少了。長孫司籍比傅司籍先來,還是皇上聖旨冊封,往後您就這禦書房的頭一份兒了。”
頭什麽頭一份兒?長孫曦打賞了一塊銀子,笑道:“下去忙罷。”
小宮女捧着銀子喜滋滋的走了。
長孫曦可高興不起來。
倪 司籍走得實在是太過古怪,之前她并沒有流露出任何想辭職的念頭,也沒有任何身體不适,怎麽會突然眼睛有毛病了?再聯想她最近的緊張兮兮,躲着自 己,----難道有人叫她害自己,她不敢下手,又沒法交差,所以就吓得跑了不成?越想越覺得像,可是倪司籍人都走了,也沒辦法求證了。
而且更擔心的是,萬一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那人見倪司籍不肯配合,難講不會另外找人陷害自己,更是連個懷疑提防的對象都沒有,越發覺得不安。
一整天都是心煩意亂。
到了下午,銀針忽然進來回話,“長孫司籍,那天找倪司籍的小宮女,見了汾國長公主身邊的趙嬷嬷,說是取衣服的,但不定私下秘密交談了什麽。”
汾國長公主?長孫曦頓時心驚肉跳。
正在此刻,外頭忽然有人喊道:“長孫司籍,江陵王殿下駕到。”
長孫曦心裏本來就亂糟糟的,那有心思陪江陵王玩?真是的!這位小祖宗隔三差五的來找自己,皇帝也不管管,暗地裏不知道多少流言滿天飛了。
可是又不能擺譜不見,只得出去。
江陵王穿了一身簇新的淡綠色四爪龍錦袍,上面刺繡金線,頭上戴着白玉冠,還簪了一支通體碧綠的翡翠簪。他的皮膚原本就比平常人白很多,被新衣裳一襯,越發顯得眉若細劍、眼似繁星,好似皚皚白雪中的一杆碧綠翠竹。
長孫曦壓下心中煩躁,誇了一句,“這是你過年才做的新袍子?挺好看的。”只想着,趕緊哄哄他好打發走。
江陵王高興道:“你也覺得好看。”
他後面跟着一個身量高大的太監,忽然上前一步,“先別廢話了。”
長孫曦吓了一跳,“楚……”話音未落,就被假扮成太監的殷少昊捂住了嘴,他壓低聲音道:“別嚷,我有事兒跟你說。”
江陵王惱火的拍開他的手,“幹什麽?說就說,別動手動腳的。”
長孫曦有點惱火,“行啊,你們兩個串謀起來了。”
江陵王委屈道:“他說有要緊事,有人想害你,不當面又說不清楚,我才帶他來。”轉頭憤憤的看向兄長,“有話快說。”
殷少昊湊近過去,附耳低聲,“我抓到倪司籍了。”
“啊?”長孫曦頓時變了臉色,再也顧不上江陵王,忙問:“人呢?在哪兒?你怎麽抓到她的?!”一連串的問題。
殷少昊卻道:“進去再說。”
“嗯。”長孫曦點了點頭,又朝江陵王道:“你在這兒等等,我們進去說幾句就出來。”倪司籍的事不知道會牽扯誰,實在不宜鬧開。至于楚王對自己的糾纏,不說他現在以為自己是他妹子,就算他沒這麽想,也不可能在禦書房強了、殺了自己,外頭還有梵音他們呢。
殷少昊跟着她去了裏間。
留下江陵王自個兒在外面,氣呼呼的,再看了看身上特意穿的新衣服,更氣,又不好在禦書房裏砸東西。心下火大,在屋裏不停的走來走去,像一個裝了炸藥的陀螺,馬上就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