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書房內是宮燈高懸,明亮如晝。太子愛卿果真是站在梨花木書案的後頭,一邊默念着《道德經》,一邊用小楷抄寫在宣紙上,鐵劃銀鈎一筆而下,如行雲流水,美不勝收。

真不知是不是總被太子師罰抄書的關系,他的字是所有皇族子嗣裏寫得最好的,算是歪打正着吧。

“殿下,這說的是什麽呀?”幫他研磨的是一個綠衣小太監,叫小德子,今年才七歲,卻古靈精怪的,他的小眼睛瞪着愛卿寫下的小字,好奇地問。

“就是說……唔……”太子師當初怎麽講解來着,愛卿歪着束金冠的小腦袋,用毛筆尾端頻頻搔頭,嘀咕道,“就是說……天子要依律治國,打仗要出奇制勝,不可以驚擾百姓,等等啦……”

怕小德子越問越多自己解釋不了,愛卿又道,“唉,反正都是些高深的道理,我說給你聽,你也不懂,還是別吵我啦。”

“是,殿下。”小德子賣力地替太子磨墨,書案上堆着這麽厚的一疊白紙,這罰抄恐怕要抄到半夜吧。

愛卿又寫滿一張紙後,放下筆,轉了轉酸澀僵硬的脖子,還扭了扭腰,又一次問小德子,“景侍衛還沒回宮嗎?”

“沒有吧,前殿的春汐姐姐說了,景侍衛回來,就會讓他立刻來書房見太子的。”小德子遞上一盞新沏的冰糖紅棗茶給太子,“殿下,您渴了吧?歇歇在寫。”

“嗯……他到底跑哪裏去了?”愛卿苦皺着臉,才端起青瓷茶碗,就聽得外頭一聲嘹亮通報,“太子殿下,景侍衛到了。”

“呵呵,他終于回來了!”擱下毛筆,愛卿就像一只歡快的小兔子,直奔殿門而去,留下小德子慌忙地替他收拾毛筆、紙張,才寫好的字可不能弄髒了,還得拿去給皇後瞧呢。

愛卿興沖沖地來到門口時,皎潔的月色下,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正邁入殿檻,他二話不說,就沖了過去,“——瑞瑞!”

那可真是一蹦三尺高,不過來人很輕松就抱住了他的腰,仰起頭,看着愛卿那染着墨跡的清秀臉孔。

“殿下,抱歉,屬下回來晚了。”

景霆瑞比太子年長九歲,如今已十九,不僅是東宮的帶刀侍衛,還因為武藝高超,為人剛正不阿,而備受皇帝重用,常讓他幫助刑部、吏部,出宮調查一些案件。

不過,他畢竟是太子殿的人,所以景霆瑞每次奉旨出宮,愛卿就很不愉快,那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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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煌夜也會吃醋地抱着他道,“卿兒,你的侍衛朕只是借用一下,他雖出宮去了,但還有朕陪着你,不是嗎?”

“父皇,那是不同的。”愛卿總會那樣回答,可到底是哪裏不同,他自個兒也說不清。

自從他記事起,景霆瑞就陪在他身邊了,景霆瑞的存在就像圍繞他的陽光、空氣、花草樹木般理所當然。只要他一不見,愛卿就渾身不自在,坐立難安,可現在不比兒時,只要他一哭鬧,父皇就主動把景侍衛塞給他,這能成功止住他的眼淚,且百試百靈!

現在,他已經長大了,只能忍,忍到景霆瑞回宮見他,哭鼻子這種事情,他是再也不會做了。

“哼,你也知道回來晚了?”雖然心裏一直擔心着景霆瑞的安危,可是愛卿此刻卻也板起臉來,“你心裏是只有父皇,沒有我了!”

“怎麽會,太子殿下您在屬下心中,永遠是第一位的。”景霆瑞在旁人眼裏,雖然長得極俊,卻不愛說話,也不愛搭理人,給人的感覺像一大塊冰,還時不時地透出一股拒人千裏的寒氣。

但是,他在太子面前,尤其是無旁人時,他的眼神也好,還是語氣都是那麽溫柔,充滿着溺愛的意味。

“可是只要父皇一句話,你就飛也似地出宮去了!”愛卿咕哝道。

從小,他就備受父皇寵愛,四歲就被立為太子。有了煌夜撐腰,他向來是馳騁宮中,天不怕地不怕的。

但他最近越來越了解到,權力是怎麽一回事?因為只要父皇一個眼神,景霆瑞就不會再聽他的話了,而且也不會告訴他去了哪裏,去做什麽,讓他非常擔心。

“呵,殿下,那些都是公事,身為臣子,替皇上做事,是理所當然的。”景霆瑞微笑說,把愛卿放了下來,伸手撫摸着他的頭。

“——那你說,到底是父皇交代的事情重要,還是我?!”

愛卿不知為何很想這麽問,但隐隐覺得景霆瑞肯定會選擇父皇,因此耷拉下腦袋,沉默不語了。

“對了,殿下,我給您買了糖人。”景霆瑞蹲下身子道。他每次出宮回來,就會帶些好吃的東西,像冰糖葫蘆,麥芽糖人等等,這些東西在宮裏頭吃不到。許是宮人們嫌棄做工粗陋,又不潔淨吧。

但是愛卿很喜歡,捧着龍形糖人能吃上很久。

“在哪兒?”愛卿聽到有吃的,果然又精神起來了,那股活潑勁兒,簡直能看到他屁股後頭,有尾巴在搖晃呢。

景霆瑞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粉嫩的臉蛋,“在您的寝殿裏,春汐說,您在這兒抄書,所以我放下東西就來了。”

“咳,這麽說,你知道我被罰抄書了?”愛卿的臉更紅了,雖然不是頭一回了,可是随着年紀越來越大,總覺得這種事被景霆瑞知道是不好的。

“嗯。”景霆瑞站起來,牽住愛卿的手,“走吧,您應該還沒寫完吧?”

“是啊,爹爹這回可狠心了,一下就罰我十遍《道德經》。”愛卿與其說在抱怨,更像在撒嬌。

“也好,您的《道德經》不是還沒背熟,下次太子師考您默寫,就不用我幫您扔紙條了。”景霆瑞笑着道,卻惹來愛卿一記拳頭。

愛卿回到桌旁,小德子已經鋪好一張宣紙,象牙管的狼毫筆蘸飽墨水,就等太子來揮毫了。

“您就站着抄嗎?”景霆瑞見太子都沒有座位,便問道。

“是啊,今個兒殿下犯了錯,抱着公主跌了一跤,皇後可生氣了。”小德子極小聲地說。

“原來是這樣,也難怪皇後要生氣了。”景霆瑞轉頭看着太子,關切地問,“您呢?可有受傷?”

“我沒有,唉,總之,我抄就是了。”愛卿瞪了小德子一眼,嫌他太多話,“去,讓禦膳房準備點心,景侍衛回來得晚,都沒吃飯呢。”

“是!殿下。”小德子應命,一溜小跑去了。

愛卿凝神靜氣,很想一口氣把餘下的都抄寫完,可是之前心裏惦記着瑞瑞還沒回宮,數了數,從午後到現在,也就抄了四遍,現在瑞瑞回來了,陪着他了,可他又靜不下心來了。

眼角不時瞄瞄景霆瑞,他穿着深藍雲紋錦衣,綴墨玉的皮腰帶,黑布馬靴,腰間除了常年都佩戴的蚩尤劍,還有一塊翡翠鑲金挂件,這是景親王府的信物。

愛卿知道景霆瑞雖然是景親王家的長子,但礙于庶出的身份,所以并未得到親王府的世子名分,而那些榮華富貴,以及世襲榮耀都将由他嫡出的弟弟,小他一歲的景霆雲繼承。

盡管景霆雲是個好逸惡勞,什麽都不會,只有長相可取的家夥。

對于這一點,愛卿一直忿忿不平,還纏過父皇,要給景霆瑞應有的名分和地位。

可是父皇說,雖然在他眼裏嫡庶平等,但祖宗禮制不可廢,且這是景親王的家事,所以他無法幹預。

至于景霆瑞本人似乎并不在意身份地位,也鮮少回親王府,不過今天,他的腰裏挂着信物,就說明父皇讓他去景親王府辦事了吧。

“安妃娘娘還好嗎?”愛卿問的是景霆瑞的生母,一位身份低微的歌姬,因長相極美,而被景親王看中,收為妾妃。

“母親一切都好,多謝殿下關心。”景霆瑞面帶微笑地說,“她也有問起您,還讓屬下好好地伺候您。”

“瑞瑞,我要是知道你是回王府的話,就不會催着你回來了。”愛卿停下筆,一臉的歉意。

“呵呵,殿下,自屬下十歲進宮當您的侍衛,已有九年,早就把這兒當成是自己的家了。”景霆瑞卻笑着道,“您不必在意這個。”

“瑞瑞,我會對你非常非常好的!”愛卿卻還是皺着秀眉,發誓般地說道,“以彌補你不能歸家的遺憾。”

“殿下,您的心腸太好了。”景霆瑞擡手輕撫那張雖然稚氣滿面,卻大有傾國之姿的年少臉龐,“屬下反而會擔心呢……”

“什麽?”那雙烏黑澄澈,宛如星空般的美眸,仰視着景霆瑞。

“不,沒什麽。”景霆瑞莞爾一笑,将太子抱入懷中,低着頭,在他耳邊說道,“您只要這個樣子就好,無需為其它事情煩擾。”

“嗯!”愛卿重重地點了下頭,不管是什麽事,只要瑞瑞說沒什麽,那就是沒問題的。

“殿下,您累了吧?”景霆瑞又問,“站着抄寫多久了?”

“從午後開始,大概……”愛卿頓了頓,“有三個時辰了吧。”

“那真該歇會兒了。”景霆瑞蹙眉道,“不然明日就該腰酸腿疼了。”

“可是瑞瑞,我還要抄六遍呢。”愛卿愁眉苦臉着,估計,得忙活到亥時吧。

“別急。來,讓屬下抱您。”景霆瑞溫柔地說,輕松地抱起太子,讓他坐在書案上,兩人的目光就齊平了。

“瑞瑞?”愛卿看着景霆瑞,不明所以。

“皇後不準您坐在椅子上抄書,所以才把這裏的椅子錦墩都撤走了吧。不過,只要不是椅子就成了,您坐這兒也一樣的,剩下的,屬下來寫就好。”

“這怎麽可以?爹爹要是知道了,還不得再罰我一頓!”愛卿連忙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兒又沒旁人。”景霆瑞的膽子不是一般地大,微笑道,“小德子也不會出賣您,最重要的是……”

他拿起筆,照着愛卿剛才寫的地方,接了下去,“我舍不得您站着抄寫,而我都替您抄過七、八回了,對模仿您的筆跡是駕輕就熟的。”

“瑞瑞……”愛卿的臉孔紅彤彤的,伸出手,輕輕扯了扯景霆瑞的衣袖,“對不起,我又給你惹麻煩。”

“沒有的事,殿下,您想做什麽都可以,只要您開心就好。”景霆瑞輕捏了把太子的鼻頭,“只是下回,您抱着公主可要小心些,別再摔跤了。”

“知道啦,下次肯定不會了。”愛卿鼓起腮幫子,他可心疼柯柔了,比摔着他自己還疼呢!

愛卿托着下颚,坐在桌上看景霆瑞寫字。那真叫一個飛快,而且字跡筆劃,根本是如出一轍。

夜越發地深,小德子點燃了更多盞燭燈,而愛卿看着看着,竟然犯起困來,哈欠不斷,小腦袋一搖一晃地,不知不覺就靠在景霆瑞的右肩上。

景霆瑞停下筆,什麽話也沒說,只是換了左手執筆,然後右手抱穩太子的腰,讓他靠在自己肩頭休息,就以這種不自然的姿勢,花了兩個多時辰,他就替太子罰抄完了。

抱着熟睡的太子,将他送回寝殿,叮囑春汐小心照顧太子之後,景霆瑞便帶着那沓厚厚的《道德經》去長春宮,向皇後娘娘複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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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叩見陛下,祝陛下鳳體安康!”

正如景霆瑞所預料的那樣,盡管已經是夜半三更,身為“一國之母”的柯衛卿還未安寝。

他是大燕第一位男皇後,故宮中不以“娘娘”稱謂,而尊稱其為“陛下”。

但百官皆知“陛下”是用來稱呼皇帝的,由此可見,皇上是多麽寵愛柯衛卿,願意與他平起平坐。

且不但冊封他為皇後,就連太子的名字,淳于——愛卿,也是直言不諱地表達出,皇上對柯衛卿的綿綿愛意那是比天要高,比海還要深!

能讓大燕帝國的皇帝一往情深的男子,自然不比尋常人,柯衛卿從出生開始就充滿了傳奇色彩。

他是巫雀族人,一個傳說在盤古開天辟地的年代,就已經存在的仙鳥鳳凰的後裔。

他們不論男女,都有着讓人驚豔的美貌,而且聰慧勤勞,一直在朱雀河谷的廣袤山林裏,過着自給自足、與世隔絕的生活。

當然,他們的最特異之處,是男人也能懷胎十月、誕育後代,這最讓世人驚訝萬分。

歲月漫漫,偶爾,也有巫雀族人走出山林,生活在城邑。更有人入朝為官,成為權重望崇的宰相,并與太上皇秘密誕下一子。而這名皇子偏偏又繼承了大統,這才招來之後的血雨腥風。

先帝淳于炆,不想被世人知曉他是男人所生。這等奇恥大辱之事,嚴重威脅到他的權威,因此下令秘密誅殺巫雀全族。

而他的兒子淳于煌夜,卻偏偏愛上了巫雀族的幸存者柯衛卿,雖然他當初并不知曉柯衛卿的真實身份,這不得不說是一段曠世奇戀。

三代人的恩怨到了柯衛卿這裏,可說是冰釋前嫌。巫雀人如今和普通百姓無異,且因為是仙家後代,還備受追崇。

最起碼,那些依然反對巫雀族入主後宮的人,在皇上強勢的打壓下已經落敗,暫時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也為了不讓這些人有機會指摘巫雀人的不是,柯衛卿這個皇後當得是相當辛苦,凡事親歷親為,做的事情,不比出入外朝,日理萬機的皇上要少。

現在這個時辰,他要審閱入夏以來近百座宮所的收支,所以他的案頭上,擺滿了厚厚的卷軸,裏面小到一碗桂花羹都有記錄。

哪裏需要節省開支,哪些供奉可以賞給下人。做到人人勞有所得,賞罰分明,才能讓宮裏太平祥和,解除皇上的後顧之憂。

而教養皇子更是他的頭等大事,柯衛卿既然罰了太子抄書,就一定會等他來交差的。

看到前來複命的是太子近身侍衛景霆瑞,而非太子本人,柯衛卿倒也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讓他起身說話。

“陛下,太子過于勞累,此時已經睡下。”景霆瑞不卑不亢,又躬身道,“還望陛下恕罪。”

“罷了,卿兒從小就熬不了夜。”其實,罰了太子之後,柯衛卿也覺得罰抄十遍《道德經》太重了些,還要他站着抄……可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身為皇後又怎能輕易改口?

“這是太子已經抄畢的《道德經》,請陛下過目。”景霆瑞雙手捧着那厚達百頁的宣紙,一旁的太監上前接了過去,再呈給柯衛卿看。

長春宮雖為寝殿,但因柯衛卿把書案都搬入進來,方便時時處理宮中事務,所以這兒除了白檀熏香之外,更有硯臺筆墨的香氣。

案頭的燭火微微輕顫,一時間,只有柯衛卿一張一張地翻閱宣紙的輕響。衣訣沙沙摩擦着紙面,明明是如此細微,卻觸動着聽者的神經。

景霆瑞垂首站立,等聽到柯衛卿一聲低低的,卻是無奈的嘆息時,他立刻跪了下來。

“你以為……”柯衛卿的聲音顯得有些惱怒,但又克制着,他擡起手,摒退了旁人。

太監和宮女全都跪安,退出殿外。

“你以為——我是這麽好唬弄的嗎?”四下無人,柯衛卿砰地一拍書案,叱責道,“這些字至少有一半都不是卿兒所寫!”

景霆瑞沒有說話,只是斂聲屏氣地跪在那裏,權當是默認了。

“你以為你臨摹太子的筆跡,我就認不出了?卿兒性子急躁,是做不到十遍如一遍的抄寫,他這最後幾遍,哪裏會寫得如此端正?毫無差錯?”

“陛下,卑職知道就算再怎麽模仿,也蒙騙不了您的眼睛。”這時,景霆瑞擡起頭,回話道。

“那你還替他抄寫?!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陛下,太子犯錯,即是卑職犯錯。身為太子的近身侍衛,卑職沒能及時警醒殿下,便是渎職之罪,所以卑職才鬥膽,替太子殿下罰抄的。”

景霆瑞停頓了一下,又道,“殿下不小心摔了公主,心裏難過,已深刻反省。且此事為卑職執意為之,懇請陛下勿要再責怪太子。”

“你啊!真是忠心太過了!”柯衛卿搖了搖頭,無奈地嘆道,“連皇上都不會寵他到這種地步!”

“陛下,卑職并非愚忠,也非放縱殿下。只是想盡一己之力,為殿下排憂解煩而已。”景霆瑞重重磕了個響頭,“還望陛下成全。”

“你……”柯衛卿停頓了一下,指着雷聲隆隆,黑天墨地的外頭,“去門外跪到天亮再回去。”

“謝陛下!”明明受罰了,景霆瑞看起來卻沒有任何的委屈或不滿。濃眉下,他那雙極黑極俊的眸,總是寵辱不驚,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景霆瑞起身走到殿外,也不顧大雨滂沱,就這麽直截了當地跪在階梯之下。

柯衛卿又查閱了一會兒賬簿,太監李德意端來一盅人參枸杞雪蛤湯,是皇上讓禦膳房送來的。他今日遲遲未回寝宮,是在與大臣們商議最近與嘉蘭國的戰事。

近年來,嘉蘭與大燕在北部疆域一帶,不時兵戎交接,煌夜一直想滅了嘉蘭,只是此事須慎重以待。所以,這夜深了,煌夜還在與朝臣、将領議事。

柯衛卿飲下熱湯,揉了揉酸痛的後頸,來到朱窗前。外頭的雨是越下越大,嘩嘩地鋪天蓋地,不時劃過數道閃電,照亮了雨中跪着的人。

景霆瑞挺直腰脊,跪姿是一絲不茍,任由冰冷的雨水澆灌着自己。

閃電照亮了他的臉龐,雖然很年輕,卻有着與年紀不符的沉着之氣。皇上交予他辦的差事,無論多難,他也從未出過差錯,在一衆年輕的皇族子弟裏,景霆瑞是最拔尖的。

而景霆瑞總是說太子年少,處處寵着太子,可當年他入宮時,不也只有十歲?同樣的年紀,前者卻是如此懂事,且武藝不凡,一入宮就能擔當太子的近身侍衛。

想到這兩人在性情上的差別,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柯衛卿不由輕嘆口氣。其實,有景霆瑞照看太子,他心裏是很放心的。

可是,就怕景霆瑞過于寵溺太子了,每次愛卿闖禍,都有他在背後擔待着,這樣只會讓愛卿更加頑皮,無法無天吧。

“也許,我該給卿兒換一個侍衛,才能讓他成長。”柯衛卿這樣想道。

這時,煌夜又派太監來說,讓皇後先就寝,不必等他。柯衛卿明白煌夜這是要熬夜了,再三叮囑李德意,要皇上注意龍體,早點歇息之後,才移步去後面的寝殿。

至于景霆瑞,柯衛卿并未派人盯守,他知道景霆瑞定會毫不馬虎地跪到天亮,才回東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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