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這一天,皇宮的禦花園裏挂滿五顏六色、俏皮可愛的花燈,伴着随風飄來的陣陣桂香,和皎然如盤的銀月,滿是節日的喜氣。

皇上、皇後設宴請的大多是親王、郡王及其家眷,還有當朝的一品大臣、武将。

親王都是年過七、八十的長者,而那些年輕的大多在外地。恍如皇上的弟弟穆仁親王永麟,就被留在封地蓋州。不過前些日,他有派特使送了一份中秋賀禮給皇帝。

——是一幅惟妙惟肖、充滿田園風情的《中秋榮月圖》。

穆仁親王尤善丹青,圖畫特妙。在這幅山水畫中,一農戶人家,在山野間的茅草屋院落裏擺上滿滿的蔬果祭品,磕頭供月,家中還有幾個孩兒,在玩耍兔兒燈,追逐嬉戲。

此畫在席間流轉展出,各個都叫好。而此畫的寓意顯然是指當今百姓豐衣足食,合家幸福,贊譽皇上聖明,治國有方。

“嗯……好!此畫甚妙!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在于避塵嚣而親漁樵隐逸。”溫朝陽鑒賞着兩個太監持捧着的畫軸,撫着白須,搖着頭吟唱般地道。

他是在稱贊穆仁親王懂得修身養性,性情是返璞歸真了。誰也沒忘記,當年穆仁親王還曾挾持過柯衛卿,起兵叛亂、妄圖篡位,後被煌夜拿下。

數年來,他一直被禁足在蓋州,除非皇帝宣召,否則不得踏進皇城一步。

只是時光荏苒,兄弟之間的恩怨仇恨,因柯衛卿而起,也因柯衛卿而化解。永麟最終放棄了這段單相思的戀情,也找到了自己的心之歸屬。他的王妃亦是巫雀族人,名雪羽,聽聞,已經育有一女孩兒……

這畫呈到了煌夜和柯衛卿面前,二人卻是相視而笑,皇上龍心大悅,柯衛卿則有些面紅,只是這會兒,大家都喝多了,無人察覺到柯衛卿有什麽異樣。

這畫軸又轉到太子手裏,愛卿也說了些叔父的畫技越發精湛之類的話,規矩得很。

大臣們舉杯交談間,都說太子應對娴熟、禮節周到,是愈發長進了。

炎對詩畫毫無必趣,他似乎只關心兄長愛卿,總覺得皇兄在這一月餘,讀書習武過于用功,整個人都清瘦不少。

原本卿兒的臉蛋是圓鼓鼓,像荷花苞似的粉嫩嫩,讓人看見就想啃一口呢。

“二殿下?”因為每人都要評鑒幾句,太監見二殿下不但心不在焉,還視若無睹,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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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很好,叔父的字畫,果真天下一絕,為大燕之寶!侄兒受教了。”炎壓根都沒瞧過畫,就這麽微微一笑道。

衆人也都被他唬弄過去,還說,二殿下的字畫雖然不及穆仁親王,但也是極好的。

天宇和天辰忙着把桌上的糕點堆成寶塔狀,天宇的眼晴透過糕點塔中央的窟窿,看着畫說,“這小人敢情是好的,将來我要娶來做媳婦。”

“那是個男孩。”天辰眨了眨限睛。在院子裏的男孩穿着小褲衩,耍着花燈,活潑得很,“皇兄娶他,還不如娶我,我長得比他好看。”

“娶了你,不等于娶了我自己?”天宇不禁笑了,“再說,沒有兄弟結親的理。”

“是嗎?”天辰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這天下竟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天宇更樂呵了,看着弟弟道,“你不是自稱無事不通嗎?”

說起來天辰真是個小天才,不僅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都會,還在學堂上問倒過溫朝陽。

天辰皺起眉頭,把天宇堆的“糕點山”輕輕抽去一塊,只見那漂亮的,印刻着兔子的糯米糕轟然坍塌。

“啊!”天宇慘叫!

“你們,不準浪費吃食!”柯衛卿發話了,幾個膳食太監趕緊幫着收拾,畫自然也沒看完就作罷了。

夜深了,皎潔的月色卻是分外迷人。因為并不是在大殿設宴,氣氛顯得輕松和諧,溫朝陽許是為了邀功吧,就起身說,這個月的例行考試,太子位居第一。

煌夜和柯衛卿聽了不禁喜上眉梢,按照規矩想要進行賞賜。大多是文房四寶,還有獎賞放假之類,今夜又是中秋佳節,柯衛卿笑盈盈地把愛卿叫到跟前,問他想要什麽賞?盡管說。

“什麽都可以嗎?”愛卿擡起那張明顯小了一圈的臉蛋,雙眼忽閃忽閃地看着柯衛卿。

柯衛卿自覺不妙,可是他的話已經說出了口。

“是啊,什麽都可以。”接話的是煌夜,他一如既往地疼愛太子。

“那樣的話……”愛卿起身,走到煌夜身後,一把抓住了景霆瑞的手,他作為禦前侍衛,一直守在那裏。

愛卿就這麽拉着景霆瑞的手,兩人站定在煌夜和柯衛卿面前。

“父後,別的獎賞我都不要,請把這個人還給兒臣吧!”愛卿握緊景庭瑞的手,高高地舉了起來,那铿然有力的聲音,着實驚到飲宴談笑的人們。

一個侍衛而已,竟然要太子親自讨要?到底是什麽來頭?

大臣們面面相觑,唯有景親王表面一言不發地看着,心裏即感慨萬千。景霆瑞能受太子寵信固然是好,可是跟着皇帝才更前途無量吧?

不過,最吃驚的莫過于景霆瑞本人了,他低頭望着太子,希望他不要因為自己又惹到麻煩。

“這不行。”柯衛卿果斷拒絕道,“景侍衛不在賞賜之列。”

“可是,父皇剛才說了,‘什麽’都可以啊!”愛卿着急地嚷道。

“這個什麽,不是指‘人’啊!”柯衛卿辯駁道,“你想要一匹馬、一把劍,或者其它的東西都可以。”

“衛卿……”煌夜想說話,但是柯衛卿卻打斷道,“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太慣着他。”

“爹爹!我……”愛卿還想要說什麽,可是眼前突然一陣暈眩,竟朝後摔倒下去。

“殿下?!”景霆瑞立即抱住他,柯衛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吓壞了,不顧儀态地沖下來,可是愛卿全無知覺,怎麽叫喚也不醒,煌夜也急得大聲宣召太醫。

所有人都驚呆了,一下子全場鴉雀無聲。

柯衛卿心急如焚地搭住卿兒的手腕,探查脈象。他小時候曾在太醫院裏當過學徒,行軍打仗時也為士兵治過病,因此,他也等不及禦醫了。

一會兒後,柯衛卿略略松了口氣,回頭對煌夜道,“卿兒是累着了,脈象并無大礙,等他睡足了,醒過來就好了。”

“景傳衛,你抱太子下去休息。”煌夜當機立斷道。

“微臣獲旨。”景霆瑞抱起昏睡不醒的愛卿,便在太監的陪同下,速速前往東宮。

“等會兒還是讓北鬥去看看。”不過,就算無大礙,柯衛卿依然放心不下,對李德意道,“也讓禦膳房備好補元氣的參湯,待太子醒來,喂他服用。”

“是,陛下。”李德意領命去了。

若不是還留着這麽多客人,柯衛卿也想跟着景霆瑞去東宮,他一臉的焦急,惶惶不安,但礙于皇後的身份,必須得留下來,安撫受到驚吓的皇親貴戚們。

“太子沒事,讓各位擔心了。”柯衛卿對他們說,強顏歡笑。

歌舞賞月重新開始,但柯衛卿顯然被愛卿吓出一身冷汗,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煌夜看不下去,以夜深露重為由,草草地結束了這場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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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夜回到宮中後,立刻招來北鬥給柯衛卿看診。

北鬥年過三十,正值壯年,醫術堪稱“扁鵲重生、華陀再世。”只是态度有些玩世不恭。

他曾在山嶺曠野間當一個只顧鑽研醫術,煉制各種丹藥,卻不問世事的閑散之人。

是煌夜極為敬佩他的醫術,才把他請到宮中來做禦醫的,本來他不大樂意,不過在宮裏待得久了,倒也越發如魚得水。

因為這裏有令他樂不思蜀的巫雀人,他非常好奇這個種族,甚至以研究巫雀族人作為畢生鑽研的目的。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巫雀人的身體,他還撰寫了一本書,叫《巫雀秘要》。

北鬥是看過太子後,再來長春宮看望柯衛卿的。

他一見到支頤而卧的柯衛卿,便蹙眉拱手道,“陛下,我不是叫您凡事別太操心,要多休息的嗎?怎麽臉色又如此難看了?”

也只有他,敢當面教訓柯衛卿的不是。

“我沒什麽,卿兒可好?”柯衛卿見到北鬥便坐起身來,難掩着急地問。

“殿下已經醒了,他沒事。”北鬥頓了頓,說道。“小孩子嘛,陽氣足,他只是睡眠不足才累倒的,休息一會兒就不打緊了,倒是你,看着氣色是極差的。”

“哪有。”柯衛卿聽了,連連搖頭,“我只是一時開心,酒喝多了,你別大驚小怪。”

“衛卿是不善飲酒,是朕的錯,沒看住他。”煌夜在一旁自責地說,他手裏端着一盞茉莉香片茶,芳香四溢,“來,先喝口熱茶,緩緩神,下回飲宴,你就以茶代酒。”

“這怎麽行?若是有親王要求共飲……”柯衛卿不想失禮貴客,因為到頭來,大家都會指責煌夜的不是。

“這是朕的旨意,你想抗旨嗎?”雖然是低沉的話語,卻飽含着愛意與憐惜,煌夜親手喂柯衛卿喝茶,才放下杯盞。

看着這恩愛無比的兩人,北鬥都覺得自個兒在這太礙眼了,但還插話道,“陛下,煩請多多顧着自己的身體,凡事不宜太操勞了,您之前落下的病根……”

說到這裏,北鬥縮住了口,大概是覺得眼下的氛圍,實在不該提及過往之事。

“我知道的,北鬥,謝謝。”柯衛卿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讓北鬥退下了。

月色如此清朗迷人,煌夜和柯衛卿坐在窗戶邊,一邊品着香茗,一邊欣賞着夜色中的禦花園,彼此之間不必有太多的話語,卻因為那會心的對視,而微微地一笑。

“永麟畫得不錯,你我二人,即是畫中這般舉案齊眉,和如琴瑟。”煌夜含笑道,甚是愉悅。

穆仁親王的畫看着是描繪山野農家的豐衣足食,贊嘆天下太平,實則在贊美煌夜和柯衛卿恩愛無比,羨煞旁人,那院子裏交纏在一起的合歡樹,就暗示了這一點。

“也虧他想得出來。”柯衛卿臉紅道,握緊了手指,“宴席上這麽多人,也不怕被人笑話。”

“呵呵,就算他們發現了此畫的玄機,也不敢說什麽的,你就別想那麽多了,凡事大可放松一些。”煌夜輕握住柯衛卿的手,一直以來的勞心勞力,讓這只會握着重劍的手,變得那麽清瘦,令人心疼。

“你為我生了這幾個寶貝孩兒,就已經是勞苦功高,朕一輩子都謝不完你。”煌夜由衷地道,“衛卿,你知道,朕有多愛你嗎?”

“皇上……”柯衛卿不無動容,但心中也隐隐作痛,幽然道,“我怎會不知,您對卿兒如此縱容,就是想要補償我和卿兒吧……”

雖然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愛卿的誕生尤為波折,也最牽動煌夜的心。

柯衛卿懷着愛卿時,先是被永麟逼迫打胎,後又淪為“亂黨”,被煌夜嚴刑訊問!

生産之時,更被蘭貴妃設汁,喝下了對孕婦來說,和砒霜無異的無籽花粉,差點一屍兩命!

雖然柯衛卿苦苦掙紮着生下了愛卿,度過了危難,卻在那時身體受到重創,落下了北鬥所指的“病根”。

這些年來,煌夜一直想要補償柯衛卿,不但待他極好,對愛卿、炎兒他們也是好得無可挑剔。

只是太子非愛卿不立!

不管那四天臣怎麽看好炎兒,旁側敲擊地說炎兒的好話,煌夜的心裏就只有卿兒。

柯衛卿不是木頭人,時間久了,他自然看得出來。

“這是疼愛,不是縱容。”煌夜卻笑着道,“我疼卿兒,雖然也有你說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卿兒最像你,不但容貌像,性情也像。你看,他這麽重情義,對景侍衛是這般好,是個惦記下人的好主子,就知道他将來會是個仁君。”

煌夜接着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今天下太平,大燕最需要的就是賢智仁孝,能體貼百姓的國君。加上卿兒天資聰穎,勤奮好學,朕從不擔心他會恃寵而驕,誤入歧途,自然就不會苛待他了。”

“皇上真是好口才,被您這麽一說,景侍衛一事,反倒是我多管閑事了?不、我就像個棒打鴛鴦的惡婆婆,硬是拆散了他們,害得卿兒還得來苦苦求我。”柯衛卿挑了挑眉,自嘲道。

“可不是嗎?被你這麽一說,還真有七分相似。”煌夜笑了起來。

“皇上!”柯衛卿憤怒地起身,當然不是真心生氣了。

“是朕不對。”煌夜趕緊站起來,再次握住柯衛卿的手,“朕不該戲弄你的。你看,北鬥都說了,你要好好調養身子,這時候都不早了,我們就去歇息吧。”

“那景侍衛……”柯衛卿想了想,說道,“等明日還是調回東宮去。我知道卿兒這般努力讀書,就是想以己之力,得回景侍衛……大概是我說了,他不配擁有這般好的侍衛吧。”

“你說的也是實情,且若不是經歷此事,卿兒也不會成長。好了,此事就按你說的辦吧,你無需再糾結了。”煌夜此時竟起了醋意,“一整晚都在談論那個侍衛,你就不能多說說朕嗎?”

“皇上……”柯衛卿臉紅了,輕聲問道,“那,要說什麽好呢?”

“說你如何愛朕,離不開朕,說你整個人,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是屬于朕的。”煌夜的嘴唇貼上柯衛卿的耳鬓之處,灼熱地喃語着。

“才不要!好丢人!”柯衛卿往後倒退,此刻已是滿面通紅了。

“罷了,朕自有辦法,讓你全部說上十來遍的。”煌夜笑眯眯地抱起直叫喚着,“別亂來,我明日還有事……”的柯衛卿,走進紅燭高燃的羅帳內……

隔日,柯衛卿睡了一整天才下床,他也好久沒這麽貪睡了,都拜煌夜所賜。

不過,在颠鸾倒鳳之時,煌夜一直有渡真氣給柯衛卿,讓他的精神和氣血都明顯改善了不少。

但是,柯衛卿不顧皇帝和北鬥說的,讓他多休息的囑咐,仍舊在書案前忙碌着宮中事務。聽到李德意彙報說,東宮似乎又有了笑聲之後,柯衛卿那一直擰結的眉頭,總算是舒展了開來。

“咳咳……”許是傍晚有些起風,柯衛卿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李德意見狀,就要去招北鬥禦醫。

“罷了,天燥而已,不是什麽大事,把禦醫叫來,又得驚動皇上。”柯衛卿如此說道,繼續召見了幾位內務官員,商讨年底需封賞的一些功臣,以及他們的家人入宮過節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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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透,淳于愛卿翻了個身,伸出手往床邊一撈,隔着墜流蘇的金色織錦帷帳碰到了那結實的臂膀,臉上不禁露出甜甜的笑靥。

“您醒了嗎?殿下。”胳膊的主人溫柔地問,就算沒有看到他的臉,愛卿也知道景霆瑞一定是面帶微笑的。

“嗯,剛剛。瑞瑞,你累不累?又守了我一晚。”愛卿問,一點也不想松開手,反正離上學的時間還早着。

“怎麽會,屬下已經習慣在您的床旁小憩了。”景霆瑞的聲音聽起來,确實沒有半點疲勞,反而顯得相當滿足似的,“倒是您,要再睡一會兒嗎?”

“不了,我想看看你。”愛卿笑嘻嘻地道。

“是,殿下。”景霆瑞站了起來,并沒有叫宮女伺候,而是徑自拉開帳簾,用銀勾挽起。他一身東宮侍衛的裝束,黑色長衫,深紅渡邊的襟領,仔細看的話,那染得黑亮的面料不但出自于江南某著名綢緞莊,上面還有繡娘一針一線描繪出的青竹紋案。

皇上和太子的近身侍衛,總要随着主人出入各種重要場合,他們的服飾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看,還會有各式铠甲呢!

愛卿對這些裝束當然不陌生,只是他覺得唯有景霆瑞穿起來,是百看不厭的!

景霆瑞把帳簾弄好後,就看見愛卿趴在床褥上,雙手托着粉粉的腮幫子,兩條小腿一直在晃蕩,露出一雙赤裸的腳丫子。

就像是趴在大耕牛背上的牧童一樣,十分趣致可愛。

景霆瑞伸手握住那白皙中透着紅潤的腳掌,“殿下,您小心着涼。”這麽說着,将它們塞進仍然暖融融的被窩裏。

“不會啦,我心裏熱乎着呢。”愛卿見狀便撒起嬌來,伸出手,圈抱住景霆瑞的脖子。

景霆瑞順勢抱着他的纖腰,坐在了床榻上。

太子已經不是那個小小的,還在喝奶的娃兒了,可是那股香香軟軟的味道,一點都沒有改變。

“瑞瑞,你別再離開我了……”顯然,愛卿也很享受倚靠在景霆瑞那寬闊溫暖的胸膛裏,他像小鳥一樣依偎着景霆瑞,向他撒嬌。

“是,殿下,我哪裏也不會去。”景霆瑞抱緊了愛卿,在他貝殼般白皙的耳邊許諾道。

然後,那漆黑犀利的眸子透過低垂的帷帳,看向立在門旁的孫嬷嬷。她一臉不甘,雙手絞着衣袖,目光暗沉,卻又無可奈何。

自從景霆瑞回宮後,太子就說寝宮裏留一個人伺候就夠,把孫嬷嬷調去了外面,所以孫嬷嬷才會站在寝殿門口,無法進來。

其實,這件事只要細細一想,就能察覺出蹊跷。景霆瑞是如此忠心于太子,又怎麽會答應皇後的要求,轉去皇上身邊當值呢。

他離開後,對太子造成的打擊是可想而知,太子是無比地想念他,故當他一回來,太子立刻就遣走了孫嬷嬷,整日霸占着景霆瑞。

也就是說,景霆瑞短暫地離開東宮,回來之後,受寵比往日更盛!

而孫嬷嬷,她是東宮的首領嬷嬷,平日裏宮女太監、乃至侍衛都得聽她差遣,事事張揚,跋扈慣了。

她見不得景霆瑞作為一個侍衛,卻能夠服侍太子左右,因而經常把景霆瑞趕出東宮,要嘛就阻攔他和太子見面,還指着景霆瑞的鼻子,斥責他出身不好,又是個武夫,不配服侍太子。

景霆瑞從不與她争辯,每次被她攔着見不到太子,也只是默默低頭行禮,轉身離去罷了。

孫嬷嬷忽然發覺,其實她是被景霆瑞擺了一道,這招以退為進,讓景霆瑞更受太子的寵愛,而她,就被灰溜溜地逐到了外邊……

孫嬷嬷越想越氣憤,可是,對上景霆瑞那銳利如鷹的眼神時,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全身都在哆嗦,都說庶出的孩子心腸狠辣、有仇必報,她以後……還是少惹他為妙。

“瑞瑞,你在想什麽呢?”久久不見景霆瑞說話,愛卿笑嘻嘻地問,“是不是肚子餓了?”

“是呢,殿下,時候不早了。”景霆瑞無視孫嬷嬷的偷窺,抱着太子站起來,“屬下伺候您更衣吧。”

“好啊!”愛卿歡騰得很,比起總是不準他幹這個,幹那個,事事要他守規矩的孫嬷嬷,果然還是和瑞瑞在一起最舒服。

他們會說悄悄話,一起玩鬧,賴床到天色大亮!

景霆瑞讓宮女準備好更換的衣裳,他親自替愛卿解開衣袍帶子,細膩如雪的肌膚,在晨光上,似乎散發着瑩白的光芒。

“哈哈,好癢哦。”在脫衣服時,愛卿一直咯咯地笑。

因為彼此都是男的,加上太子還是個孩子,所以也沒有太介意的事,想來,景霆瑞還幫太子換過好幾次尿布呢。

“殿下……您瘦了呢。”景霆瑞皺起眉,心疼地說,看着愛卿的胸膛。

他裸着上身,肌膚白皙似玉,單薄的胸膛顯得有些弱不禁風,愛卿最近這段日子,都沒有好好吃飯吧。

雖然是為了重回太子身邊,才略施小計,答應轉去皇上身邊當差,可是看到愛卿瘦了,景霆瑞很自責,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火。

“我正在拔高嘛。”愛卿倒不怎麽在乎,打量了下自己的胸膛和胳膊,“別看瘦,這都是實打實的肌肉,不信你摸摸,最近練劍,師傅都誇我越來越有父皇的架勢呢!”

“是啊,太子的劍法是越來越厲害了,屬下也很高興。”

景霆瑞微笑着說,讓活潑好動的太子坐在自己的腿上,拿過侍女遞上來的衣裳,為他更衣。愛卿的身上很香,而那黑如墨玉、光亮柔滑的頭發,更有一種春日花圃的味道。

——“殿下,等您長大後,成為微臣的人吧……”

想到去年元宵節時,愛卿也像是這樣,乖巧地坐在他的懷裏。他對愛卿提出要求,而愛卿也爽快地答應了他。

只是現在看來,那不過是一句非常無知,又不自量力的話吧。

太子長大之後,會繼承皇位,天之驕子,怎麽可能會成為臣子的人呢?

愛卿是會有皇後與妃子的。別說将來,就是現在,也不知有多少大臣巴結着皇上、皇後,想把自己的女兒嫁入東宮裏來呢。

景霆瑞心裏明白,只是此刻他心跳得劇烈,如萬鼓齊擂,感到很不甘心!為什麽他以後就不能擁有太子,太子也是喜歡他的。不是嗎?

可是……太子的喜歡,與自己的喜歡,是不是相同?景霆瑞無法确定,也許在愛卿眼裏,他只是一個大型玩具罷了。

而小孩子總喜歡向大人撒嬌,愛卿就算是長大了,會不會也還是只把他現作一件玩具?或者只是童年的玩伴?

罷了。景霆瑞暗嘆一口氣,給愛卿套上織金鍛滾邊,素色軟稠縫制的襪子,又為他整好衣冠。

今生今世,他景霆瑞都不會再對第二個人動心了。若幹年後,如果在愛卿眼裏他只是臣子,那麽他就會一輩子做一個忠臣,至死不渝地效忠愛卿。

把這份感情、永遠埋藏在心底……

“太子殿下,早點已經在前殿備好了,有您愛吃的香酥玉芙蓉糕、門釘肉餅和芋頭甜粥。”

侍女小桃笑吟吟地說,下跪行禮。她才十四歲,老家在湘北一帶,在成為宮婢前,家裏有一個弟弟,大概和太子差不多年紀,所以她對太子分外親切。

“好!瑞瑞和我一起去!”

愛卿聞言就跳下床來,差點絆倒,景霆瑞眼疾手快地攔腰一抱,露出苦笑,“殿下,小心啊。”

“我肚子餓扁了嘛。”愛卿紅着臉,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就抓起景霆瑞摟在他腰間的手,一溜快跑,直奔向前殿,那樣子簡直就像拽着情入私奔似的。

侍女們看見都掩面而笑,總之,有景侍衛在,東宮也終于“春暖花開”,笑聲不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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