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秋之色不弱于春,尤其是在東宮的花園內,單看那一簇簇沿山坡綻放的紅楓,就讓人覺得燦爛、熱烈,秋意盎然。

從學堂回來後,炎就和愛卿一起來到花園,沿着坡上小徑漫步,愛卿還讓小德子去妙波亭裏擺下棋盤,打算與皇弟對弈。

可是,他總有些心不在焉,就算炎一直在誇贊說,在宮裏頭,就屬這兒的楓葉長得最好,他都沒多看兩眼。

炎又摘了一大朵金粉菊花給他,也難博兄長一笑。

到了下棋的時候,愛卿更是一敗塗地,他的黑子互不連接,看起來頭緒多多,卻也漏洞百出,就算炎再怎麽放水,也很難不贏他。

“我們再來一局。”愛卿把黑子一一收拾回玉石棋盆裏,并沒有因為輸棋而氣惱。

“等會兒再下吧。”炎卻蹙眉道,“皇兄,你最近在煩惱些什麽?之前又不讓景霆瑞接你下學,雖然我是不喜歡他,但是這真的不像你,我好擔心啊。”

“……”愛卿看了看炎,突然伸手抓過炎的衣袖,吓了他一跳。

“卿兒?”炎詫異地看着愛卿扯着他的衣袖,低頭聞了又聞。

“味道也不對啊……”愛卿很快松開了,還自言自語地道。

“什麽味道?”炎不由拉起自己的袖子,嗅了嗅,除了菊花的香味,還有點宮內的檀木熏香。

“沒什麽,反正不是宮裏的。”愛卿的鼻子很靈,這段日子,景霆瑞的身上總有一種似是脂粉,又像是花香的淡淡甜味。

起初,他以為是宮女又調制了新鮮的脂粉。

可是,除了在景霆瑞身上,宮中其它地方都沒有相同的味道。

雖然說那個香氣聞起來其實很宜人,并不刺鼻,可就是讓愛卿渾身難受,不想靠近景霆瑞。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而困惑不已。

“走吧,趁這會兒有空,我們去看看柯柔妹妹。”炎丢下棋子,使出殺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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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愛卿終于露出甜美的笑容,他三五不時地就去育嬰堂探望皇妹,從以前的偷偷摸摸,到現在的正大光明,完全是父皇照拂的關系。

而他知道,父皇也好,還是爹爹,他們其實都很記挂柯柔,只是老祖宗立下嚴規,“生母”和皇嗣不得共處一室,哪怕是公主也一樣,所以他們才無法随心所欲地去探望女兒。

有道是“長兄如父”,愛卿自認得擔當起這個責任,不但照顧弟弟,也要看好妹妹。

他不想柯柔長大之後,只會向他跪拜行禮,這樣的話,他會傷心死的。

+++++

“叮叮!叮鈴鈴……”

随着少年赤着雙腳,在畫舫的甲板上飛快地旋轉,系在他腰上的一條細若銀絲的鏈子,以及上頭綴着金色鈴铛,就發出相當清脆悅耳的響聲。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那正走上紅色舢板的青年,一抹妩媚的笑容就綻放在朱紅的唇角。

少年伸開雙臂,忽地提起一條腿——幾乎與肩平行,他就單腳立着繼續舞蹈,裙擺飛開了,露出緊裹着圓翹臀部的亵褲,春色無邊。

“叮叮~”

鈴聲停止,少年微微喘着氣地走到那英俊偉岸的青年面前,嬌笑道:“怎麽,官人今日得空,白天就來了?”

“我路過這裏,見到你在練舞。”青年說,事實上,每當“琉璃舫”的花魁在船頭甲板上起舞,河岸邊,就有不少人駐足觀看,還有人鼓掌,大聲叫好。

這就是一種吊人胃口的噱頭,花魁是沒那麽容易結交的,看得見他的舞姿,卻得不到他的人,男人們才會感到饑渴,會迫不及待。

為博美人一笑,金錢也就成了糞土,琉璃舫的生意也就永遠興隆,這還是潆泓告訴青年的。

“難得你來了,去裏面坐會兒再走。”潆泓接過一旁童仆遞上來的錦帕,擦去了額上的汗珠。

“也好。”以為青年會拒絕,聽到這樣的回答,潆泓自是開心極了。

回到三樓的上房,老媽子命人送來了碧螺春和茶點,全是皇城最好的糕點,百年老字號裏的杏仁酥糖、黑芝麻餅。

“這味道雖好,但和宮裏的點心比,還是稍遜一些的吧?”潆泓吃着滿口留香的酥糖,笑嘻嘻地問。

“……”景霆瑞看着少年,他從未說過自己是宮裏當差的,甚至連姓名都未告知過對方。

“最近,有幾位官爺在酒醉時,交頭接耳地說,近日皇上有一心腹密探,出宮辦案子,要大家都得小心提防着。”潆泓托着腮,打趣般地問,“我想,這個人會不會是你?”

“不是。”景霆瑞很幹脆地否認道。

“呵呵,其實你是不是密探,我都無所謂,只要你多來陪陪我就好。”潆泓微笑道,“這樣,你想要知道什麽,我才能告訴你。”

“你不要牽涉進去。”景霆瑞皺眉,警告他道,“這可不是兒戲。”

“是不是兒戲也要我玩過才知道。”潆泓聳了聳肩,“我這人天生愛玩,且從沒輸過。而那些也不是什麽好官,要不然,也不會害怕皇上查案呀。”

景霆瑞站了起來,“我回去了。”

“咦?你才坐一會兒。”潆泓連忙起身,“那你晚上還來嗎?”

“不來。”

“為什麽?”

“為了你好。”

“……”潆泓一呆,很快就伸手攔在了景霆瑞的面前,仰起頭道,“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對我說,你是真的關心我,我很高興。”

“我只是不想累及無辜。”景霆瑞低頭看着潆泓,他比愛卿大不了幾歲,卻有着一股故作成熟的老練,當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嗎?

潆泓說過他是随父母逃瘟疫,才千裏迢迢地來到皇城的。因為長得好看,就被賣到琉璃舫做侍童。

和別的哭哭啼啼的孩子不同,潆泓很認命,也不認為和男人做有什麽丢臉的。他享受肉體與金錢的交易,以及被別人追捧在手心裏的感覺。他經常說,連他的父母都沒對他那麽好。

哪怕,那些好,都是別有目的。

“你想要離開這裏的話,我可以為你贖身。”景霆瑞曾經說過。

可是潆泓不願意,還說,“除非你要我,否則我是不會走的。”他喜歡這裏的一切,那些他用身體換來的金銀珠寶,讓他覺得很安全。

景霆瑞就沒再勉強他。

他們之間的交往不像是客人和男妓,更像是兄長和弟弟似的。只是這個弟弟的心裏,早已有了愛慕之情。他總是想辦法留住景霆瑞。

“你就多坐一會兒吧,我保證不再說那些官爺的破事了。”潆泓撒嬌地說,握着景霆瑞的手不放。

景霆瑞本想确認,琉璃舫的花魁是否和嘉蘭使節有關系?想在他們密會時,竊取使節的印信,以及随身帶的密函,以獲

得至關重要的情報。

因為嘉蘭使節只有在這時候,才不會讓侍衛貼身守着。

只是那位使節遲遲沒有出現,而随着景霆瑞上船的次數變多,潆泓顯然牽扯得也越深,而他不想潆泓有危險。

“我們來談你的心上人吧?”潆泓主動換了話題,笑嘻嘻地說,“他最近可好?”

“他不理我。”景霆瑞難得地道,以前就算潆泓怎麽纏着問,他都不提起愛卿的事。

“哈哈,肯定是你只顧着忙自己的事情,冷落了他吧?”

“沒有的事,他永遠是第一位的。”景霆瑞不小心道出心聲。

“啊,聽起來真幸福,也讓人嫉妒!”潆泓嘟起嘴巴,顯得十分不滿。

“我還有事,要走了。”景霆瑞抽出被潆泓握着的手,輕拍了拍他的肩頭。

“嗯……”潆泓知道再勉強下去,是會惹人厭的,便道,“官人慢走,不過記得要來看我哦。”

景霆瑞颔首應允,在潆泓戀戀不舍的目光中,走下了畫舫。

潆泓等了三天,景霆瑞都沒有出現,這些天裏他也沒接客,總是意興闌珊的。

白天的翡翠河是一片死寂,到了夜裏,華燈初上,流光溢彩,一座座畫舫就恢複生機,熱鬧非凡,琉璃舫更是客似雲來,那放浪的調笑聲是不絕于耳!

潆泓卻獨自一人待着,在燃着熏香的奢華寝房裏,露着腳尖,旋轉着起舞,自娛自樂。

“滾開!臭婆娘!”

“砰!”

突然,房門被粗暴地撞開,老媽子“哎喲!”地一聲,幾乎是摔了進來。

潆泓猛地收住腳,額上汗涔涔的,瞪大的眼裏,滿是驚異的神情。

“哼,泓兒不是在這裏嗎?!還敢騙老子說人不在!”闖入者搖搖晃晃地扶着門進來,一身的酒氣。雖然他頭上帶着銀冠,穿的是錦衣繡服,但冠歪了,衣襟也扯開了,一副浮浪子弟的模樣。

“杜公子。”潆泓亦沒給他好臉色,扶起老媽子,冷冰冰地說,“我今日身子不适,不見客。”

杜榮材,今年二十有八,其父親杜建貴為朝禦太史,地位僅次于宰相,前年杜家還與佟郡王結為親家,幺子杜榮材就是娶了郡王之女為妻,已誕有一雙兒女。

原本,杜榮材便是杜建的老來得子,極為受寵,他有四個姐姐,均已嫁人,不知是否從小混在女人堆裏長大的緣故,他雖然長相英俊,但行為舉止總是缺乏男子氣概。

起初,他來到琉璃舫,對潆泓是百般寵愛,金銀玉器悉數相贈。

潆泓念及他的好,自然也是以禮相待,可是後來,随着相處日子變長,便發覺他既狡猾虛僞又混賬!

仗着父親是當朝大官,多次賴掉酒席的賬不說,明明只是打茶圍,陪酒聊天而已,他卻在酒裏下了藥,趁機侵犯了不省人事的潆泓。

潆泓醒來後,發現自己衣衫不整,滿身污濁,氣壞了,當即告訴了老媽子,老媽子雖然拉着臉斥責了杜公子,可人家畢竟是皇親國戚,也不能當真把他怎麽樣,最後,杜公子也只讨得一場罵而已,連一點皮肉傷都沒有。

而杜榮材自知壞了花街的規矩,倒也收斂了一陣,後來,又送了一盒深海珍珠給潆泓,當作賠不是。

又說給潆泓帶來了一個貴客,嘉蘭國的議和特使,四十出頭的男人,皮膚黝黑粗糙,包裹着白綢頭巾,個頭高且壯實,他其貌不揚,可是出手闊綽,或者說能讓人驚呆!

嘉蘭人見到潆泓的第一天,就朝外點了點頭。

潆泓看了看外頭,河上有一艘船,二層樓,還帶着船夫,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男人。

“這船送給你了。”操着不太正宗的本地話,男人說。

潆泓還是頭一回收到這麽大的禮,這船上不但家具齊備,還有金銀翡翠,連老媽子都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該怎麽伺候這位貴客了。

不過,這男人來的次數不多,大概就三次,為人小心謹慎,連喝的酒,吃的菜,都先要用銀針驗毒。

且和別的客人一夜溫存下來,愛賴着不走不同,這男人一來,基本就猴急似的抓着潆泓辦事,沒什麽情調可言,也只有那時候,那些帶刀的蒙面侍衛,才會退到門外去。

男人要是發洩完了,就立馬走人,對潆泓沒有任何的留戀,接到這樣連話都沒有的客人,潆泓真覺得自己變成了一件東西,或者說,連東西都不如。

自從把這位豪客介紹給了潆泓,杜榮材也好久不見了,就像刻意避開似的。

潆泓也樂得清閑,因為自己也不願見到他。

“泓兒,我想你想得好苦啊!”杜榮材誇張地叫着,用手捶着胸,眼淚竟真的流了出來。

老媽子猶豫着要不要叫人來,可就算舫裏的打手來了,也不敢動這杜公子分毫。

“你到底想怎麽樣?這兒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潆泓看出老媽子的難處,便讓她先出去了,還悄聲說,“這兒有我。”

這杜榮材就是一紙老虎,老媽子看了看其實處在上風的潆泓,和正在發酒瘋的杜公子,便退出,關上了房門。

“泓兒,嗚哇!”在那一瞬間,老媽子又聽到杜榮材的嚎哭聲,不禁搖了搖頭。

+++++

“秋……秋什麽好?”

東宮寝殿深廣而清涼,淳于愛卿已更換了湖色暗花的紋绫睡袍,抱起胳膊臨窗而立,這圓圓的雕刻着七仙女的軒窗,正對着花園一角。

月色皎潔明亮,那凋零得差不多的柳樹以及白得像雪花般晶瑩的秋菊,讓他想起白天溫朝陽讓他背有關“秋之美”的詩。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愛卿這麽答道,可是師傅說要高雅些的,別那麽土氣。

但秋天除了農田豐收之外,愛卿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值得期待的,就像這花園,早些時候還有螢火蟲,他和景霆瑞抓得別提多開心了。

可是現在,就什麽都沒有了。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對了,還有,秋花慘澹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他有關“秋之美”的詩是背不出來,但此刻惆悵落寞的心情,倒是有不少古詩可以引用。

愛卿不否認,他是因為想念景霆瑞才睡不着的,而且越睡不着,也就越想念他。

“阿、阿啾!”在窗前站得久了,便感到瑟瑟寒意入侵,愛卿揉了揉鼻子,果然,他不該效仿古人,什麽花前月下、吟詩作對,這根本不能排解他煩悶的心情,反而凍得夠嗆。

愛卿決定放棄遵從溫太師的意見,高雅的作風真不合适他,明日師傅若再考他,只有裝作回答不出了。

秋什麽的,就讓它随風而去吧,因為現在有更頭疼的事情。

愛卿才轉身,就看到小德子縮着脖子,欲言又止地站在殿柱旁,手裏抱着一領厚厚的紫貂鑲海龍皮鬥篷。

他大概是想給太子穿上,又聽見他絮絮叨叨地在念詩,不想打擾他用功吧。

“怎麽了,小德子?”愛卿問,朝他走去。

“那、那個,是景侍衛讓我拿給您的……”原來是景霆瑞交待他來的,小德子看起來挺怕景侍衛的,對他的話更是言聽計從。

“他人呢?”

“就在殿外候着。”

“宣他進來吧。”愛卿立刻說。

“是!”小德子看起來很高興!抱着鬥篷腳不沾地地跑掉了。

“哎……?”愛卿的手還伸着呢,想要拿鬥篷,不過算了,小德子一向如此健忘。

“怎麽辦呢……?”都怪這冷飕飕的天氣,讓愛卿的心也跟着發涼。

這幾日,他明明想要見到景霆瑞,想到茶飯不思、輾轉難眠,卻又很怕見到他。非常擔心自己一見到他就又甩開他的手,讓他走。心情就是這般矛盾,愁腸百結。

少頃,愛卿就聽到景霆瑞那沉着有力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殿內回響,他心怦怦亂跳,咕嘟着咽口唾沫,突然就轉身,三步并作兩步地逃走。

“屬下叩見太子殿下。”但還是晚了一步!

“啊?原來是你,免禮吧。”愛卿打着哈哈,讪讪地停下腳步,卻不肯轉身看着景霆瑞。

“您這是要去哪裏?”景霆瑞問,聲音聽起來略微低沉了些,“不是您召見我嗎?”

“哦,是呢。”愛卿垂首望着黑黝黝的青磚地板,一板一眼地說:“其實我也沒什麽要緊事,見你回宮了,就想問候你一聲罷了,天冷了,注意防寒。”

“屬下多謝殿下關心。”景霆瑞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應當說,這是只要沒聽到,就會讓人特別想念的聲音。

有這麽一瞬間,愛卿陶醉其中,卻又覺得心裏堵得難受,胸口像被一塊巨石緊緊地壓着。

“殿下,夜深了,您也要小心着涼。”景霆瑞起身靠近了,這會兒聽不到他的足音,估計是用內功隐去了吧。

所以,當那低緩醇厚的聲音就出現在愛卿的耳根後時,他吓得差點蹦起來!

事實上,他真的有驚跳了一下,只是景霆瑞替他披上紫貂鬥篷,雙手恰好按上他的肩頭,他才沒有一蹦三尺高。

“謝、謝謝……”愛卿飛紅了臉,低聲說。不但對于自己如驚弓之鳥般的詭異反應感到羞愧,也感覺到了景霆瑞正緊挨着他,這很溫暖,也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您讨厭屬下了嗎?”景霆瑞并沒有勉強愛卿轉過身去,溫柔地問。

“怎麽會?”愛卿一聽就急了,猛然轉回來,握着拳道,“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你!以後也不會。”

“那您為何一直避開我?甚至都不願看見我?”景霆瑞的眉頭微微擰起,是真的在困惑。

“避開你?哈哈,這怎麽可能?!”愛卿矢口否認,還連連擺手,“你又沒做錯什麽事,也沒惹我生氣,我幹嘛要避開你,不見你?”

“這些天,屬下都沒能陪着您,一直在宮外為皇上辦事。”景霆瑞卻自我檢讨道,“您有理由生我的氣。”

“我都說沒生氣了!我才不在乎你帶着誰的香氣回來呢!”也許是景霆瑞一直追問的關系,愛卿真的變得有些氣呼呼的,叫嚷道。

“香氣?”景霆瑞一愣,看着咬牙切齒的太子。

“就是那種甜甜的香氣啦!”愛卿豁出去了,指明道,“你習慣她到——連身上都是她的脂粉氣都不知道嗎?”

景霆瑞一怔,表情似乎有了一些變化,不過愛卿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罷了,怎麽會有人被指責了,還會笑昵?

但是景霆瑞接下來的神情,清楚說明他在笑,心情愉悅得很。他下巴微微揚起,嘴角勾起的弧度是如此優美流暢,黑眸裏更是綻放出無比耀眼的神采,那些平時說他是“大冰山”的宮女,一定沒見過景霆瑞的笑容吧。

那真真是迷死人不償命的啊!

這讓愛卿都忘了生氣,就這麽傻傻地仰着頭,直瞅着景霆瑞的臉,連想要說的話都忘記了。

“殿下,卑職身上的香氣。”景霆瑞注視着愛卿,悠然地說,“只是去過胭脂水粉店查案的關系。”

把妓院說成商鋪,景霆瑞撒起謊來,沒有一點兒的不自然,他也不認為太子需要知道那種地方。

他身上只是沾染了點脂粉香,就讓太子殿下如此介懷,都不願意讓他靠近了,若是知道了真相,還不知會怎麽排斥他。

為此,景霆瑞選擇了隐瞞,在單純的太子面前,他就是如此惡劣的一個大人。

“哦,是這樣啊……”愛卿的腦袋仍舊有些遲鈍,還鹦鹉學舌般地道,“原來你去脂粉店查案。”

”讓您覺得不愉快了,我很抱歉,我應該沐浴更衣,再來見您。”雖然這麽說,景霆瑞的臉上卻一直挂着笑容。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你不用和我道歉,你沒有不對的地方!都是我自己不對勁。”愛卿低下頭,悶悶地說。

明明一直很在乎那個陌生的香味,可是景霆瑞一解釋,心裏那份不爽以及沉重感,就立刻煙消雲散,甚至對于自己竟然那麽在乎那個味道,而感到難以理解。

“殿下,時候不早了,讓屬下送您回房休息吧。”景霆瑞說。

“不了,我還想一個人待會兒。”愛卿在此刻都沒有擡起頭的勇氣,十分尴尬地說,“你先退下吧。”

“那麽,就請您看着我,叫我的名字,下達讓我退下的命令。”景霆瑞卻有些不依不饒。

“哎?”

“您已經很久沒叫我的名字了。”

“這,這兒就你跟我,何必多此一舉……”愛卿嘟嚷着,臉頰紅得就跟頭頂的宮燈—樣,還扭頭張望,想要看看小德子在不在。

但小德子不在殿內,估計在外頭候着呢。

景霆瑞彎腰、伸手,就把那纖小的身子撈進自己懷裏,愛卿不由踮起腳尖,擡起頭,眼前的光線一暗,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覆上了他的唇。

烏黑的大眼睛眨了眨,确定在跟前的是景霆瑞的面孔無疑,他濃密的睫毛,如此近距離看來,果真是非常地長,像蛾翅一般漂亮!

等等!這是在做什麽?!

愛卿又快速地眨了眨眼,還把眼睛瞪得老圓,此刻這一幕,似乎在父皇和爹爹那裏瞧見過。

“這、這是在親吻吧?!”愛卿臉頰滾燙,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爹爹那回在粗暴地推開父皇後,似乎有這麽說過,“別在孩子們的面前親吻……”

當時,愛卿和炎以及天宇、天辰在一起,他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因為父皇一直在笑,爹爹看起來也沒有真的生氣,所以這個“親吻”應該是好事情吧。

不過,為什麽景霆瑞會……?!

認真說起來,這所謂的親吻只是唇瓣重疊在一起罷了,可這種瘋狂的心悸是怎麽回事?感覺頭腦暈乎乎,手腳都在發抖,不聽使喚。

愛卿膽怯地想要後退,可是景霆瑞力氣很大,雙臂牢牢地箍着他的腰,他只能微弱地掙紮。

“請叫我的名字。”半晌,景霆瑞又一次道,“殿下。”

“唔……”再度貼上來的唇,又軟又熱,并且想要逼迫愛卿開口似的,輕吮他的唇瓣。

覺得有些癢,又有種說不出的感受,愛卿想要說話,嘴巴一張開,景霆瑞的舌頭就跑了進來,在裏頭滾來滾去,這讓愛卿的身體一口氣熱了起來,從脖子根到額頭全都是紅的,身體更是抖得不像話,他含含糊糊,慌慌張張地呻吟着,“瑞……瑞瑞……”

舌頭終于退了出去,景霆瑞直起腰身,卻依然沒有放開手臂。

愛卿雙眼通紅,以為自己會哭,但只是在喘氣,把燒紅的臉埋在景霆瑞的胸口,雙腳則軟得站不住,也虧得景霆瑞一直抱着他。

“讨厭嗎?”待愛卿的氣息平複了一些,景霆瑞問道。

“不、不知道。”愛卿沒有擡頭,他就像突然從高處跌下來似的,人是着地了,心卻還在半空晃蕩着,怎麽都無法平靜。

“殿下,這是我忠于您的證明。”景霆瑞溫柔地撫摸着愛卿的後腦勺,似乎在解釋這種行為,“就像皇上忠于皇後,所以會吻他一樣。”

“也就是……”愛卿擡起頭來,眼睛忽閃忽閃的,顯得意外地說,“這是很正常的?不是只有父皇和爹爹之間才能做的?”

“對。不過,請您只接受我一人的效忠。”景霆瑞說,“能答應卑職嗎?這種事,只能卑職來做,其他人不行。”

“可不都是效忠嗎?”愛卿嘆道,“小德子對我也很忠心啊。”

“不行!”景霆瑞相當嚴厲地拒絕。

“唔……那好吧。”愛卿猶猶豫豫地說。剛才的感覺真的很新鮮很奇妙,但既然景霆瑞說這是表示效忠,應該是沒錯的。

反正,他從來沒想過讓任何人來取代景霆瑞的位置。

“您若是嫌棄卑職不夠資格效忠您,那卑職唯有去效忠別人了,比方說——炎殿下。”景霆瑞說,語氣裏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不要!我沒說不好啊。”愛卿急了,抓着景霆瑞的胳膊說,“你說過,會一直陪着我,保護我的!”

“是的,殿下。”景霆瑞微笑着點頭,“今生今世,除了您以外,卑職不會再效忠別人了。所以,請您接受微臣對您的忠心。”

“好……瑞瑞,我接受,但你以後不可以反悔哦,”總覺得自己撿到了大便宜,愛卿有點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

誰讓景霆瑞這麽受歡迎?他要去炎那裏,炎是一定不會拒絕的。

“是的,殿下。”景霆瑞擁抱住太子,在他耳邊柔情地道,“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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